作者:山柚子
宋醉安静地在边上听着,殷子涵的父亲没有提半个处理,但每句话都在逼迫辅导员处理自己。
“你看连他自己都没有说话。”殷子涵的父亲没有喝水,“这不是默认是什么?”
辅导员听了话有点头疼,开学后他对班上每名学生都有所了解,他很清楚这名学习优异的学生性子腼腆,不擅长同人打交道,他觉得做不出来找人麻烦这种事,多半还是殷子涵自己找上门的。
可面对殷子涵的逼问他只好转头温声对宋醉开口:“你别怕,大胆地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老师相信你不是坏孩子。”
宋醉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他不想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有这时间刷两页题不香吗。
殷子涵的父亲没想到少年这么好解决,他以为尘埃落定,少年忽然打开手机放出录音。
录音所在的环境格外安静,手机里赫然是殷子涵的声音:“
这个时候了你还装,那张试卷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换,故意模仿我的字迹,别以为体育生就没有脑子,今天你要是不跪着说我错了,我告诉你走不出这条巷子。”
殷子涵的父亲脸色变了,他就不该相信自己儿子说自己无辜的话,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打。
他轻描淡写揭去殷子涵的过错,牢牢抓着宋醉不放:“同学间的冲突打到这种程度未免太过分了吧?”
他这话说的是心里话,做生意向来讲究息事宁人,况且他知道殷子涵向来是招猫惹狗的性子,下手处处是致命伤还是太过分了,同学打闹而已没必要手下不留情。
张辅导员没想到宋醉能从几个人的围攻里走出去,这时少年突然问:“监控有证据吗?”
殷子涵的父亲被这话噎住了,他没想到宋醉直接问他要证据,如果他有证据的话,这时宋醉不应该在辅导员的办公室而是在警局了。
“让你家长过来。”
殷子涵的父亲不愿意跟宋醉打交道,他知道从在农村种地的男人比眼前这名滑不溜手的少年好打交代得多。
“家长不在。”
“打电话也行。”
殷子涵的父亲逼着宋醉让家长出来交涉,谁知卷头发的少年抬头问句:“死人的电话接吗?”
殷子涵的父亲以为在抬杠:“连家长的电话都不敢打是在心虚什么?让你爸跟我通电话。”
边上的辅导员压低声音叮嘱少年:“要不对你爸说说情况?打个电话就能解决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宋醉的视线从墙面上的时钟上挪开,翻开自己的通讯录,他犹豫了许久才拨通一个电话。
还没待对方开口他就叫了句:“爸爸好,辅导员有事想沟通下情况你那边方便吗?”
*
坐在书房里的贺山亭眉峰一挑,他想不到有被人叫爸爸的一天,还是只奶味的狐狸崽子。
“我儿子的腿被你孩子打折了。”殷子涵父亲的语气透着恐吓,“如果这件事没有交代,我发誓会让你孩子付出代价。”
殷子涵父亲清楚对方这种人最好威胁:“我是广元外贸的老板,你在山里种地收入不高吧,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大学生金凤凰,如果被勒令退学你们全家的希望都没了,但如果你孩子主动道歉我倒是能考虑放他一马,毕竟我儿子现在还住在医院,真论起医药费你们赔不起。”
郑秘书端着煮好的咖啡走入办公室,听到的便是这段话,他记得这家小公司依附贺氏为生,不禁为对方提心吊胆。
贺山亭不知道这年头一个做外贸的都敢威胁到他头上了,他放下精致的茶盏。
在山里种地收入不高的男人语气透着高高在上,声音在免提里格外平静:“死了再来告诉我。”
郑秘书不明白这家小公司哪来的胆子招惹贺山亭,不过取消合作只是很简单的事,在贺山亭的眼神示意下他走出办公室起草文书。
而另一边的辅导员办公室因为这句话变得十分安静,宋醉感觉自己把电话给男人是十分明智的决定,果不其然殷子涵的父亲气冲冲离开了。
殷子涵的父亲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农村人就是没见识,他怎么会想不开和一个山里人理论,他只能吃下这哑巴亏,反正对方是个没见识的农民。
殷子涵的父亲怒气冲冲离开办公室,辅导员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当宋醉离开后他查了下少年的资料,他望着档案愣住了,少年的父亲去世三年了。
*
宋醉走出办公室对着还未挂断的电话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人,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年纪最大的。”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意识到不妥,不知道对方在不在意年纪。
幸好对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半点责怪他的意思,温柔得不可思议,他悬着的心放下了。
他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帮他,也没拆穿他的小心思,说错话也温声包容,他感觉自己认为对方脾气不好太片面了,然而下一秒男人凉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儿子乖。”
第三十七章
少年直接被这句儿子哽住了,面红耳赤挂断电话,不过还是压着性子打过去五块钱。
他走出教务楼朝图书馆走去,图书馆是座修在山上的白塔,去白塔需要走过长长的山栈,说是为了锻炼学子的体魄,每年期末周都有人在半山腰累趴下。
即便行经不易沪大的图书馆位置总是不够用,他走进图书馆望见坐书架旁的吴缜。
吴缜拍了拍边上的椅子,给他占了位置:“辅导员找你什么事?”
“殷子涵住医院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反应过来的吴缜心里不由得涌出愤怒,“你这么弱的身体怎么可能对他下手!他肯定是记恨你,一个大男人好歹毒的心思。”
见吴缜神色过于激动,少年默默把确实是我干的这句话咽回了喉咙里,拉了拉吴缜的衣袖示意还在图书馆。
他坐在椅子上安静看书,不过在翻页之余思考殷子涵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应该是不依不饶向自己父亲告状。
*
医院里弥漫着浓烈消毒水的味道,殷子涵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稍微一活动疼得直哆嗦。
当他看到自己爸爸时立马坐起来问:“宋醉被处分了吗?”
殷子涵迫不及待想听见少年被处分的消息,可他父亲摇了摇头。
“没有。”
听见否定的答案他瘫回病床上,腿上的伤口骤然落到床上,他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爸你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我这腿伤得没法下床,动个脖子都疼。”
殷子涵的父亲脸色铁青,真不是他想找对方麻烦,同学间的小打小闹太正常不过,他相信自己儿子会处理好,平日里也从没管过。
他早年进货的时候在外面摸爬滚打,一眼能分辨出他儿子身上的伤不是普通人能打出来的,招招都打在致命处,如果宋醉不退学他担心他儿子在学校的人身安全。
殷子涵的父亲沉着脸点头:“你安心在医院养伤,不会让你白白吃这亏,我有个老同学在沪大当职工。”
他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危险的人当他儿子的同学,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考上沪大的,但他不想让他们有任何接触。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上大学他都亲自跟着去铺床,知道如何让一个学生在沪市呆不下去,正当他准备打电话时忽然手机响了。
有了自家父亲的保证殷子涵松了口气,从小他爸就会给他收拾烂摊子,他只用跳高降分考上沪大,从来不会有不如意的东西,肯定会让宋醉一个穷学生跪在自己面前道歉。
殷子涵父亲的电话响了,病床边上的他划开屏幕接通电话。
原本他以为是公司的业务,当通话结束后整张脸变得惨白,尽管因为人民币升值,进出口企业这两年效益不好,但在贺氏的业务单下公司还是走上了正轨。
这次贺氏取消合同可以说砍断百分之七十的营收,如果一个处理不好他辛苦创下的企业极有可能破产。
起草文书的是贺山亭的心腹郑秘书,他知道贺山亭向来喜怒无定,但不知道怎么触怒到对方了。
殷子涵的父亲正在快速转动大脑,偏偏殷子涵还一个劲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人?”
这令他心生烦躁。
如今根本不是考虑小事的时候,当殷子涵再次开口他直接扔了自己儿子一巴掌!
殷子涵的脸被扇了耳光,他感觉自己太委屈了,他爸从来都不会这么对他,原本没受过伤的脸也受伤了,天底下没有比自己更惨的人了。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话:“贺氏取消了和公司的长期合作,资金方面出了问题。”
殷子涵没想到自家的公司出状况了,一想到自己以后像宋醉一样每天吃四块钱的饭,他就狠狠打了一个寒颤,难以想象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
宋醉没能等到殷子涵的下一步行动,殷家资金出问题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听说殷子涵从医院搬回家了,有人说是因为惹怒了贺山亭。
贺山亭这个名字许久没出现在他生活里,以至于他微微失神,他收回思绪继续坐在椅子上看书。
虽然他不怕麻烦,学校里的小打小闹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如果能少点麻烦他还是乐意的,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殷子涵身上。
他装好书走出图书馆。
失物招领在公告板挂了两天都没有人来,似乎没人遗失过一个平板,宋醉回到宿舍望着手上崭新的平板眼露不解。
他摸了摸自己的玉坠。
他只好自己用这个平板了,用平板看文献比手机看文献舒服多了,不用眯着眼费力看屏幕,他的眼睛没那么疲惫了。
吴缜总感觉少年背景神秘,即便天天吃食堂最便宜的窗口还能用上新款笔记本电脑。
他坐在床上打字,上次在社团认识了一个扎双马尾的萌妹,抱怨高数作业难度大,物理系的他立马说自己来做。
当妹子发过来资料时他傻眼了,这不是数学竞赛的难度吗?敢情这妹子看不出来是数学系的。
他花半小时才做出一道题,以这个速度来看做完整张试卷遥遥无期,后悔不该在妹子面前夸下海口。
吴缜瞥见坐在椅子上的宋醉上,走下床问用平板看文献的少年:“帮做张高数题试卷请你喝奶茶。”
宋醉望着只看到三分之一的文献摇头,吴缜面对少年的表现叹了口气,他这名室友眼里只有学习,不知道谁能打破少年这种状态。
正当吴缜失望离开后,宋醉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浮出阿亭两个字。
他握着手机走到阳台,打定主意如果对方叫他儿子,他就立马关手机的准备,他上次那股气还存在心里,抱着这样的念头电话接通了。
手机接通后好长时间都没说话,忽然电话那边开口:“小孩儿生气了?”
“没生气。”
少年说这话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卷发,对方似乎很轻地笑了下,这让他感觉自己莫名被轻视,他以公事公办的声音问:“你打电话干什么?”
他正准备挂断电话听到对方问了句:“上次的伤口好了没有?”
宋醉没想到男人打电话来是问他的伤口,他根本没把自己的伤当一回事儿,只要没骨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伸出自己的手腕,上面的划痕已经愈合了,别别扭扭说:“你要不要来沪大喝奶茶?”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完全说完便听到对方的嗓音覆在耳边嗯了一声,简直像是在轻喃。
*
吴缜正绞尽脑汁完成数学试卷,忽然一道阴影投在试卷上,少年开口说了句:“卷子给我。”
吴缜被少年的反应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这位真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竟然为杯奶茶折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把试卷递到了少年手上,临走听到一句话。
“两杯。”
吴缜艰难地点了点头,以这张试卷的难度两杯奶茶并不算贵,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宋醉不到半小时便做完了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