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 第21章

作者:青山埋白骨 标签: HE 娱乐圈 近代现代

  耳边响起敲击声,周雁轻下意识抬头,脸上的苦涩没来得及收起就对上了车窗外宋郁的眸光。

  周雁轻愣住了,直到宋郁指了指车窗玻璃他才慌张按下按钮降下车窗。

  宋郁居高临下看着周雁轻,刚才隔着车窗玻璃他分明看到小助理眉心紧蹙牙关紧咬,一副痛苦的模样,而现在小助理搭在车窗上眉梢挑起,神态自若。

  “宋老师,什么事?”

  宋郁反问:“你怎么了?”

  周雁轻装傻:“我没怎么啊。”

  宋郁食指指尖在周雁轻的额上虚戳了一下,并没有碰上,他说:“这里,磕红了,还有个印子。”

  “是、是吗?”周雁轻囧得想钻进油箱里,他用手背蹭了蹭额头,临时编了个借口,“我就是有点头疼,想搭一会儿。”

  宋郁见周雁轻的手背蹭了几次都没找对位置,于是又伸出了手,这次他用大拇指轻轻贴上了周雁轻光洁的额头,低声说:“在这里。”收回手,他又问,“很疼吗?”

  周雁轻的脑子已经乱成一锅沸腾的浆糊,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很疼,吹、吹风就好了。”

  宋郁迟疑了一下,问他:“那你跟我一起上楼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周雁轻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兴奋。

  宋郁轻笑一声:“那走吧。”

  周雁轻跟在宋郁背后步入大厅,前台接待马上起身鞠躬致意,宋郁微微点了点头。周雁轻迅速扫了一眼,大厅里还有其他穿着浅灰蓝工作制服,或许是因为这里都是比较难照料的精神病患者,所以每个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都很肃穆。

  电梯在七楼停下,电梯门打开后宋郁等了一会儿才走出电梯。周雁轻很清楚的听到宋郁很重的一声吸气音,就好像踏出这扇门需要很大勇气,他在给自己鼓劲。

  周雁轻站在宋郁斜后方,担忧地看了一眼宋郁绷得很不自然的脖颈,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从电梯出来,走过一条宽敞的走廊,向右转后一道的铁栏门出现在了他们视线里。

  疗养院怎么会有这种门?周雁轻有些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但宋郁一直目不斜视往前走。

  走到门前周雁轻才发现,靠近铁栏门的地方有个综合服务台,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工作人员。

  女护工看到宋郁马上迎了上来,掏出了钥匙从里面打开铁门。

  周雁轻非常吃惊,门竟然是锁着的?但仔细一想又非常合理,这里住着的都是精神病人,这扇锁着的铁门应该是为了防止病人走丢或者逃跑。

  女护工挺年轻,应该30岁不到,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门一打开她就迫不及待开口:“宋先生,您来了,我带您去病房吧?”

  宋郁点头致意,沉声回答:“不用了,谢谢。”

  女护工的嘴角马上垂落了下来,但依然维持职业素养,微笑回答:“好的,那您有事叫我。”

  周雁轻和护工擦身而过,他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女护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后马上扬起一个专业的微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上,鞋底踏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均匀的“嗒嗒嗒”声,像踏在人的心尖上让人心口震颤。

  长廊两侧都是病房,和医院住院部格局类似,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个病房都大门紧闭,隐隐能听到病房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人在唱国歌,有人在破口大骂,有人在呜咽,各种声音混杂一起在幽长的长廊里回荡,让人听了手脚生凉。

  快走到底的时候宋郁停在一个病房前,他看着乳白色的病房门始终抬不起手来,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着他手腕叫他动弹不得。

  周雁轻站在宋郁的背后,深沉的目光流连于宋郁萧索的背影,心尖钝痛。因为他知道,打开这扇门等于撕开宋郁的心口。

  过了半晌,宋郁的头小幅度地转了一下,他轻声说:“我妈一开始是抑郁症,后来又患上精神分裂,她有思维障碍而且有暴力倾向。”

  宋郁的语气很平静,周雁轻敏锐地感觉到宋郁并不是在向他叙述母亲的病情,更像是在给他预警,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有暴力倾向,可能很危险。

  “好的。”周雁轻压着声回答。

  “嗯。”

  宋郁终于抬起手,敲响了门。

  门内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了。

  “宋先生,您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妇女,她看到宋郁的那一刻表情瞬间鲜活了起来。

  “赵阿姨,好久不见。”宋郁礼貌地打招呼。

  赵阿姨:“快进来,快进来。”

  从外面看只是普通的病房,进了门却是一个不小的客厅,客厅最里面有两扇房门,一扇关着,一扇虚掩着,周雁轻猜测应该是两个卧室,俨然是两室一厅的小居室。

  周雁轻从赵阿姨手中接过纸杯,礼貌道:“您好,我是宋先生的工作助理,叫我小周就行。”

  赵阿姨是个慈眉善目的人,身上有着中年妇女特有的热忱,她拍着周雁轻的手臂连着说了好几遍“挺好的”。

  “赵阿姨,我妈睡着了吗?”进门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宋郁终于开了口。

  赵阿姨瞧着其中那扇虚掩的房门,拧着眉叹气:“没有,最近太太喜欢坐窗前,也不让人靠近,我就在外面守着。”

  “我去看看她。”

  宋郁起了身,赵阿姨也马上站起来来,紧张道:“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周雁轻心中疑惑,赵阿姨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异,她看起来好像很害怕,可是宋郁看自己的母亲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吗?

  宋郁摇头说了声“不用”,径直走向了那扇虚掩的房门,然后紧紧关上。

  不过也就半分钟的时间,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咒骂声。

  “宋延山,你这个畜生!”

  “你还有脸来这里,你这个小人!”

  “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除了咒骂声,周雁轻还听到了重重的掌掴声。

  “宋老师!”动作快于思维,周雁轻已经下意识冲了上去。

  赵阿姨的动作却比周雁轻这个年轻力壮思维活跃的青年还迅速,已然冲了上去打算开门,她用力拧了两次把手才发现门被反锁了。

  “宋先生!宋先生!”她叫了两声,许是猜到里面不会有回应,这才求助似的看向周雁轻,“怎么办?”

  周雁轻舌尖发苦,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能想象得到里面是怎样一副画面,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宋郁走进这个疗养院的每一道门都要习惯性地挺起脊背。

  “赵阿姨,让一下。”周雁轻的胸口像堵着几块巨石,好不容易才从石头缝里挤出这句话。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厚重的房门只一下就被撞了开。门板砸向墙壁又弹回来重重拍向周雁轻的右半边身子,他僵在原地无知无觉。

  房间里,一个两鬓斑白的的妇人坐在轮椅上,宋郁半跪在她面前,面颊上是鲜红的五个指印,颈上有几条带着血的抓痕,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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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精神分裂的了解仅限于网络能查到的资料,文中艺术加工过多,千万不要当真哦。至于疗养院的描写,我参考了精神医院封闭式病房,真的有铁门,而且会锁起来。

第33章 我们回家

  坐在轮椅上的妇人两鬓斑白,脸色蜡黄,一双原本圆润好看的杏眼包裹着不和谐的凶恶。她目不转睛恶狠狠的盯着宋郁,恨不得扑上去撕咬似的。

  凭借着脸部轮廓,周雁轻才敢确认,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妇人是宋郁的母亲——温婉,是那个笑容和名字一样温柔婉约的女人。

  周雁轻见过她,确切来说,应该是见过她的照片。从高磊那里得到宋郁安睡的墓园地址后,他第一时间奔赴墓园,那天他到了才发现自己少带了一束白菊,因为宋郁的墓碑旁还安安静静的躺着他的母亲。

  精妙的激光瓷相技术使墓碑上的照片色彩饱和度很高,比起活生生的人还生动几分。

  照片中的女人很年轻,脸部线条弧度流畅,轮廓均匀。长发掖在耳后,柳眉杏眼,两颊饱满,是个生动的大美人。她的嘴脸扬起,笑容可掬,叫扫墓的人沉重的心情都不由自主轻松了几分。

  宋郁的五官和她一点都不像,但笑起来那种温润的气质如出一辙,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照片中的温婉和现在的老妇人简直判若两人,按照墓碑上的生卒年计算,此时的温婉才55岁而已,而她斑白的头发,凹陷的脸颊以及两道沟壑般的法令纹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遭遇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让一个温柔爱笑的女人变成如今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才会让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儿子露出这么恨之入骨的目光?

  周雁轻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无措地站在原地,直到那只枯瘦如柴的手臂再次抬起,他像离弦的箭一般,条件反射性地直冲了上去,挡在了宋郁的面前。

  随着掌风袭来,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耳朵上。

  赵阿姨冲了进来,紧紧抱着温婉,温声细语劝慰着:“太太,你好好看看,这是小郁啊,你前几天不是每天都念叨着他吗?”

  温婉已经进入一种极度亢奋状态,就算是平常她也是听不进别人的话的,她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宋延山,你化成灰我也会认识你!”

  “你这个卑鄙小人,你骗得我好苦啊……”

  一开始她厉声尖叫挣扎,随后又变成痛苦的哭嚎,赵阿姨根本控制不住她。

  周雁轻心里揪成一团,他叫了宋郁好几声,对方始终像座石雕一样,一动不动跪在原地,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宋老师……”周雁轻哑着声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叫了一句。

  宋郁没有焦点的瞳孔一颤,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韩晋”正蹙着眉忧心地望着自己,眼里一片湿润,千言万语都浸泡在对方复杂的眼神当中。

  “韩……”

  宋郁嘴唇微启,轻声吐出一个音节后就觉得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劲。韩晋不会叫他宋老师,也不会用这种既像同情又像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额角一痛,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宋郁紧闭了一下眼复又睁开,这才看清他面前的是小助理周雁轻。

  温婉如此歇斯底里的举动显然就是因为宋郁在场,赵阿姨身材并不十分强壮,与一个失控的病人对抗已然有些力不从心。周雁轻见宋郁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抓回了一些意识,他果断着抓起宋郁的手腕道:“宋老师,我们先出去。”

  宋郁脑海浮现出前几天在万户村那个夜晚,他问周雁轻:“你以后会一点点知道我更多的秘密,我可以相信你吗?”

  周雁轻非常坚定地回答:“请相信我。”

  【请相信我。】

  默读着这四个字,宋郁在周雁轻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跟随着他的脚步艰难地迈出了这个让他窒息的房间。

  周雁轻让失神的宋郁坐在了客厅里离房间最远的位置,他半蹲在宋郁面前,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住了对方不停颤抖的双手。从手腕到指尖,他自上而下一遍遍揉捏着宋郁清瘦的双手,就向前往万户村那个暴雨夜一样。

  宋郁始终沉默不语。

  小房间里的尖叫声、咒骂声并未停止,穿透厚实的房门敲击耳膜,听得人额头青筋都不自觉绷起。

  周雁轻心内焦躁,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沉稳。在感知到宋郁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他才松了手,仰视着对方,用诱哄小孩一样的语气问道:“宋老师,在这等我好吗?”

  宋郁目不转睛盯着周雁轻湿润清澈的眼睛,隔了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周雁轻的视线在宋郁脖颈上可怖的抓痕上停留了一瞬后,起身重新走进了房间。

  墙上挂钟细长的秒针孤独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在转到第五圈的时候周遭终于安静了下来。

  又转了五圈,周雁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赵阿姨紧随其后。

  在这十分钟里宋郁始终保持着微微弓着腰端坐的姿势,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墙上的挂钟上,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才垂下眼皮。

  周雁轻没有说话,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鸭舌帽,又取了一个口罩。他半蹲下来,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征询宋郁的意见,直接把帽子轻扣在了宋郁头上,罩住了他顺滑的黑发。然后,他把口罩耳带也挂上了宋郁的耳朵。

  脸上的掌印,眼底的狼狈就这样被压在了鸭舌帽之下,挡在了口罩之内,宋郁沉甸甸的胸口好像被谁托举了起来,耳目也清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