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子茶
虽然房间挺大,两张床分得也很开,但他不习惯跟不熟的人同住,多少有些尴尬,放下行李就借口出门逛逛。
这个古村落保存得挺好,虽说是风景区,却还没过度开发,所以游客也不算多,这里依山傍水的,一些小竹楼就沿着山依次排开,夜晚不像城市里霓虹闪烁,只有零星的暖色灯光一路点缀,空气也格外新鲜,远远能听见小院子里传来孩子的笑声。
梁沐秋找了个便利店,买了杯饮料,顺便跟老板聊天。
老板是本地人,听说他是来旅游的,倒是很热情,给他推荐了好几个地方。
“来我们这儿肯定要坐竹筏逛一逛的,看看好山好水,” 现在店里没人,老板干脆坐在旁边跟他聊天,“山神庙要去的了,庙旁边还有相思树,小年轻最喜欢这些传说了,喜欢木器金器也可以买点,不喜欢就算了,还有沱桥也可以去,桥边晚上好看,可以放灯。”
梁沐秋一一都记在了备忘录里。
他看着过于年轻了,老板知道他已经工作还是编剧,惊讶了一下。
“你看着和我女儿差不多大,” 老板笑眯眯道,“她上大学,也喜欢旅游。”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店内来了客人,老板就走了。
梁沐秋一个人坐在高脚凳上,脚尖轻轻晃着,拿着随身带的笔和本子写着东西。
没多会儿,他的手机震了一下,点开一看,是岑南终于憋不住问他到了没。
梁沐秋一点也不惊讶,回了句,“到了。”
岑南又问了几句他住哪儿,累不累,当地温度怎样。
梁沐秋简短地回了几句,就不理他了,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他喝着热柠檬茶望着窗外,青石板路上有几个行人走过,是几个年轻男孩,看着像过来玩的学生,嘻嘻哈哈的,笑得肆无忌惮。
虽然刚才便利店老板夸他年轻,但梁沐秋心知肚明,他跟这些真正年轻的学生站在一起,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咬着吸管发呆,依稀记得自己当初也经常跟岑南出去玩儿,他不爱旅游,却也分人,被岑南牵着手,不管是山里还是海边,都市还是古镇,他好像哪里都可以去。
岑南一路规划好行程,他就负责跟着走。
坐在车上看山看水,岑南还笑他,说,“你就这么跟着我走,被我卖了还得帮我数钱。”
他坐在副驾上吃零食,满不在乎,“那正好,回头你还得赎。”
梁沐秋想,他当年怎么就那么自信呢,总觉得岑南不管跑去哪里,最后都翻不出他的掌心。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自信过了头。
他想到这儿又有些生气,恰好岑南又发消息过来,他拿起手机,微眯了下眼,准备让岑南知道一下什么叫喜怒无常。
他瞧了眼信息,发现即使没人理,岑南也挺会自娱自乐的,给他拍自己刚买的咖啡,说特别难喝,又说毛豆在路上遇见了一只小博美,非要追在人家屁股后头,害他被博美的主人拉着聊了好半天。
梁沐秋嘴角抽抽,故意问,“博美的主人好看吗,男的女的?”
那边回,“女的,不知道好不好看,没在意。”
教科书般的标准回答,梁沐秋想找茬都下不了嘴。
他翻个白眼,又从别的地方挑刺,“哪有傻子大晚上喝咖啡,等着失眠吧你。”
岑南也不恼,“没关系。”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不在身边,我总是失眠,习惯了。”
梁沐秋一怔。
他盯着那行字,深刻怀疑岑南被魂穿了。
当年他俩在一块儿,岑南对他好得像供着祖宗,但嘴上却不饶人,隔三差五也会气一气他,说句我爱你也像要了命,情话多是在床上,他都哭了才肯说点软话,仿佛一个惜字如金的蚌壳。
如今再遇,肉麻话倒是不要钱一样往外蹦。
这山间的夜晚明明一片清凉,他却觉得指尖发烫。
“谁管你。”
他打下这三个字,就迅速把手机推到了一边,掩耳盗铃一样不再看。
外头晚风幽幽,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在夜风中轻轻摇荡,发出悦耳的脆响。
梁沐秋又继续拿着笔写字,但他写着写着就发起了呆,等再回过神,就发现纸上不知不觉多了两个字。
岑南。
第17章 桥上
作者有话说:解释一下时间线,好多宝宝搞错了,岑南跟秋秋分手是他去国外一年后,打电话分的,出国的时候还没分呢,所以秋秋会送他,会等他回来 岑南自己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梁沐秋回酒店的时候,他的临时室友已经坐在了床上,戴一副黑框眼镜,拿着笔记本写稿子,哒哒哒的敲键盘声音,倒是让梁沐秋觉得亲切。
他轻手轻脚去洗漱,出来后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在床边,眼睛一拐,看见洪朝的被子上扔着一本书,叫《梦醒录》,作者是晏无河,不由多看了几眼。
洪朝正好把笔记本放到一边,见他目光看来,笑了笑,问,“你看过这书吗?”
梁沐秋点点头,说道,“这书的作者是我师兄。”
洪朝倒没想到这层,能让梁沐秋特地提,应该不是在学校里擦肩而过的关系。
果然,梁沐秋下一句便是,“那时候我们一个社团,师兄人很好,他那时候写的书就出版了好几本,分给我们还是签名版,让我们好好收藏,说指不定以后就升值了。大家周末去聚会,他跟另一个师兄总拼酒,喝醉了还要人家背回去。”
他说到这儿,轻轻笑起来,像是想起大学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说道,“出来工作以后才发现,发现还是学校里好,自在,朋友们也处的来。”
而工作后,虽然也有快乐的时候,却也往往伴随着是明枪暗箭,人心难测。
洪朝听得也笑起来,也挺赞同这话。
他比梁沐秋还大几岁,离大学时期更远,听他这样说倒是也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我大学是在平城戏剧大学读的,在学校里我是话剧社的,我跟那时候的女朋友也是在社团认识的,她演奥菲莉娅,我在台下看,觉得她真好看,想她要是我女朋友就好了。结果她真成了我女朋友。”
梁沐秋有些诧异。
今天跟洪朝接触,他觉得这人左右逢源,精明又圆滑,并没有什么不好,但也让人难以推心置腹,但是洪朝说这几句的时候,温和浅笑的样子,倒是冲淡了他身上的世故。
听故事是一个编剧的基本爱好,梁沐秋靠在床头,下意识问,“那后来呢?”
洪朝也没隐瞒,“没有后来,分了。她是我初恋,喜欢上她的时候我一穷二白。她家境比我好太多,父母不同意,我争取过,但是怎么办呢,让人家姑娘跟我吃苦么。只能分手了。”
梁沐秋一时没说话,这实在是个平平无奇的故事,世界上的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写成举报都嫌老套,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意难平。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说道,“可能就是缘分没到吧。”
洪朝听笑了,视线落在自己写了一半的稿子,他在写一个情人分合聚散的故事,所以今天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往事。
他跟这位小梁编剧并不熟悉,但有时候正因为陌生才容易开口。
他低声道,“确实是缘分不够。我其实后来找过她,我那时候虽然不说飞黄腾达,倒也衣食无忧,可是我去找她,发现她结婚了。老公对她很好,她继续当话剧演员,过得很幸福。我当时想,她过得好,总比过得不好强。当时分开是我让她别等我,现在这样也挺好。”
梁沐秋仔细瞅了瞅洪朝的脸,只能算清秀端正,白天里总是热情洋溢,叫人看不出真实性格,现在这样淡淡说着话,倒是能瞧出他一点真心。
梁沐秋记得今天互相聊天的时候,洪朝自我介绍是单身,到现在也没成婚。
他忍不住道,“可也许当年你叫她等你,她也会等的。”
洪朝耸耸肩,在键盘上删改了一行字,“也许吧,但何必呢,为什么要耽误人家。如果其他人能让她过得好,她干嘛要耗在我身上。何况我现在也挺好的。”
他说得豁达又轻松,梁沐秋细想,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他把笔记本拿出来,顺着上次的文档继续整合资料。卧室内一时只能听见敲键盘的声音。
但他写了一会儿,身边的手机就又震了一下,是岑南跟他说晚安。
他低头望着岑南的名字,心想他要是和洪朝的初恋一样洒脱,现在少说也该换上七八个情人,也许有那一个合适的,会跟他共枕眠,就这样到白头。
休息了一整夜,第二天吃过早饭,行程都是安排好的,由接待人员带着他们沿规划的路线一路走过去,先去了当地的小博物馆,下午坐竹筏,慢悠悠沿着江看遍两间的景色,
梁沐秋虽然不爱运动,但这点路程倒也不累,还觉得挺有意思。旁边的女孩们要他帮忙拍几张照片,他也都笑着答应。
只是他拍照技术顶多算能看,几个女生编剧看见以后都乐了,说,“梁老师,光看您这照相技术,可真是直男摄影。”
梁沐秋抗议,“我努力过了好不好。”
好在几个人也不在乎,反正现在都有修图工具,回去修一修就得了。
她们把梁沐秋从位置上推起来,赶他,“你站过去,我们帮你拍几张,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技术。”
梁沐秋势单力薄,拒绝不得,叹口气,也不选姿势找背景,往栏杆边上一靠,抬头望那一棵相思树。
现在山间还雾气蒙蒙,不算明亮,光线却柔和,梁沐秋侧脸生得秀气,却又线条分明,抬起头的一刹那,眼睛里像有落日的余晖,那一棵相思树已有百年,枝繁叶茂 一根斜出来的枝叶正好在梁沐秋头顶,绯色的花坠在枝头,与他相互映衬。
庄悦咔擦按下了快门。
拍好后,她自己先端详一下,很是满意,夸道,“梁老师你可真是上镜,跟明星们比起来也不差嘛。”
梁沐秋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那可不敢比,人家的脸都是上保险的,我这脸大概也就自己看不腻,” 但他凑过去一看,也觉得不错,“是比我拍得好多了,你发我一下。”
庄悦答应了。
他们上了山,也不用都凑一块儿活动,几个编剧去买蜡染的布料,梁沐秋跟他的室友洪朝就坐在树下歇息,旁边有个卖木雕的小摊子,有个小狗雕得栩栩如生,他想到毛豆,就买了下来。
梁沐秋对着木雕拍了张照,下意识发给岑南,问他,“像不像毛豆?”
片刻后,岑南回了消息,却是护短得很,“毛豆比这可爱。”
并且附赠毛豆靓照一张,胖乎乎的柯基趴在岑南腿上打瞌睡,小狗脸放松憨直,看起来全然不想亲爹。
梁沐秋哑然失笑。
过了下午的行程,晚上还有篝火晚会,是跟当地的少数民族一起玩儿,要聚在一块儿跳舞。
这个就是梁沐秋的能力盲区,趁着大家没抓住他,先脚底抹油溜走了。
但他也没走远,就走到沱桥上,远远地拍着篝火晚会旁,载歌载舞的人群。
那边热闹非凡,沱桥上却安安静静,只有底下湍急的水流,在夜色中听来甚至有点萧瑟,像是一个没走稳,就会被卷入水中,再也见不到踪迹。
但梁沐秋倒不怕。
他点了支烟,扶在沱桥的栏杆上,想起白日里听到的传说,说一对兄妹在沱桥上走散了,多年后却又在沱桥上重聚,所以沱桥会保护所有失散的人。
这种传说到处都是,梁沐秋听得波澜不惊,但他低下头,摸到桥上栏杆斑驳的痕迹,心里又觉得,在这百年间,大概确实有不少人在这儿重逢。
他吐了口烟圈,听着远处传来的笑闹声,从今天拍的一堆照片里拍了几张,发在朋友圈里,也算完成任务。好歹出来采风,不发点什么,好像名不副实。
但他发出去没多久,岑南的电话就过来了,好像一直蹲守在手机旁边一样。
他懒洋洋接了起来,“喂?”
岑南没料到那边这么安静,顿了顿,“你那儿怎么没声音,不是在篝火晚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