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子茶
“我玩了一会儿就走了,” 梁沐秋说道,“要是还在玩,你觉得我还有空接你电话吗?”
“那你在哪儿,回酒店了吗,” 岑南问,“今天好玩儿么?”
梁沐秋把烟从唇边移开,望着满天星斗,“还可以吧,星星比城市里亮的多。没回酒店,我在沱桥上自己走走。”
岑南却紧张起来,他是搜索过这边的地形和攻略的,“你去那儿干嘛,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见,桥上又滑。秋秋,去亮一点的地方。”
梁沐秋听得有些想笑。
他前几年出门找素材,去过不知道多少地方,遇上恶劣天气,也曾经怀疑自己会不会没命。
现在区区一座桥,岑南倒是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他一边往桥下走,一边跟岑南翻旧账,“你还说我,你自己没玩过极限运动?跟人飙摩托的事情你没干过?现在倒会教育我。”
“那是我的错,” 岑南倒是承认得很快,“以前年轻不知道惜命,我现在不会了。”
没劲,梁沐秋撇了撇嘴。
可他听见岑南又道,“我要是不好好活到七老八十,你跟别的小老头跑了怎么办?”
梁沐秋已经下了桥。
他望着夜色里幽幽的路灯,心想,我要跑早跑了。
但他嘴角又轻轻勾了一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快要走到大部分边上的时候,他听见岑南说,“秋秋,等你回来,你愿意跟我约会吗?”
梁沐秋站住脚。
“我看见你发跟别人一起出去的照片,又羡慕,又觉得嫉妒。我知道我没说这话的资格,但看见他们都能站在你身边,陪你看山月星河,我就觉得嫉妒。”
梁沐秋手里的烟已经快熄灭了,橘红色的烟头却还在夜色中一明一灭。
他听得出来,岑南真的在嫉妒。
这个从少年时期起就是众人倾慕对象的岑南,总是矜贵高傲,像是对什么都胜券在握的岑南,在嫉妒。
他其实第一反应是想拒绝的,但他沉默了两秒,却问道,“你先说去哪儿?”
岑南像是没想到他会答应,声音都惊喜起来,“去哪儿都行,做什么都好,只要你肯。”
梁沐秋无声地笑了一下。
“那就回来再说,看我心情,看我有没有空。”
他挂了电话,出了这条曲折的小道,走进了灯火里。
篝火晚会已经快到尾声,他同行的编剧们都聚在河边,看见他,都招呼他过来。
梁沐秋走过去,手里被塞了一个河灯和一支笔。
他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
洪朝回答他,“放河灯啊,你可以在上面写你的愿望。放河灯许愿而已,图个吉利。”
旁边一个年轻男生嘻嘻哈哈接话,“你写心上人名字也行。”
梁沐秋笑了笑,想看别人都写了什么,发现都是写得什么暴富,求脱单,万事如意。
但他拿着笔,发现自己也没什么想写的,他对神佛之事,只能说尊敬,说不上深信,因而也没什么执念。
但他想了想,还是在河灯上唰唰写了两行字,然后找了个地方,由着这盏明黄色的河灯慢慢飘远。
第18章 耍流氓
来云州的第二天,梁沐秋他们起早去喝了这儿的早茶。
这家店门口就是个古树,他们也没进店内,就坐在外面的竹桌竹椅上,除了他们以外都是当地人,年纪都不小,用当地的方言互相聊天,在早晨听来热热闹闹的。
梁沐秋这一群人都是在都市里生活久了,这种雾蒙蒙的天慢悠悠喝着早茶反而难得。
就有编剧感慨,“赚够钱了真想早点退休,就到这些地方买个房子,喝点早茶,遛狗赏花的。现在一天天的,不是开会就写剧本,烦的很。”
其他人便笑起来,随意附和两句。
这种愿望说起来大家都有,但哪有这么容易从名利场脱身,要真心想隐居山水,这儿房价也不高,随时可以来,只是什么时候算是赚够呢。
梁沐秋吃了一个鲜果脆皮卷,倒是想起他老师了,罗文是个真正的潇洒人,明明还不到退休的年纪,说撤就撤了,郊区里买栋小房子,无子无女,养一院子花花草草画眉鸟,清净又自在。
他想着,等他老了,大概也会去过罗文这样的日子。
这一桌早茶挺有当地少数民族特色,用了不少新鲜蔬果,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却发现半小时前岑南给他发过消息。
照片上,毛豆死活蹭着一棵树桩不肯走,嗷嗷待哺地望着一个早点摊上的炸火腿。
岑南便跟他告状,“你一不在,毛豆就不听话。”
他那时候正出门,没看见消息。
过了二十分钟,岑南又发来一条消息。
“解决了。”
照片上毛豆已经埋头在饭盆里吃上了,比梁沐秋在的时候还丰富,雪花肥牛加水煮蛋还有块三文鱼,旁边还配着一小份鸡肉泥。
好家伙,梁沐秋心内轻嗤,毛豆估计觉得自己发达了,天上掉馅饼了。
他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别太惯着它,等它回来变挑食了我都和你算账。”
他自认为是心态平和地在回复,但落在旁人眼中,那低眉浅笑的样子,恰似情窦初开。
洪朝在旁看了他好几眼。
下午的时间,都是自由活动,五点多集合吃饭,然后就各自启程,被分别送往高铁站和飞机场了。
梁沐秋下午就逛了逛当地的山神庙,然后绕去了稍远的一条街,给妈妈外婆还有罗文宋唯买了点手工纪念品。
但他没想好要不要给岑南带。
他拿着一个银制的小茶壶,心想岑南什么也不缺,他也不是去了多遥远的地方,只是来少数民族村落采个风,实在也犯不着特意给岑南带一份。
但那小银制茶壶在他手里实在可爱。
梁沐秋想了想,还是付了钱。
他自己倒是什么也没买,还是庄悦她们买红豆手串买多了,硬往他手上挂了一串。
他肤色白,手指又根骨匀称,像上好的羊脂玉雕,被这红豆手串一映衬,有种说不出的艳丽。
搞得旁边几个女编剧盯着琢磨,总觉得自己像被比下去了。
而梁沐秋自己倒没感觉。
他看着这串红豆,想起岑南曾经送过他一串南红手串,颗颗饱满圆润,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就是看见了觉得合适就送了过来。
戴好以后,岑南捉着他的手腕细细轻吻,也不说话,就用一双如含烟雾的眼睛望着他,舌尖在他腕上轻轻描画……
梁沐秋咳嗽了一声,及时把自己从过去的记忆里抽回来,耳朵尖却有点红。
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岑南那时候满脑子少儿不宜。
他刚和岑南在一块儿的时候,明明还是个青涩少年,亲一下都要害羞半天,后来跟岑南混久了,直接被这个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后来那串南红去了哪儿呢。
梁沐秋站在桥上拍晚霞,依稀记得,似乎是在岑南离开以后,他就再也没戴过那件手串。
吃过晚饭,这次采风活动就画上了终止符,所有人一起拍了张大合照,就各奔东西。
梁沐秋最后还是跟洪朝和庄悦一起去的高铁站。
相处了两天,三个人也算熟络了一点,一路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很快。
十点二十分,梁沐秋拎着行李箱,又回到了滨城。
熙熙攘攘的高铁站里,他一眼就在站外等候的人群里看见了岑南。
只望了一眼,他心跳就像漏了一拍。
岑南一身白 T 恤和黑色长裤,头发没有规规矩矩地梳起来,散落在额前,手腕上一块黑色腕表,靠在柱子上等着人。
岁月也没在岑南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脱掉严肃的正装,退去冷峻的表情,现在的岑南,几乎跟大学也没什么两样。
梁沐秋没喊他,自己拖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当他们之间只剩下几步的时候,岑南发现了他,漫不经心的神色一下子转为温柔,走上前来。
梁沐秋刚想说话,让岑南帮他拿一下行李,他好空出手喝个水。
但他还没开口,岑南就俯下身来,在他脸侧落下一个吻。
熙熙攘攘的车站,人流如织,大家几乎都各忙各的,很多人都没注意到这个角落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岑南亲得蜻蜓点水,甚至能称得上礼貌。
但梁沐秋还是说话都差点结巴,“你干嘛?”
岑南直起身,接过梁沐秋手里的行李。
他回答得坦坦荡荡,供认不讳,“耍流氓。”
第19章 旧疤
流氓承认得太快,这一吻又说不上真刀实枪,也就是嘴唇碰了下脸颊。
梁沐秋一脸懵逼,想要发作也觉得大惊小怪,只能吃了这个暗亏,瞪了岑南一眼,上了车也不大舒坦,冲岑南哼了一下。
岑南却觉得挺有意思,被哼了一声也甘之如饴。
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梁沐秋才十八九岁,脸皮薄人也乖,被他在外面亲了后不好意思,就是这副模样。
出高铁站的一段路向来很堵,现在又是夜间,刚刚下过一场雨,道路状况比白天更为紧张,一连串的车排成了长龙,慢吞吞得像蚂蚁在爬。
梁沐秋在车上呆得无聊,把岑南的音乐给切了,换了电台听相声,听着听着,他自己就乐起来,也想不起片刻前的 “非礼” 了。
岑南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听到梁沐秋噗嗤地笑起来,侧身看了他一眼。
因为山间较冷,梁沐秋穿的是件蓝色的小翻领衬衫,长袖,但是抬手间,素白的手腕边却露出一截红色,温润鲜艳,是一段红豆手串,绕了三匝,晃晃悠悠地垂在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