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 第55章

作者:三三娘 标签: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近代现代

  “lucky!No!”

  lucky很聪明,听骆明翰的话,乖乖站住了,哈着嘴歪脑袋看缪存。

  一道中气十足如洪钟般的声音自台阶后一路传来:“回来得挺早!还以为你下午才到!”

  又一道女声追在身后:“你慢点!把lucky牵住,别吓着客人!”

  缪存一下子紧张到灵魂出窍,眼看着花枝后转出骆明翰的父母。

  骆母是家庭主妇,年轻时在学校里教书,怀了双胞胎后身体吃不消,便辞了编制一心相夫教子了,骆父是高级工程师,现在退休了返聘当顾问,继续在机械行业发光发热。

  骆明翰每个月都会回家两三次,但回家过年的礼数还是要有,从后座拎出来一堆礼盒,这个那个的保养品、燕窝、花胶、人参、护肤品,还有别的,主要还是为了讨他妈欢心。

  这扇门只是一扇普通的门,却要缪存鼓起所有的勇气。

  因为这是骆远鹤骆老师的家,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生活的地方。

  穿过铺着砖石的小径,走过修剪得齐整的草坪,经过杏子树的影子,缪存走进了这扇门。

  “刚才还跟鹤鹤视频,都忙瘦了,我就说西餐好吃但顿顿吃肯定不行。”骆母和长子絮叨家常,一错眼,看到缪存认认真真地听着,便笑道:“你不知道,骆明翰还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名字叫远鹤,是个画画的。”

  “他知道,”骆明翰随口答:“崇拜着呢。”

  “骆老师很有名的。”缪存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骆母笑起来很温柔,又谦逊,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东西,就连眼尾的鱼尾纹都透着慈祥。她和骆父都气质出众,但长相顶多算耐看,可见骆明翰和骆远鹤把最好的基因都继承了。

  小洋楼也是三层的布置,骆母年夜饭准备了一半,正是紧锣密鼓之时,迎过了客人便自己去忙了,留下骆父招待客人。老一辈关切小辈的表达方式就是查户口。

  “我听你口音,也是本地人?家在哪儿?”

  “城西。”

  城西是本地老土著嘴里的贫民窟,那里的人见天儿地就等着拆迁暴富,勤劳的少,图安逸的小民多,对外地人倒很擅长拿鼻孔看人。

  骆父:“哦……城西好,城西好。”

  又问:“上大学了吗?学的什么?”

  “职校,动画设计与制作。”

  跟图纸打了一辈子交道、不善言辞的骆父,战术性地旋开了保温杯:“职校好,职校好……”

  再问:“不回家过年,家里人不惦记?”

  这个很难解释,缪存只能说:“妈妈很早就走了,父亲再婚了,他跟新的家人过。”

  骆父:“……”

  央视播着留守儿童过年团圆的公益广告,闻者落泪见者伤心,骆父拿起遥控器,默默换了个台。

  话题绕到骆明翰身上:“你跟明翰怎么认识的?他可大你不少呢!”

  骆明翰刚洗了盘车厘子出来,听到声音就不乐意了,骂骂咧咧:“才十岁,怎么就不少了?”

  骆父悠悠道:“你算呢,你十八岁上大学了,妙妙才刚念小学,路上碰到你都得喊你叔叔。”

  骆明翰:“……大过年的别逼我发火啊。”

  骆父:“这忘年交了属于是。”

  缪存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骆明翰一颗红彤彤的车厘子塞他嘴里,恼火道:“不准笑!”

  未免父亲再问出什么不对头的问题,骆明翰强制把人拎走了:“带你转转。”

  二楼是父母的卧室和大书房,还有个正方形的入户花园,里面种了很多观赏叶,三楼才是兄弟二人的地方。

  “我爸妈故意的,就是为了监视监听我们,什么逃课了晚上泡吧了,总而言之只要一晚回家肯定被逮个正着。”

  “是你自己吧,我不信骆老师会逃课泡吧。”

  “确实,”骆明翰悠然道,“但是学校里每次闯祸我都报骆远鹤的名。”

  缪存:“……”

  “没穿校服,迟到早退,翻墙逃课,在网吧被教务主任一网打尽,打架,抽烟,聚众赌钱,我藏了他一张学生证,让他自己又补办了一张,每次要扣分了,我就掏出骆远鹤的学生卡,”骆明翰睨他,玩世不恭的劲儿,“你知道最恨我的是谁吗?”

  “谁?”

  “骆远鹤他班主任,因为我的存在,他们周周都痛失先进班级。”

  缪存:“……”

  不愧是你。

  “我们班主任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那时候市里的政策还能提前参加高考,我高二拿到名额,心想考着玩儿吧,试试水……”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清华上学去了。”

  缪存:“……”

  骆明翰把他搂怀里,垂着眼一本正经地说:“别想太多,笨没关系,我见惯了聪明人,你笨得恰到好处。”

  明明就是在取笑人,说到后半段都忍不住笑了,只能把脸埋在缪存颈侧,笑得肩膀直抖。

  缪存咬唇忍笑,冷冷推开他:“滚。”

  骆明翰的房间看着真不像是个学霸的,各种唱片海报篮球,光乐高的模型就有六七个,可见骆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对孩子还是舍得。

  缪存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相册,一页页翻了起来。双胞胎往往会随着年龄和经历的变迁而越来越不一样,一点小小的生活习惯都能造就千差万别,但骆远鹤和骆明翰从小像到了大。

  缪存看着,难以分辨哪个是骆远鹤。

  骆明翰从身后抱着他,陪他一起看:“猜猜看,哪个是我。”

  “这个是骆老师。”

  很奇怪,因为正常人往往会先说在场的当事人,但缪存的说法,似乎代表着他心里首先就是想辨认骆远鹤。

  而他认对了。

  骆远鹤沉静,而骆明翰眉宇桀骜。骆远鹤永远在看镜头,五官不必调动就似在淡笑,而骆明翰永远仰着头拿鼻孔看摄影师,两手插兜脑袋微歪,透着不耐烦。

  骆明翰在照片里也欺负弟弟,不是比个兔耳朵,就是趴他身上把人压得快摔倒,要不然就是趁按快门瞬间怼一颗篮球过去,留下了一堆堪称垃圾的胶片。缪存看得笑起来,在地上席地而坐,一幅一幅仔细地流连过去:“你们感情真好。”

  “还行吧,从小打到大,他扎我篮球,我藏他白颜料。”

  缪存愕然:“……什么?你竟然藏他白颜料?”

  代入感太强已经开始上火了!

  “摔他铅笔。”

  “……”

  “藏他一晚上画好的五十张速写作业。”

  缪存啪地一声合上相册,冷冷地说:“你能活到现在,要感谢骆老师不杀之恩。”

  骆明翰蹲他顺便,两手搭着膝盖无奈地说:“拜托,他扔我奥数训练营题册,改我物理竞赛题干害我算了一晚上没算出来的时候,我也对他很宽容了。”

  缪存哼了一声,拉偏架:“那也是骆老师不得已才为之的报复手段,不是他本意如此。”

  骆明翰:“行,那等他回来,我就牵着你的手到他面前,谢谢他不杀之恩,才让我有机会认识你。”

  缪存心里一紧:“不要。”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毫不犹豫地撇开骆明翰的手,告诉骆远鹤,他跟这个人从来不曾认识。

  骆明翰笑了笑,但刚才的亲密已经无奈地淡了下去,他此地无银:“别当真,只是开玩笑,我不想跟你谈那么久。”

  他早就忘了自己夸下的海口,对缪存的赏味期限不过半年。现在半年早就过了,他可怜地苟延残喘。

  视线对上,室内安静,传来楼下的电视声,骆明翰抚了抚他的脸颊:“我高中时很羡慕别人能把女朋友偷偷带回家,在家里一起写作业,趁家人不注意时接一个吻。”

  缪存微微偏过脸,闭上眼睛,接纳了他的吻。

  门口的脚步骤然止住,猫似的后退两步,一脸大事不好地走了。

  骆父电视看得好好的,冷不丁被骆母握住肩膀猛摇:“完了,完了完了,骆明翰作孽,这么小的孩子都给祸害了!”

  骆父一口茶喷了出来。

  楼上接吻的浑然不觉。

  缪存心不在焉,吻过了问:“我能看看骆老师的房间吗?”

  骆远鹤房间截然不同,只有塞得满满当当的画册和画材、工具书,墙上、书架上挂着的都是他学生时代的习作。

  “他十二岁时候的自画像。”

  “很古典。”缪存凑近了看,“很沉静,充满秩序与明亮,骆老师十二岁时就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十四岁时候的画,外婆家冬天的台阶。”

  缪存仰头看了很久,“那时候就已经是教科书级的明暗冷暖了,他一定很喜欢这里。我猜,”他对着画,笑意透过眼底溢出,“你们在聊天天的时候,他也许就支着脑袋在这里晒太阳,旁边晒着谷物,他觉得这个午后宁静又无聊,只有远处挑货郎的吆喝声在太阳底下响起。”

  还剩下许多画,骆明翰对什么都不太上心,但对弟弟的什么画画于哪一年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但他忽然不愿意再介绍了。

  他虽然不再介绍,缪存却浑然未觉,继续看下去,透过这些笔触,透过光线的明与暗,透视的远与近,颜色的冷与暖,一笔一笔在想象中拼凑起骆远鹤的过去。

  到第十八岁时的画,他的内心从那种渴盼蓦然停顿了下来,变成了此刻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安定。

  因为从这一年开始,他走进了骆远鹤的生活,骆远鹤走进了他的人生。

  骆明翰安静了十分钟,缪存始终没注意到,更没介意。在骆远鹤气息的空间内,他好像完全忘了骆明翰的存在。

  那个梦,每每想起来,就会让他心头骤然一空的梦。

  骆明翰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声音有些急地催他:“看够了吗?该下去了。”

  缪存回过神,“这么快?”

  他很不舍,还想摸一摸骆老师学生时代的照片和奖杯。

  骆明翰盯着他,语气里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愉悦:“你好像很了解他。”

  不是了解,是「懂得」。

  他嫉妒。

  嫉妒缪存对他的物理竞赛数学竞赛兴致缺缺,对他高中的省篮球联赛心不在焉,对他高中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有没有为自己的性向焦虑过惶恐过也毫不关心。他只是走进了他的房间,像参观一个无聊的文史馆,又无聊地走了出来。

  可是他那么「懂得」骆远鹤,懂得他十二岁时的心境,知晓他十四岁在外婆家的那个午后,对他的所有一切看得那么认真,每一眼都如同最后一眼般珍惜、热烈。

  他嫉妒疯了,翻江倒海的,几乎淹没了他心口的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