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程千仞提着剑往西市走,有的店铺闭门落锁,收摊归家,也有酒馆赌场刚挂出招旗,开始揽客。路边屋檐下的灯笼被次第点亮,暖黄的光照亮石板道。
正是暮春时节,吃面的客人都爱坐在街边。树荫如盖下,凉风送来草木清香,很是舒服。店里反倒没人坐。
程千仞眼看着东家给客人端了面,又瘫回柜台后的摇椅上。
他把旧剑靠墙放好:“东家,我来看账了。”
东家懒懒的应他一声。
柜台后空间狭小,两个人难免挨挤,程千仞便取了账本和算盘坐在方桌前算起来。
清脆的算珠敲击声在店里回响。不觉间天色全暗,客人们都吃完走了,门口的谈笑声散去,他的帐还是没算平。
程千仞眉头紧皱,喃喃自语:“怎么回事,账实不符,差了四两对不上。”
柜台后响起一道声音:“我今天拿了四两银买酒,没记上去。”
程千仞差点扑上去拎起他衣领猛摇:长点心啊我的东家,那么贵你绝对被人坑了,我们一个月挣不了几个四两的!
“您喝什么酒,下次我去采办米面的时候一起买吧……”
正说着话,紫衣公子走进店来,在他对面坐下:“老板,来碗阳春面。”
东家对这位客人一点尊重也没有,人还瘫在椅子上:“面在锅里,自己舀去。吃什么料,随便加。”
顾雪绛只好自己进后厨。
他出来时,程千仞已把桌上的笔墨算盘都收拾了,递给他一双筷子:“笑成这样,挣钱了?”
顾二神采飞扬:“刚才遇着个出手阔绰的,我这月都不出摊了。”
“你还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热气腾腾的面条薄而透光,劲道爽滑。剁成碎丁的木耳豆腐胡萝卜,在上面洒了一层,色彩丰富,甚是好看。
顾雪绛一口气吃下去半碗,才有心思聊天。
“那是,别的不敢说,画美人图的手艺,我绝对南央城里前三甲。”
程千仞笑了笑:“不知道双院斗法考不考画美人图……我打算去报名文试,前二十名有三百两,你觉得怎么样?”
初春招新生入学,初秋开始双院斗法,颇有‘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意味。他现在开始考虑这件事,还有将近半年的准备时间,很充裕。
顾雪绛怔了怔:“你看去年的比斗章程了吗?”
“章程还没有看,最近在看文试要考的范围。怎么了,不是抽签制吗?”
“是抽签没错,但初赛必须四个人为一队,两文两武,以总分决定是否能进入复赛。这是去年才推行的新章程,说是现在的学生只知独善其身,不行,要鼓励通力合作。我们仨,只有徐冉一人能参加武试。以前还好,她能随便找个同窗来凑数,现在……”
不用顾雪绛说完,程千仞已经明白了。
现在徐冉的身份摆在明处,同窗避之不及,谁会来跟他们一队?
程千仞叹了口气:“你先吃面吧,要凉了。”
若说就此无缘三百两,他不甘心,总要再想想办法。
东家的声音响起:“你最近很缺钱吗?”
程千仞回头:“最近还好。明年初春有要用钱的地方……”
却见东家突然抬眼看向店门外,神色微变,长眉蹙起。
程千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空荡荡黑魆魆,只有门前纸灯笼被春风吹起。
分明一切如常,他却无端觉得心悸。
两息之后,一团黑影临近门口。又很快全然暴露在灯光下,程千仞松了口气——不过是一个人坐在木轮椅上。
轮椅上的人开口:“老板,我想买碗面。”
声音飘散在春风中,清越好听。
顾雪绛背对着门口,还在埋头吃面,闻声只道:“来客人了。”
程千仞起身,想帮那人推轮椅进门。腿脚不便还要出来吃面,也不容易。
此时他若回头看一眼东家的神情,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会动。
轮椅很轻,人也轻,轻而易举就进了门槛。程千仞低头看去,恰好撞上一双黑眸。
灯火通明的店里,客人的容貌被彻底看清。
顾雪绛吃完面,抬眼看来,惊掉了筷子。
程千仞与逐流日日相对,普通美貌很难给他造成冲击。
但这个人不同。
素白的衣袍,柔顺的黑发,肤色瓷白,薄唇殷红,眉淡而远,几种简单的色彩,美得惊心动魄。
若说逐流之美,是天工造物的恩赐,美而不妖。
此人便恰好相反,眼角眉梢都带着邪气,令人心神摇曳。
程千仞先回过神,轻咳一声,惊醒顾雪绛。一边推着轮椅将人安置在另一张桌子边。
“鸡汤馄饨、阳春面、酸汤面,吃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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