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助理有话要说 第29章

作者:苹果树树树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近代现代

  贺见川笑了一下,又低下了头。不知道是冷还是什么,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杯子。

  “安妮跟我说,你没要费用。你不要就算了,团队成员还要是给的,这是正常商演,不能让人家白干活。”

  “我知道的,安妮姐给他们都包了红包。”

  空调的温度渐渐上来了,或许是没那么冷了,贺见川也稍微放松了些:“哥,你知道为什么我爸不喜欢我搞音乐,但我还是能在他眼皮底下坚持弄到现在吗?”

  林回摇摇头。

  贺见川笑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让林回意外的答案:“因为我哥。”

  “我第一次玩音乐是三岁吧,我在家里乱跑,然后就跑到家里仓库,翻出来一个电子琴,我一下就喜欢上了,一直按个不停。我后来才知道,那个电子琴是我哥小时候的生日礼物。”

  林回忍不住想笑:“摁个电子琴也叫玩音乐啊?”

  “哥,你别笑。反正吧,我妈说我那时候就特别喜欢,一天到晚按个不停,算是我的启蒙吧。后来我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天她带我去她朋友那玩,她朋友在琴行工作,然后琴行有个人说我乐感很好,非要收我当学生,想教我弹钢琴。其实那人是琴行老板,但是我爸不同意。”

  五、六岁的贺见川记忆不会那么清晰,这些事情必然是后来姜晴告诉他的。听到这里,林回也有些好奇了:“然后呢?”

  “我哥说,想学就学吧,然后我爸就不说话了。”

  “是不是很神奇,我爸好像怕我哥。”

  林回心想,那会儿的贺见山估计也就现在贺见川这么大,这个年纪就有这么大的话语权,仿佛他才是一家之主,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恐怕不是怕,而是有所亏欠,所以才会妥协。

  “然后就断断续续的学了,一直到了大学我自己开始搞乐队。”

  林回想了一下:“你爸为什么不许你搞音乐,你知道吗?”

  贺见川摇摇头:“我只知道跟我哥的妈妈有关,但是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那你想进娱乐圈吗?或者说正儿八经地走上这条路,你愿意吗?说老实话,以你哥的身份,完全可以给你单独开个公司专门捧你,这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万筑来说,没有什么比砸钱更容易的事情了:只要贺见川想,贺家完全有实力调动圈内最好的资源给他。

  林回原以为贺见川会激动地直点头,然而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说:“我不知道。”

  “唱歌很开心,写歌很开心,做乐队也很开心,但目前来说,这些都是兴趣爱好。我不知道如果我把它们当成事业,还会不会开心,甚至,我还能不能坚持下去。”贺见川看向林回,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比不上我哥就算了,就算对音乐,好像也是叶公好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保持多少热情。”

  “很正常。谁都有看不清路的时候,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迷茫过。”

  那个时候,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亲人,当他意识到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家的时候,整个人就像站在了陌生街头的十字路口,明明每个方向都有路,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那你后来呢?”

  “后来?”林回笑了一下,看着面前渐渐冷掉的茶水,心中涌上一股暖意,“后来,我来到万筑,遇见了你哥。”

  送走贺见川,林回再度回到了贺见山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敞着,贺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贺见山像过去的任何一天一样,依旧站在窗前。今天是跨年夜,窗外的灯火比往日更加灿烂,更加热闹。很多大楼的外立面景观灯都开了,它们不知疲倦地变换着线条和颜色,绚烂地让林回觉得眼晕。

  林回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贺见山一会儿,忽然出声道:“哎呀,累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充充电。”

  贺见山转身冲着他笑了起来,然后张开双臂:“来。”

  林回也笑了,快速走了几步,扑进了他的怀里,嘴里开始模仿电流的声音:“嗞———————————充到70%了,这充电器厉害。”

  贺见山抱紧了一点:“现在呢?”

  “嗞———————————80%了。”

  贺见山忍不住亲了他一下:“看看现在充到多少了?”

  “嗞———————————90%了,加油。”

  贺见山又亲了一下——

  “叮——100%!”

  贺见山笑得停不下来:“万筑第一助理从三十岁变成三岁了。”

  林回紧紧地抱住贺见山。

  过了一会,贺见山轻声喊道:“林助理……”

  “嗯。”

  等了许久,贺见山说:“我有点累。”

  从林回担任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以来,这是贺见山第一次和他说累。

  林回闭上眼睛,抱紧了贺见山,哑声说道:

  “嗯,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即便是35岁的成熟霸总,也是需要爱人哄的。

第40章

  对于林回和贺见山来说,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由很多种声音组成:会议室里的纸张摩擦声,急匆匆的脚步声,窃窃私语和侃侃而谈, 还有年会上骤然响起的音乐, 最后一起汇聚在酒杯清脆的撞击中。

  已经十一点了,离这一天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贺见山抱着林回,低声说道:“我不想开车回家了。”

  林回说:“交警也不会让你开的。管他呢,我们今天就住公司吧。”

  贺见山的办公室连着套间, 即便他不怎么住,保洁也是尽心尽责地每天打扫通风,各种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干净整洁地宛如酒店。

  贺见山整个人躺在床上, 双手交叠垫在脑后, 一动也不动, 林回从没见他这么疲惫过:手表被随意地丢在床上;衬衫已经被压得不成样了;袖子一个整齐地扣着, 一个已经卷起;领带也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贺见山看着头顶的吊灯, 忽然开了口:“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家里那支钢笔?”

  林回挂西装的手一顿, 转头看了他一眼:“嗯。”

  “我有一支一模一样的。”贺见山看向林回。

  林回似乎有些惊讶:“你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那是我十岁时的生日礼物, ”贺见山闭上眼睛,“我妈妈送给我的。”

  林回了然道:“原来如此, 那她——”

  “因为她跟人约会赶不及买礼物了,于是顺手拿了她的情人之前送给她的礼物, 就是这支钢笔——AS的缪斯, 送给了我。”

  林回震惊地看向贺见山。

  贺见山笑了一下:“是不是觉得很荒谬?”

  林回张了张嘴,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更荒谬的, ”贺见山闭上了眼睛, “她可能也没仔细看过那份礼物, 包装精美的黑色盒子里,夹杂了一封热情露骨的情书,上面洋洋洒洒写满了他们之间爱的故事,被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拆了开来。”

  直到现在,贺见山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十岁生日那天的所有场景——

  那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彩色的气球悬挂在每一个角落;穿着燕尾服的乐手现场演绎着美妙的音乐;精美的食物盛放在镶着金边的白色盘子里;所有人都穿得很漂亮,他们开心地和自己碰杯,满脸笑容,说着祝福的话语……

  随后便是姗姗来迟的姚倩仪。

  她总是笑容满面而又姿态曼妙,说话轻声细语,优雅地仿佛童话书里的公主一般。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姚倩仪一直很热爱舞蹈,而且有着非常好的天赋。当年她怀孕之后,情绪一度崩溃,怀孕改变了她的身体,这对一个常年练习舞蹈、对形体有超高要求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好在贺家实力雄厚,有万筑在背后鼎力支持,她生完贺见山后便开始恢复跳舞,然后复出。到了如今,她的事业一天比一天成功,她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忙碌。这个家就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很忙碌,贺见山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贺见山虽然一年也见不了她几次,但并不妨碍他对自己的妈妈有着天然的亲近和好感。

  “小山,生日快乐~这是妈妈送给你的礼物,祝你学习进步噢~”

  当姚倩仪微笑着将礼物递给贺见山时,贺见山开心到掌心发热。本来前一天晚上姚倩仪打电话回来说是因为工作,可能要赶不上生日,他还有些失望,可是没有想到,姚倩仪忽然又出现了,还给他带来了生日礼物。

  “我现在可以拆开吗?”

  贺见山很少有这么迫不及待的时刻。从小他就被人夸奖虽然年纪小,但是说话做事就像小大人一样,成熟可靠。可是在这一刻,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满心等着拆礼物的孩子而已。

  “当然可以。”姚倩仪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背。

  贺见山兴奋地拆开了礼物,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他好奇地看着盒子,抚摸着黑色的绒面,看向姚倩仪问道:“妈妈,里面是什么呀?”

  姚倩仪微微弯下腰,嘴角翘起: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呀!”

  不是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贺昭与姚倩仪的故事,有一个非常好的开始:恋爱的时候,他们是大家津津乐道的梦幻美丽的爱情偶像剧主角;结婚后,大家又羡慕这对夫妻相互扶持的那份温暖与尊重。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故事忽然就在某一个毫无预兆的时刻,变成了肮脏又丑陋的模样。

  那场生日宴会终究成了一场丑闻:薄薄的信纸从盒中落下,被贺见山捡起、打开,而后又来到了贺昭的手中。隐秘的偷情就这样以一种戏剧化的方式,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最后又成为游走在圈子里茶余饭后的八卦。而等待贺见山的,便只有无休无止的争吵、争吵、争吵。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十岁生日那天他亲手拆开的那份礼物,最终带着他陷入了一场噩梦。

  贺昭首先失去了理智:在儿子的生日宴会上,出轨的妻子把情夫送的礼物送给儿子,这是一场赤裸裸的羞辱;而姚倩仪也从一开始的心虚和理亏,变得破罐子破摔,将她生活里遭遇过的所有酸楚与不满都发泄了出来。他们互相指责、互相谩骂,毫无疑问,贺见山也成为了他们互相攻击的道具。

  贺昭指着贺见山说:“他也是你跟别的男人生的吗?”

  姚倩仪冷笑道:“是呀,你就是给我白养儿子,白养了十年呢。”

  在贺昭发疯似的带着贺见山去做亲子鉴定之后,贺见山的爷爷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们离婚吧。”

  贺昭拒绝了。

  当初为了支持姚倩仪的事业,万筑和姚倩仪绑定很深:代言、推广、甚至有些商业合作都是专门为了姚倩仪而设计的,其中也包括营销他们令人艳羡的爱情。一旦离婚,为了减少对万筑的负面影响,那官方对外宣传只能是和平结束十年的婚姻。可是贺昭受了这么大屈辱,实在无法接受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保住姚倩仪的脸面。

  那索性就别离了,互相折磨吧。

  然而,姚倩仪最先受不了了。和贺昭的战争让她的工作完全停摆,别说演出了,她甚至再也没法静下心来好好跳一支舞,对于她来说,这是无法忍受的一件事。她讨饶了,她向贺昭讨饶了,她拼命恳求贺昭,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离不离婚都无所谓,她只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赶紧回归正常。可是贺昭并不同意,他铁了心要折磨姚倩仪。他甚至随便姚倩仪去做什么,爱找几个男人找几个男人,他只是掐断了姚倩仪所有的演出和工作机会。

  他太了解姚倩仪了,她是那么热爱舞蹈,热爱她的事业,让她不能跳舞比让她死还要难受,毕竟当初,他也曾被她跳舞时绽放的光彩所吸引——她为舞蹈而生,却也能为舞蹈所困。

  当姚倩仪意识到贺昭不会善罢甘休,她便萌生了想要离开贺家的念头。人的心就是这样,当姚倩仪心里有爱的时候,贺家是温暖的庇护所;而当爱消失,贺家的一切便成了囚笼,甚至连贺见山,都成为了她的枷锁。然而,当她真的狠下心放弃所有的一切,匆匆忙忙和人私奔的时候,却忽然遇上了交通事故——

  “她的情人死了,她自己双腿受伤,站不起来了。”

  贺见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平静地讲完了这个让林回无法冷静的故事:他浑身冰凉,一直握着贺见山的手,不知道是想要温暖他,还是想被他温暖。林回想起从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八卦贺家的帖子,那些人们揣测的、猜度的、背后藏着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地令人难堪。

  “后来呢?”林回问道。

  贺见山迟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开口道:“在得知自己以后再也无法站起来之后,她自杀了。”

  “她的病房里,有一个鱼缸,养了三条金鱼。那天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她跟我说,想看看金鱼,我——”

  林回忽然意识到什么,浑身颤抖起来:“贺见山……”

  贺见山闭上眼睛握紧了林回的手,随后又睁开:“我捧着金鱼过去,她把鱼缸摔碎了——”

  “我不想再听了……贺见山……”林回紧紧地抱住贺见山,哽咽着喊道,“……对不起……我不问了……不问了……你不要讲了……”

  林回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贺见山的脸上,贺见山小心地拉开一点距离,慢慢替他擦拭着。可是林回的眼泪实在太多了,温热的液体在他的心里蔓延成了一条河。

  姚倩仪用鱼缸的玻璃碎片割腕自杀了,在贺见山的面前。

  这个极端自私又极端热爱舞蹈的女人,终究以自己的方式在贺见山和贺昭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浓墨重彩的结局。这件事直接导致贺见山立刻被送去了国外学习和生活,甚至在他爷爷的安排下,他还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干预。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受到很严重的影响,但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贺昭两个人,始终都无法面对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