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麓
方穗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时间匆匆流逝多年,他依然一秒认出,那是他父亲的外套,郁遥知曾穿着这件外套教他表演,教他学习,给他带零食回家。
一股莫名的寒意爬满脊背,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郁临莘的嘴巴仿佛被人用胶水粘住,无法开口。
方穗于人群中与他四目相对,阴郁疯癫的眼神叫人肝胆俱裂。
她要做什么?
她看到了什么
郁临莘心存侥幸,却瞥见方穗藏在宽大袖口下的刀刃,银光森寒,令人不寒而栗。
大脑嗡嗡嗡,有如无数鼎钟同时被撞响。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
“小曦,我改天去找你,你先回家吧。”郁临莘手脚麻木冰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亭析不开心地嘟哝道:“又是改天,你好久没和我一起玩了。”
郁临莘余光警惕地锁定方穗,方穗竟一步步向他们走了过来,他的心顿时高高悬起,心脏跳到嗓子眼,朝夕相处的生母,叫他比见到面目狰狞的恶鬼更加恐慌。
“听话,我保证过两天抽时间陪你完。”郁临莘加快语速。
他听到了方穗的脚步声,可亭析仍未被他劝走。
冷汗顺沿他的额头流淌,亭析奇怪地看他一眼,“哥哥你很热吗?流了好多汗。”
亭析伸手给他擦汗,郁临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佯装淡定,“的确有点热,你家司机到了,快去吧,别让人久等。”
“哦,好吧。”亭析不情不愿地应下。
他转身走了几步,铮亮的刀子从方穗袖口下暴.露一半刀身,方穗面目可憎,追着亭析朝他刺去,然而往路边走的亭析丝毫未察觉。
与此同时,一只清瘦且具备力量感的手脾气抓住方穗手腕,干净利落夺下她中的刀,方穗全副心神凝聚在亭析身上,半点没注意到身后的郁临莘,郁临莘看着手中尖锐锋利的刀,浑身颤抖不止,宛若受伤的野兽,眼睛赤红,呼吸粗-重。
她怎么敢,怎么敢伤害亭析?
差一点,自己差一点就害了亭析。
郁临莘捏住方穗手腕的力道无意识中加重,她的手腕迅速青紫一片。
他头一次如此粗鲁的将人带回家,方穗持续谩骂,“变-态!怪物!我果然不该生下你!”
“滚开!恶心死了,你们都有病!”方穗头发散乱,咬牙切齿,“你们都该去死!”
一直以来,郁临莘告诉自己,方穗是爱他的,她只不过暂时生病了,等病好了,方穗便会恢复如初,和小时候一样温柔,一样爱他。
直到现在,他一次次欺骗自己,美化出来的幻境终于破碎。
因为他喜欢同性,所以方穗恨不得自己去死,嫌他恶心,骂他是怪物。
而他全身心喜欢的那个人,不仅得不到自己母亲的尊重,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亭析做错了什么呢?
大概是认识了自己吧。
“一定是那个兔儿爷勾-引你的对不对?你是妈妈的好孩子,全怪那个男狐狸精,他犯-贱不要脸,他想男人,跑来祸害你。”方穗仿佛在说服自己,又像在说服郁临莘,但凡郁临莘点个头,把一切罪过扔到亭析身上,郁临莘就是她干干净净的好孩子。
郁临莘冷眼直视她,“你错了,我天生喜欢男人,是我喜欢他,是我一厢情愿犯.贱,借朋友的名头接近他,他单纯把我当做好朋友,我却日思夜想着当他男朋友。”
“不……不,不是的!”方穗无法接受,她挣脱叼绳子,捂住耳朵往后退。
“你骗我!肯定是他勾-引你,你看看他长得那副狐媚相,男不男,女不女,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你连女孩儿手……”方穗话说到一半,口鼻被郁临莘死死捂住。
郁临莘目眦尽裂,手臂青筋暴起,愤怒冲昏他的头脑,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方穗逐渐感到窒息,手脚并用地挣扎,苍白的脸涨得紫红,开始翻起白眼。
“砰——”
柜子上的鞋盒子打落到地上,无数照片像雪花片一样纷飞而下。
郁临莘回神,松开手,扶着方穗坐到椅子上。
他蹲下身一张张捡起照片,手心颤抖,连照片也抓不住。
他差点捂死他的母亲。
或许他妈说得对,他遗传了郁遥知的劣根性,薄情寡义,不配被爱。
照片上襁褓中的他依偎在方穗怀中熟睡,方穗低头看他时的笑容温柔灿烂,任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爱意。
为什么变了呢?
郁临莘收拾好鞋盒,回到房间。
尚未平静的内心,重新掀起惊涛骇浪。
亭析费尽心思亲手给他做的帆船,身首异处,碎了一地。
他的视线一阵模糊,零星的小黑点闪烁,四周的氧气像被谁抢夺走,令他无法呼吸,胸腔憋闷到快炸开。
许久,郁临莘缓慢地挪动脚步,行尸走肉般靠近坏掉的帆船。
指尖抚过船帆,一点一点将它们的零件捡起,抱入怀中。
眼泪悄无声息滑落,他像是哑语者,即便疼得撕心裂肺,也只能静默地流泪。
年少的他,无能又软弱,什么也留不住。
这样的他,的确不配被爱,这样的他,拿什么去配他的小太阳。
.
听郁临莘讲述当年他不知道的事情,亭析五味杂陈,宛如犯了心脏病,疼得厉害,郁临莘百般安慰他,都无济于事。
他靠在郁临莘怀中,哭湿整张脸,眼睛红肿不堪。
郁临莘亲了亲他的眼睛,“乖,都过去了,别哭。”
拇指替他拂去脸上的泪水,郁临莘试图逗他笑,“再哭下去,大眼睛快成一条缝了。”
亭析给了他一巴掌,抱着他继续哭。
此时,亭析完全能够理解郁临莘七年前的选择,前有狼后有虎,年少的郁临莘即使再早熟,再坚强,也仅仅是个孩子,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
虽然郁临莘几度试图转换亭析的心情,可亭析依然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眼睛肿得像核桃,根本无法出门见人。
隆叔给他煮了鸡蛋,郁临莘耐心帮他消肿,吃过早饭纪导的电话紧跟着打来。
“抱歉纪导,我大概需要请几天假……”
亭析朝他摇头,郁临莘坚持自己的想法继续说。
纪松很为难,男主角不在,拍摄进度拉不动呀。
亭析伸手,无声地朝郁临莘要手机,郁临莘迟疑几秒乖乖递到他手中。
“喂,纪导,我是亭析,郁临莘一会儿就去剧组,我情况有点特殊,暂时没法拍戏,明天应该能回去。”亭析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他和郁临莘的行程。
“我想陪你。”郁临莘握住他的手说。
亭析摇头,摸摸他的脸,道:“我没事,拍完这部戏我们去国外度假吧,我想健健康康地陪你成为帅老头。”
郁临莘瞳光浮动,仿若星辰闪烁,蹭了蹭亭析的手心,落下一个吻,“好。”
送走郁临莘,亭析拜托隆叔帮他查一下,庄诚辉说郁临莘收钱的事情。
亭析笃定郁临莘不可能收庄诚辉的钱,毕竟他们初相遇,便是因为他想领养甜糕,郁临莘对每只小猫非常负责,会尽量抽空亲自送猫上门,观察领养人家适不适合养猫,家里人对猫的态度。
郁临莘到他家,起先惊讶了一番,很快恢复淡定,认真考量他是不是真心想领养小猫,家里人同不同意,确定一切没问题后,将小猫交给他,并告知亭析,自己偶尔会回访。
亭析挺喜欢这个热心肠又长得好看的哥哥,期待他们下次见面,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可惜自那以后,郁临莘跟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若非亭析偶然遇上郁临莘兼职,想必他们大概不会再有交集。
而且,哪怕时隔多年,亭析依旧记得,郁临莘起初比较排斥自己,以前他不懂,直到外公去世后,他一个人过起苦日子,慢慢地他才明白,郁临莘大概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没有必要来往。
如果郁临莘真像庄诚辉所言,是个贪财之人,他们相遇之初,他看起来那么好骗,郁临莘为什么不假意和他做朋友,从他这里捞金?
曾畏他们成长过程中遇见过太多这类人,哪怕提高警惕,仍然防不胜防。
一百万太少,郁临莘真想捞钱,怎么可能只要这点。
但庄诚辉堂而皇之叫亭析去查郁临莘的账户,令亭析比较在意,其中藏着什么猫腻?
第102章 求求你们别秀了
“准确来讲, 并非郁少爷收了庄先生的钱,而是郁少爷的母亲收下的。”隆叔将一叠资料递到亭析手中。
亭析眉心淡拧,接过资料一目十行。
隆叔看了看他, 说:“这件事郁少爷应该不知道, 这笔钱收到至今从未动过。”
知道真相的人,唯有郁临莘的母亲方穗,可她去世多年,就算亭析想求证, 也无从下手。
收下钱却不用,方穗图什么?
总该不会单纯为了拆散他和郁临莘,成为他们之间一根刺吧?
如果真是这样, 亭析无法想象方穗对郁临莘的恶意有多深, 死都不愿意放过郁临莘, 想方设法膈应他们。
亭析眸色沉郁, 攥紧手中的纸张, 身子发颤, 他回想起郁临莘的过往, 想起郁临莘拼尽全力生活, 用他单薄的身躯为方穗支撑起一个家,那时他尚未成年, 本该无忧无虑地享受青春,可因为郁遥知的无情, 方穗的疾病, 他不得不站出来独自抗下所有。
郁临莘放弃交朋友, 放弃娱乐, 放弃自由, 放弃休息时间, 甚至放弃爱情,却不曾放弃过方穗,但他的牺牲换来的竟是方穗的报复。
亭析眼眶泛红,抬手捂住脸,眼泪依然决堤般流下。
“少爷,您不能再哭了。”隆叔拿过柔软的纸巾轻轻替他擦干泪水。
亭析哽咽道:“隆叔,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
即便人生阅历厚重的隆叔也不免心疼郁临莘的遭遇,他叹息一声,道:“我们无法左右旁人,但可以控制自己的选择,我想郁少爷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您能喜乐安康。”
亭析微微颔首,脑袋靠上隆叔,隆叔慈爱地抚摸他的头发,“其实后来,老爷见您郁郁寡欢,考虑过成全您和郁少爷。”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郁临莘在关键时刻出了事。
亭析猛然抬头,热泪再度滑落,庄诚辉考虑的是如何治好他的病,让他当一个正常人,别丢庄家的脸面,而外公只想让他开心。
半个小时后,亭析终于心情平复,嘱咐隆叔道:“既然临莘不知道这件事,那就让它永远别浮出水面。”
方穗不心疼郁临莘,他心疼,他绝不允许方穗的诡计得逞。
“钱如何处理?转还给庄先生?”隆叔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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