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爷党
“工地上有规定，禁止员工赌博。伯父伯母公然违反公司规定，所有赌金全被没收，还被罚了款。”陆文渊笑着说道：“罚没的钱就用来给工友们加餐。食堂采购部用这笔钱买了十条鱼和五只鸡，想要给工友们改善伙食。”
结果狄振邦又挑剔食堂大厨做饭难吃，好好的食材搞的跟猪食一样。然后自告奋勇给大家做菜。
以狄振邦的厨艺，即便是白菜豆腐也能让他做出珍馐佳肴，更何况是鸡和鱼这样好的食材。只需要小试身手，立刻征服了整个工地上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狄振邦还是得罪了原本的食堂大厨。要知道工地上的食堂都是外包出去的。陆氏集团为了保证员工的待遇，每人每天的餐补是二十块，确保每一餐都要有肉。但是餐餐有肉跟饭菜好不好吃是两码事，有些人就有本事把大锅饭做的比猪食还难吃。这一点全国的工地食堂还有学校食堂都大同小异。
听到这里，闻人砺忍不住强调：“你说的不对。我们A大的食堂就很好吃。”
虽然A大食堂也是外包出去的。但是每个窗口都有每个窗口的特色。八大菜系风味小吃，还有学校研究所自主研发的分子料理，即便挑剔如闻人砺也觉得A大食堂很不错。
——至少比影视城附近的饭馆大排档好吃多了。
陆文渊有些无语的看着闻人砺：“你到底要不要听故事了？”
闻人砺立刻说道：“你继续说。”
陆文渊哼了一声。狄振邦夫妇在工地上得罪了食堂大厨，当然不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不过狄振邦也有本事，他告诉食堂大厨，自己愿意把家传手艺倾囊相授，唯一的要求就是让食堂大厨跟工地负责人说，把他们两口子调到食堂去——搬砖太累，他们夫妻两个实在受不了。
食堂大厨虽然不忿狄振邦在那么多工友面前指责他做菜难吃，但是他对狄振邦的厨艺还是非常佩服的。知道狄振邦当过珍馐阁的主厨，又见狄振邦愿意教他厨艺，食堂大厨自然心动。当下就跟项目经理提了一嘴，项目经理知道陆文渊为什么会把狄家夫妇送到工地上去，当场就拒绝了食堂大厨的提议。
事情到此原本就该告一段落。没有想到狄振邦夫妇见走这条路子行不通，立刻换了法子。也不知道狄振邦用什么理由说服了包工头和其他工友，竟然让他们一起瞒着项目经理，每到做饭的点就偷偷去食堂做饭。
工友们虽然要帮忙分担原本属于狄振邦夫妇该搬的砖，但是他们能吃到狄振邦亲手烧的菜，竟然也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用狄振邦的话说，要是在珍馐阁吃上这一桌菜，至少要花个几千块。如今让你们多搬几块砖就吃到了，是你们占了便宜。
项目经理虽然是工地上的负责人，但整个工地那么大，琐碎事情那么多，项目经理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盯着狄振邦夫妇干活。再加上包工头和其他工友有意欺瞒，等到项目经理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了。
项目经理立刻把狄振邦夫妇调回工地上，并且让人严加看管。没想到他的做法却激怒了整个工地的人。狄振邦夫妇撺掇全体工友写联名信，要求把他们两口子调到工地食堂去。食堂大厨跟狄振邦学了一个多礼拜的菜，也有那么一点尊师重道的意思，也劝项目经理给他点面子。
工友们的联名信就写的更加声泪俱下。表示自己作为这个城市最底层的劳动者，这辈子也没机会去珍馐阁那样档次的饭店吃饭。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珍馐阁的前任主厨，愿意给他们做饭吃，他们希望公司能够照顾一下底层员工们的想法和生活，把狄振邦调到食堂去。
就连项目经理也被说服了。打电话劝陆文渊：“他们夫妻两个一贯偷奸耍滑，在工地上一天也搬不了几块砖，还要找人盯着他们。不如送他们去食堂做饭。让他们发挥自己的长处，也给工人们创造一个福利。”
不要小瞧员工餐这点小事。虽然都是一天三餐，可是吃的好与不好，能够直接影响员工们的主观能动性。项目经理就发现狄振邦在食堂做饭那几天，工人们干活都特别有力气。干起活来又快又好，经常一天的指标大半天就做完了。
“大家都想吃狄振邦做的饭。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呢？反正他们两口子要留在工地上赚钱还债，干什么不是干？不如让他们给员工做饭，还能调动员工积极性，咱们工期都能缩短了。”
要知道这么大个工地，一天的花销可是一笔很大的数字。如果能够提前几天竣工的话，剩下的这笔钱足够狄振邦夫妇还几轮债了。再说他们把狄振邦夫妇调到食堂，每个月开的月薪也还是那个数字（总不可能以珍馐阁主厨的标准给两人开工资）。怎么算都是公司获益。
陆文渊也被项目经理的话说服了。他跟闻人砺感慨道：“不得不说，叔叔阿姨还是有些本事和心计的。”
能够凭借厨艺拉拢整个工地的人帮他们说话，还知道发动人民群众写联名信达成自己的目的。如果不是好赌，就凭狄振邦的手段，还真能让他干成点事儿。
听到陆文渊的话，闻人砺有些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担心的问道：“你说他们两个去食堂以后，还能戒赌吗？”
按照闻人砺的本意，本来是想让狄振邦和苏美慧去工地上搬砖，通过身体上的劳动累到没有力气去赌钱。如今他们两个调到食堂，干着他们最拿手的活儿，精力充沛游刃有余，闲下来的时间不会又去赌钱吧？
“工地上管的严，他们没机会的。”陆文渊给闻人砺吃了一颗定心丸：“再说伯父他现在天天都忙着钻研菜谱，听人说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样，应该也没什么心思去赌钱吧？”
是吗？闻人砺将信将疑。
看到这一幕，陆文渊笑着邀请道：“你要不要去工地上看看他们？”
听到陆文渊的话，闻人砺顿时迟疑了。
第34章
闻人砺也很好奇狄家夫妇在工地上究竟“改造”成什么样了。于是跟陆文渊约定好周末一起去工地。
不过在周五的晚上，闻人砺又接到了闻人家的电话，叫他回家吃饭。闻人砺想到一直惦记狄家夫妇的狄宝，去闻人家的时候也没忘记询问狄宝要不要周末一起去。
狄宝一脸愧疚的看着闻人砺。那天从爷爷家回来以后，狄宝和仲夏月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准确的说是仲夏月单方面把狄宝骂了个狗血淋头。
仲夏月骂狄宝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根本拎不清，还骂狄宝狼心狗肺。狄家夫妇养他十八年，连个安稳的生长环境都不能给他提供，还要他小小年纪就去外面打工赚钱，高考的时候连一所像样的大学都没考上，狄宝却对狄家夫妇感恩戴德。闻人家自从接回狄宝以后衣食住行样样都给狄宝提供最好的，还给狄宝找了A市最好的老师帮他补习功课，辛辛苦苦为他的将来筹谋铺路，狄宝却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反而污蔑闻人家处心积虑破坏闻人砺和亲生父母的关系。
“我能理解你跟你的养父母感情深厚，但你作为一个十八岁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你总应该明白什么叫是非黑白。你的养父母就是一对好逸恶劳欠钱不还的赌鬼老赖，他们已经把你的人生搅的一团糟，现在居然还想继续拖累阿砺。你身为他们的养子，如果真想对他们好，就应该跟阿砺一起帮你的养父母戒赌，而不是背着我们劝阿砺心甘情愿的被你养父母吸血，被你养父母搅乱他本该很好的人生。”
“你这么处心积虑的劝说阿砺接受那对烂赌鬼，是不是想让阿砺跟你一样，被那对烂赌鬼PUA，努力打工就是为了替那对烂赌鬼还债，每天都要活在被催债的高利贷骚扰的恐慌中，这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人生，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没有！”狄宝不敢相信自己在仲夏月的眼中，就是这样恶毒的形象。他忍不住跟仲夏月争执起来：“我知道你从来都看不起我，但你不能这样污蔑我。我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但你做的就是这样的事。”仲夏月也满肚子火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闻人砺也像你那样纵容狄振邦夫妇，他会有什么下场？狄振邦夫妇不会因为阿砺赚钱帮他们还债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们只会觉得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从而变本加厉的去赌钱。阿砺赚的越多，他们赌的就会越大。他们过去欠了一百多万的赌债，不是因为他们心疼你，而是凭他们的能力只能借到这么点钱。可如果换成闻人砺呢？按照闻人砺赚钱的能力，如果他毫无底线的支持狄振邦夫妇赌博，那么狄振邦夫妇今天输了一百万，明天就敢跟高利贷借一千万，后天就能欠一个亿。”
狄宝嘴唇发抖，孱弱的说道：“不会的。爸妈不会那样的。”
“不会？”仲夏月冷笑道：“你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就凭狄家夫妇把年幼的你扔在乡下，每个月扯两尺破布买几十块钱的廉价食材回去看你一次，让你能在更多乡下孩子面前风风光光吗？还是凭狄家夫妇死皮赖脸不肯还钱，宁愿被催债的打到鼻青脸肿也要赖着给你交学费那六千块不拿出来，当然最后还是被催债的人收走了？”
狄宝被仲夏月讽刺的哑口无言。其实内心深处，狄宝又何尝不知道闻人砺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但他不敢看狄家夫妇听到他不肯拿出钱帮他们还债时满脸失望的样子；他不能接受狄爸狄妈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孝顺，骂他忘恩负义嫌贫爱富有了新爸妈就忘了旧爸妈。所以他明明知道闻人砺的做法是对的，依然想要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如果不是闻人砺手段强硬，他们完全可以慢慢说服狄爸狄妈戒赌，狄爸狄妈也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如果不是闻人砺反对，他就可以借钱给狄爸狄妈，帮助狄爸狄妈还债，狄爸狄妈也不会气成这样。
“我只是想要替爸妈先把赌债还了，戒赌的事情再慢慢的从长计议。我从来没有说过不让狄爸狄妈戒赌。”狄宝鼓足勇气替自己辩解。
仲夏月闻言冷笑道：“你想替那对烂赌鬼把赌债还了？说的好轻巧，你拿什么还？”
“是想拿闻人家给你的零花钱还？还是想拿闻人砺给你的六千六百万还？”仲夏月似笑非笑的看着狄宝，满脸嗤笑：“真不愧是狄振邦夫妇一手带大的孩子，你的脸皮跟你养父母一样厚。”
“一边鄙视我们处心积虑挑拨离间瞧不起人，一边毫无心理障碍的拿着我们的钱补贴外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们瞧不起你，你自己看看你做的这些事，有哪一件是能让我瞧得起的？”
狄宝脸色煞白。仲夏月说的太难听了，他根本接受不了：“我没有！我没有拿你们的钱补贴我的养父母，你少污蔑我。”
仲夏月冷笑道：“别表现的这么委屈，就算你没这么做，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不仅是这么想的，你还跟阿砺说了。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想说服他去做。让他成为第二个你，成为狄振邦夫妇可以肆无忌惮继续赌钱的血包，让他毫无怨言的给狄振邦夫妇解决烂摊子嘛！”
“我看你是觉得闻人砺赚钱赚的太轻松，总想给他找点麻烦。让他的日子不要过的那么好。”
“我没有！”狄宝气到浑身颤抖，忍不住潸然泪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瞧不起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当你的弟弟，没有资格当闻人家的三少爷。你们都恨我的存在让你们失去了闻人砺。你们可以把闻人砺接回来，也可以把我送回狄家。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是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狄宝哭的声嘶力竭。自从回到闻人家以后，他一直都是沉默隐忍的，很少会有这样激烈的情绪波动。以至于在楼上休息的闻人夫妇和在书房看书的闻人砥都被狄宝房间里的争吵声吸引了。一家三口循声而来，就看到仲夏月和狄宝对峙的一幕。
仲夏月双臂抱胸一脸不屑：“说不过就胡搅蛮缠撒泼打滚顾左右而言他。你还能有点出息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闻人董事长紧皱眉头，看向自己的二女儿：“你又欺负你弟弟？”
“我能欺负他？”仲夏月白眼一翻：“你别看你的小儿子平日里不吭声，他主意可大着呢。又蔫又坏，还想学人PUA。”
狄宝根本就听不懂什么是PUA，但他知道仲夏月想指责他什么，抽抽搭搭的辩解道：“我没有。”
“什么PUA？”仲文瑛一脸不赞同的打断女儿的话：“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他是你的亲弟弟，他有什么不好你可以慢慢教他，怎么可以不管不顾给你亲弟弟的头上扣这么严重的帽子？”
听到仲文瑛主持公道的话，狄宝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说道：“我不想留在这了。我想回家，想找狄爸狄妈，我讨厌你们！”
“你还有脸哭？脑子拎不清的蠢货，你以为我们喜欢你吗？”仲夏月不耐烦的怼道：“如果不是大家有血缘关系，我恨不得你这样的蠢货离我越远越好——”
“够了！”闻人董事长沉声呵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闹成这样？”
闻人砥轻叹一声，不等仲夏月开口，主动说出了前因后果。跟性格冲动言语刻薄的仲夏月不同，闻人砥虽然也对狄宝的言行举止不太满意，但他毕竟是大哥，弟妹起了口角纷争，他这个知情人还是尽量客观公平的阐述了事情经过。
听到闻人砥的阐述，闻人夫妇顿时沉默了。闻人董事长看向狄宝，问道：“对于你大哥说的话，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没有？”
狄宝一直在哭。听到闻人恭问他，抽泣着说道：“我想回家。我想狄爸狄妈。”
看着一味哭闹的狄宝，闻人董事长有些头疼。他养了三个孩子，无论是龙凤胎还是闻人砺，都属于早慧的情况。闻人夫妇基本上不需要跟孩子沟通太多，他们只需要花钱聘请最好的家庭老师，花钱送孩子上最好的学校，给孩子们提供最好的资源和最好的平台，孩子们自然就知道努力上进。知道做什么对他们的未来更好。
可是狄宝不同。狄宝虽然是闻人家的孩子，但他前十八年并没有生活在闻人家，从小没有接受过精英教育，没有接受过家庭氛围的熏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遇到事情只知道伤心哭泣。闻人董事长最怕跟这种人打交道。因为跟这种没有目标且情绪化的人交流，就很容易造成无效沟通。
“如果你真的想回到狄家，继续过从前那种朝不保夕，没有未来，每天奔波在餐馆酒吧咖啡厅当服务生，动不动就要被高利贷催债，因为父母都是烂赌鬼，别人生怕被你牵连不敢跟你深交，等到二十五岁甚至三十岁都没有女孩子敢跟你交往，就算侥幸有个傻姑娘愿意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还要一辈子活在被公公婆婆连累的阴影中，让你的孩子跟你一样过着从小就被催债，家里动不动就被人打砸一通的生活……”
闻人董事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犀利的打量着神情惴惴不安的狄宝：“我们闻人家对子女的教育是非常民主的，不会因为我是你的父亲，就强迫你一定要按照我的安排去生活。我只是希望我作为一个父亲，能够为自己的子女提供最好的环境，最好的资源，帮助你们规划好你们的未来。因为我比你们年长，比你们阅历更深，见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也知道人一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最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希望年轻人能够少走弯路，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获得世俗人眼中的成功。”
“当然，如果你并不喜欢我给你们安排的人生，并且真的有强烈的意愿，明确知道你自己要做什么，你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未来，充分考虑到你的任性将为你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困难和后果，坚持自己不会后悔……”
闻人董事长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忽然转移话题：“闻人集团旗下有自己的慈善基金，每年都会组织并参与很多社会上的慈善爱心活动。其中有一支慈善教育基金，每年都会资助很多念不起书的孩子上学。这些孩子毕业之后，如果有特别优秀的，还可以留在闻人集团工作。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已经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成功。”
闻人董事长看着狄宝，忽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阿砺做的那个梦？”
狄宝闻言一怔。
闻人董事长道：“虽然我们大家都觉得那个梦很荒谬，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但是作为当事人之一，你是怎么看待那个梦的？”
狄宝当然不会把闻人砺做的一个梦放在心上。虽然闻人砺凭借这个梦找到了他，让他成了闻人集团的三少爷。但是狄宝从来都不觉得那个梦是真的。
“是啊，除了闻人砺，谁会傻乎乎的相信一个梦呢？”闻人董事长叹息一声：“但就是有这样绝顶聪明的傻子，为了改变梦中发生的事情一直在努力。如果你是旁观者，你可以对他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但你如果是既得利益者，至少不该漠视他的付出。”
狄宝微微一怔。他想要说什么，闻人董事长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你不以为然的事情，却是困扰他很久甚至影响到他现实选择的一场噩梦。你认为你跟你的养父母感情深厚，可是在阿砺的眼中，你的养父母同样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
“既然你觉得你养父母赌钱的行为无伤大雅，那不如让我们看看这样下去到底有什么害处。”
于是第二天上午，闻人夫妇带着狄宝拜访了好几位赌徒。这些人无一不是生意做大后沾染了赌钱的恶习，最后输的公司倒闭，卖房卖车，妻离子散，那些催债的人找不到本人，就去赌徒的父母和已经离婚的前妻家里闹，让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也跟着不得安宁。
“如果你就这么回去，这些人的现在就是你的未来。或许你会比他们还惨。因为那些老人家已经年过古稀，就算担惊受怕也活不了几年。而你今年才十八岁，未来六七十年都要活在这样的阴影下，甚至连你的老婆和你的孩子也要被你牵连。”
“你现在还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觉得我们想让你和阿砺离那对夫妇远一点，只是单纯的瞧不上他们？是嫌贫爱富挑拨离间？”
狄宝沉默不语。
“为人父母，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们也不例外。在我们看来，那对赌鬼就是破坏你们安定生活的最大因素。我们两家素无交集，我也不想干涉别人的生活。所以他们戒不戒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有阿砺这个傻子，把他们当成家人，才会费力不讨好的强制他们戒赌。”
说到底，如果闻人砺真的像狄家三口指责的那样瞧不起他们，又何必费心费力做这么多。他只需要继续留在闻人家，安安稳稳的当他闻人恭的养子，或者替狄振邦夫妇把那一百多万的债务还了，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等到狄家夫妇六十以后按照法院规定的标准每个月支付赡养费，相信也不会有人说闻人砺这么做不对。
“我们喜欢阿砺，舍不得他离开，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养了他十八年，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很优秀。当然更不会因为阿砺优秀就讨厌我们的亲生儿子。”从姐弟两个争吵开始，一直就没怎么说话的仲文瑛长叹一声：“我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却在别人家长大，叫别人爸妈，心心念念，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别人。我们想要补偿你，想要让你的人生尽快回到正轨，你却觉得我们这样做是对你要求太高，是瞧不起现在的你。”
“即便是工薪家庭的孩子，也不会因为打工赚钱耽误上学。你的起点太低，就算不跟你的哥哥姐姐比，不跟阿砺比，你的人生也比同龄人落后很多步。我们想让你考上A大，不是对你要求太高，而是因为按照闻人集团旗下公司的招聘要求，A大本科毕业生这个层次已经是筛选简历的最低标准了。”
仲文瑛也挺无语的。她觉得狄宝被狄家夫妇教的脑子全是浆糊。看不懂形势姑且算他年纪小，可是对自己一点要求都没有，别人费心费力为他筹谋，他还要怀疑别人是不是看不起他。
这样平庸又自卑敏感的性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仲文瑛对狄宝心有不满，却又不好说出来。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再看不顺眼又能怎么样？难道当父母的还能因为置气不要孩子了？
“你也不要觉得你应该对你的养父母心存愧疚，或者我们就应该对他们养大你这件事感恩戴德。”仲文瑛组织语言，慢慢说道：“两家抱错孩子是一场意外，我们家好好养大了阿砺，让他比大多数同龄人都优秀。他们两个却因为赌钱害得我儿子连一所像样的大学都没考上。我没怪他们夫妻两个无能已经很大度了。”
狄宝欲言又止，仲文瑛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你也不要觉得他们两个对你有多好。跳出你自己的生长环境，你的养父母给你提供的生活条件连最普通的工薪家庭都不如。甚至还比不上闻人集团的慈善基金给那些被资助的孩子提供的条件。不能因为他们两个给你一口饭吃，你就觉得他们对你情深义重。我国法律对为人父母毕竟还是规定了应尽的抚养义务的，如果他们两个连饭都不给你吃，连衣裳都不给你穿，那也是犯法的。”
“你不能用法律的底线宽容你养父母的所作所为，然后用道德的最高标准要求我们，这对我们也不公平。”
狄宝再一次哑口无言。
那天之后，狄宝也反思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承认，仲文瑛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一直以来，狄宝都觉得闻人家的人没有把他当成亲人，他在闻人家也感受不到亲情的关怀。可是闻人夫妇确实给他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条件，除了不许他偷偷去见狄爸狄妈，在其他事情上也算有求必应。他们确实在用金钱来弥补狄宝缺失的一切。
狄宝曾经跟闻人砺抱怨闻人家的人不关心他，可是他自己又何尝关心过闻人夫妇和龙凤胎的想法？他一门心思认定了狄爸狄妈才是他的父母，才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从世俗的标准衡量，狄爸狄妈的表现在外人眼中也许并不是合格的父母。
想通了这一点，狄宝再次审视自己回到闻人家以后的所作所为，包括他上次对闻人砺说的那些话，不免心生羞愧。
虽然仲夏月在愤怒的时候曾经口不择言的指责过狄宝，但是所有人都明白，狄宝并不恶毒，他甚至可以说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两个孩子的身世曝光以后，狄宝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际遇怨天尤人，更没有埋怨过什么命运不公。他甚至主动宽慰闻人砺，让闻人砺不要因为这场意外心生愧疚。因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谁也改变不了。
狄宝对闻人家对他的态度有意见，也从来没有闹过。不管他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他无论伤心还是难过也都是自己默默消化默默承受。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可以说狄宝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的。他唯一主动过的一件事情就是请求闻人砺给狄爸狄妈一个机会。因为狄爸狄妈的亲情对于狄宝来说，是十八年来唯一宝贵的东西。他把闻人砺当成好朋友，所以他无法忍受闻人砺对他生命中仅存的一点光亮弃如敝履。
就算他什么都比不上闻人砺，他也想让闻人砺明白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并不是那么糟糕，至少也有闪闪发光的珍藏。他的养父母不是闻人砺眼中那样无可救药，他们也会给他做好吃的饭菜给他做衣服，他并不像闻人砺想象中那样可怜。
当然现在也被仲文瑛骂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