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面雨 第31章

作者:吴百万 标签: HE 强强 近代现代

  直到门上传来 “咔嗒” 的开锁声,他才回过神来。

  郁铎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迎面就遇上了开门进来的江弛予。江弛予没想到郁铎居然在家里,也愣在了门外。

  “怎么了?” 江弛予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问:“这么严肃。”

  眼前的江弛予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郁铎准备好的开场白一句也用不上。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问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吃饭了吗?”

  江弛予抬头看了他一眼,如实说道:“还没有。”

  “等着。” 郁铎起身去了厨房,只给江弛予留下一道背影:“我去下碗面。”

  家里没剩什么食材,郁铎的厨艺有限,只能胡乱对付两包方便面。锅里很快冒出了热气,郁铎揪了几片菜叶丢进去,又往锅里磕了两颗鸡蛋。

  他端着面出来的时候,江弛予已经把客厅的灯打开,为了缓和气氛,他还开了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郁铎和江弛予并排坐在沙发上,闷头吃面。

  国内新闻告一段落的时候,两人同时放下面碗,开口说道:“昨晚。”

  “昨晚…”

  江弛予止住了话头,示意郁铎先说。

  “昨晚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会变成这样。” 郁铎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收回,十分诚恳地向江弛予道歉:“对不起。”

  人在一段感情中,最不愿意听到的话大概就是 “对不起”,这三个字往往意味着 “你想要的不能给”,又或者是 “已经给的要收回”。

  郁铎说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昨晚的一切只是酒后的一场春梦,对他们而言并不意味着什么。

  郁铎尚且可以当作一场梦,但昨晚的江弛予全程都是清醒的。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曾经那么亲密地接吻,那么坦诚地互相渴求。

  尽管他一开始就别无所求,听郁铎这么说,心里还是会有一些低落。

  只是江弛予明白,有些事不宜深究,点到即止最好。为了不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走进死胡同,江弛予用一句话玩笑话把这件事轻轻带过。

  “幸好你还记得,我正愁找不着人呢,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江弛予故作轻松地说道。

  郁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想到江弛予会是这么一个不当一回事的态度,被噎得够呛,半晌才憋出一句渣男名言:“我没法对你负责。”

  江弛予见郁铎竟把这句话当真,来了兴致,故意逗他:“怎么?下了床就不认人?”

  郁铎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发生这种事要怎么负责,他能想到的只有等价交换,于是把心一横,脱口而出道:“大不了我也给你上一次,算是扯平了。”

  话刚说出口,郁铎就恨不得拧下自己的脑袋,瞧瞧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水,这说的都是什么玩些意儿。江弛予的眼里则是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但他很快意识到郁铎可能会错了意。

  这个发现让江弛予笑得不能自已,最后干脆笑倒在了郁铎的身上。郁铎见江弛予这个反应,也没心思懊恼了,一脸纳闷地问:“有这么好笑吗?”

  “放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弛予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他直起身子,凑到郁铎耳边说了几句。

  江弛予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贴着耳廓,钻进郁铎的耳朵里。话里的内容更是让郁铎的耳垂发烫,脸也跟着烧了起来:“所以我昨晚没有… 只是你… 那个,给我…”

  “就是这样。” 郁铎的反应让江弛予笑得险些接不上气,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大学男生在宿舍里一起看片一起互相帮助很正常,不要放在心上,直男间也这样。你有没看到美国性学家的一本著作?超过 27.6% 的男性有过同性性行为…”

  这种事怎么可能正常!郁铎知道江弛予只是为了宽慰他,尴尬地快要冒烟,恼羞成怒道:“你们这是什么野鸡大学啊,这么不正经,这种活动你也加入了?还有你成天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当然没有。” 江弛予总是在这种时候变得格外坦诚:“我连做春梦都只是和你…”

  “别说了。” 郁铎一听这话,就要翻脸动粗,江弛予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好了好了,逗你的,别生气了啊。”

  郁铎被江弛予这个笑容晃了眼,卸下手上的力道,但也不想再搭理他。

  “昨晚就是个意外,你如果不喜欢,就把它忘了,我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弛予松开了郁铎的手,又开玩笑似的加上一句:“如果你觉得没那么讨厌,不妨试试喜欢我?”

  “江弛予。” 郁铎抬头看向江弛予,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他的眼神,已经把他隐去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行了,知道了。” 江弛予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收拾起茶几上的碗,道:“我去洗碗。”

第47章 放心不下你

  要不要试试喜欢江弛予,郁铎没有给出答案。

  郁铎闹出来的这个小乌龙,冲淡了他们之间的尴尬。酒后的这段意乱情迷没有给二人造成太大的影响,日子继续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反正 “粉饰太平” 这件事,他俩早已驾轻就熟。

  三天之后,郁铎和江弛予又高调登门道了一次歉,给足了建哥面子。之前的那点小摩擦算是过去了,两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赚各的那份钱。

  时间来到了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十二月下旬的一天,郁铎做东,在桃源酒店请东方花园的开发商吃饭。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宴席,郁铎请这顿饭,自然是为了拿钱。东方花园这个项目去年四月份开工,工期一年半,现在一期已经顺利竣工,二期的工程也已经进行过半。一个多月前郁铎提交了竣工结算,依照合同,也到了该付款的节点。

  只是现如今欠钱的都是老子,想要顺利拿到钱,债主还得先把他们伺候舒坦了才行。在今天之前,郁铎已经让孙姐给他们公司上下送去了新年礼品,连财务部的实习生都没漏下。

  对方的这位赵总也是个爽利人,第三瓶飞天茅台开出来之后,他在席上再三承诺,工程款一定会按时到位,还请郁总放一万个心。

  既然对方都拍着胸脯这么保证了,郁铎若是再揪着一个 “钱” 字不放,反倒显得小气。于是他笑盈盈地听着,提前道了声谢,又顺势说了几句 “赵总豪气干云” 之类的漂亮话,就把话题转到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琐事上去了。

  就是在今晚的这场饭局上,郁铎听到了一个业内八卦。

  这则八卦,严格说起来和郁铎也有一些关系。几个月前,一个名叫王志文的人以及一家叫前海的公司找上郁铎,想和他合作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利润高,工期短,回款快,又是公家主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香饽饽。

  但就在签合同的前夕,因为协议上的一些细节没谈拢,双方的合作彻底告吹,项目被另一家公司抄走了。

  当时不少人认为郁铎在这件事上太过畏手畏脚,白白错失良机。但是最近听说,这个项目因为和新出台的政策冲突,已经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块毒饼。后续接盘的公司赔得血本无归,又因为合同上的猫腻维权无门,现在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郁铎随口把这件事和江弛予说了,江弛予听了倒是不怎么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王志文和前海在玩击鼓传花呢,他们一早就收到了风声,知道这个项目中途会流产。” 江弛予翻过一页课本,又唰唰在纸上写了一小段公式,开口说道:“就等着这颗雷爆在接盘人的手里,自己全身而退,还能再捞上一笔。”

  郁铎想到他们曾经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真是缺大德了。”

  当时若不是江弛予临门插了一杠,今天遭这罪的就是自己了。

  临近考试周,江弛予的课业一下子变得繁重起来,就连在公司的时间也要争分夺秒地复习。当时两人都在郁铎的办公室里,江弛予坐在办公桌前读书,郁铎则站在一人高的资料柜前翻翻捡捡,

  像郁铎他们这样的小公司,是不可能养得起助理的,大部分问题都要自己解决。比如明天郁铎要飞一趟 S 省接触一个外地项目,这些天要用到的文件材料就需要他自己在出发前整理好。

  郁铎从资料柜里抽出几份文件夹,转身来到办公桌前,正打算坐下,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在江弛予的身上。

  江弛予此刻正握着自动铅笔,低头在草稿纸上写着郁铎看不懂的公式。手边的课本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笔记,江弛予一边在纸上演算着,时不时瞄上两眼。

  郁铎特别喜欢看江弛予学习,或许是他自己没有这样的机会,又也许是他代入家长的位置上太久了,每次看到这样的江弛予,心里总会特别地欣慰。

  郁铎想,菜市场里那些三句话不离自己儿子的阿姨们,大概和他是一个心态。

  江弛予注意到郁铎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了,从课本里抬起头来,问:“在看什么?”

  其实在郁铎面前,江弛予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认真,就算在学习,也会分一缕神在郁铎身上。

  “没什么。” 郁铎眨了眨眼,将文件夹往桌上一摊,在江弛予对面坐了下来。

  “明天真的不需要我一起去吗?” 江弛予将面前的课本合上,又从书堆里抽了一本新的出来摊开,问郁铎。

  正常情况下,一般是江弛予和郁铎一起去出差,但他最近要复习考试,实在匀不出时间。

  “不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郁铎的目光随着江弛予翻书的手指移动,这本书里全是英文,他连书名上的几个大字都没整明白。

  郁铎又补充了一句:“你就在家认真学习吧,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

  江弛予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手上的课本又哗哗翻过了几页。

  就在江弛予翻页间,一张 A4 大小的纸露了出来。江弛予没想到这张纸会夹在这本书里,为了不让郁铎看到,飞快地翻过下一页。

  郁铎眼尖,一下子就在弯弯勾勾的洋文里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中文字,一把将江弛予的手按了下来。

  “赴美交换生申请…” 郁铎将纸从书页里抽出来,打量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就是去美国当交换生的申请表。” 江弛予松开手,如实答道。他原本也没有瞒着郁铎的意思,只是想先等自己考虑清楚了再说。

  这张表是之前郁铎和 Rebecca 相亲的那段时间,自己一时冲动去找教务处领的,现在选拔考试在即,他又有些犹豫。

  “这个表格是做什么的?”郁铎敏锐地捕捉到了 “美国” 这两个字,问:“填了这个表就能去国外读书了?”

  “哪有这么容易。” 江弛予被郁铎的反应逗笑了,他将表格从郁铎的手里拿回来,说道:“全系只有两个名额,要考试的。”

  接下来江弛予又花了一点时间,向郁铎详细介绍了这个交换项目是怎么回事。简单说来,就是通过选拔考试的学生,大四这一年将去美国的合作学校交换学习,如果过程顺利的话,还能直接申请合作大学的研究生。

  江弛予虽说得轻描淡写,但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学校里不少同学都在争取,竞争十分激烈。

  郁铎听完,还没来得及表态,孙姐从门外路过,听了一耳朵,大惊小怪道:“我们江总要读研究生啦?”

  江弛予笑着说道:“早得很,还没影的事儿,而且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

  话虽这么说,江弛予是有在好好考虑这件事的,否则他也不会留着这张申请表。

  “为什么不去?” 郁铎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郁铎对留学这件事一窍不通,海外名校除了哈佛剑桥其余的一个都没听过,他不清楚出去一趟能给江弛予带来什么好处,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能去外国读书,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他不允许江弛予错过这个机会,于是说道:“接下来公司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再找人接手,你安心准备考试就是了。”

  江弛予见郁铎说风就是雨的,玩笑道:“你就这么急着送我走呢?”

  “说什么傻话,有机会就要把握。” 说着,郁铎笑了起来:“我还没见过活的海归呢,还是研究生,哎,我问你,那个硕士和研究生是一个东西吗?”

  “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江弛予见郁铎又自作主张地替他做了决定,说道:“留学要花很大一笔钱,郊区给我娶媳妇的一套房就这么没了。而且现在出国留学的人多了,外国学历也没什么稀罕,这笔钱花出去,还不一定有什么回报。”

  “读书人的事,哪能只看重回报?” 郁铎不认同江弛予的这个看法:“再说,花出去的钱我都记着,等你回来再替我赚回来。”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江弛予曾经为了减轻他的负担,选择留在 H 市读大学的事,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江弛予这些年读书创业两不误,看上去是很风光,但每天公司学校两头跑,没有一天真正安心地学习过。

  于是他放缓了语调,胡乱薅了一把江弛予的头发,笑着说道:“放心去吧,现在我们家的条件比过去好多了,出国读个几年书,还是供得起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 江弛予抓住郁铎的手,说道。

  郁铎任由江弛予握着自己的手,问:“那你担心什么?”

  我是放心不下你。

  江弛予松开郁铎的手,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第48章 依赖

  留下这句话,第二天郁铎就出差去了。

  不少和郁铎有过合作的材料商包工头都在 S 省,他们听说郁铎过来出差,争先恐后地给他打来了电话。

  在工地上,郁铎是个受夹板气的乙方,然而到了材料商的地盘,他就成了人人争相接待的金主爸爸,每天清晨在酒店里一睁眼,手机里就是数不清的邀约,恨不得一日三餐都拴在饭局上。

  几天下来,郁铎就觉得自己有些 “虚不受补”。

  晚上郁铎在电话里和江弛予说起自己这几天的经历,简直是苦不堪言。江弛予调侃他过惯了苦日子,没有当甲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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