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菽
大哥倒是为此颇为担心,时不时地问他有没有朋友。
初中、高中开学入学时,还跟他说:“你不用那么努力学习,放松下来,享受校园生活去交几个朋友吧。”
汤元阳奉阴违。
他上大学的时候才14岁,或许是因为青春期老是偷偷在被窝里打手电看书,或许是他发育的晚,也或许是他天生长不高。
反正,挺矮的。
进大学以后他遇见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本科的室友年纪都比他大,挺照顾他的,现在和他的关系依然很好。
但说心里话,汤元对跟他们交朋友不感兴趣。
现在的室友也一样。
人挺好的,只是他聊不来。
汤元是很淡漠的性格,他与没有血缘的人之间假如要建立起联系,那必须是对方联系他,而不是他联系对方。
要是对方松懈一次跟他的联系,就会直接断绝联系,不用去奢望他会被勾起兴趣反而巴巴地贴上去。
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朋友了。
虽然无所谓。
没想到竟然会跟一个大自己13岁的叔叔聊得这么来!还以为他不过是个有钱的大老板,居然在专业方面这么富有知识!
偶尔,孟天佑会问一嘴关于他家境的事情。
问的不多。
比如:
【抱歉,上次你说你父母都去世了?】
【嗯,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那你是孤儿?】
【我有哥哥,他中断学业抚养我长大。】
汤元:【我大哥工作很辛苦,我想尽快工作,帮衬家里。】
第二天。
孟天佑说趁寒假放假前,请他吃顿饭。
这是他们见第二次面。
汤元挺烦要跟人出去吃饭,但这是孟天佑邀请的,所以他答应了。
汤元就那两三件羽绒服翻来覆去地穿,不怎么洗,为了去见孟天佑,他还特意把衣服都提前洗了一遍,没上次裹得厚,但也挺厚了。
孟天佑说来他的学校接他。
后来,这里成了他们的老地方。
那是在周日。
近来难得的冬日晴天。
还没走到,他就看见穿着灰色羊绒大衣的的孟天佑,跟上次的打扮不同,上次商务,这次休闲,打扮得儒雅俊逸,颇有气场。
孟天佑也瞧见他,气定神闲地往他一站,像一柄银枪扎住,好整以暇地等他前来。
汤元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提着个袋子,走到他面前,站定:“孟叔叔好。”
“你好。”孟天佑点头,刚弯起嘴角,汤元伸手把袋子递给他。
孟天佑轻笑了声:“给我带礼物了?”
打开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是他送汤元的ipad跟ipencil,连包装的塑封都没拆。
孟天佑不爽:“不要吗?”
汤元望着他,温声细语地说:“我用不上,我喜欢写在纸上。”
孟天佑的脸一下子臭了,把袋子塞到他手里,也不管他有没有接住,说:“我已经送你了就不会收回来。不用就扔了。”
汤元手忙脚乱地抱住袋子。
孟天佑把后车的车门打开,像是打开诱捕笼的门,说:“上车。”
汤元自觉地进去。
生气了吗?汤元解释说:“我不是不接受你的好意哦,我只是觉得,对我来说,确实用不上。不是浪费了吗?”
孟天佑:“你当电脑用也行。”
汤元:“我有电脑,我上大学的时候大哥给我买的。”
孟天佑:“用了四年多了,该换新的了。”
汤元感慨,真是有钱啊,这么财大气粗。
孟天佑带他去了郊外的一家私房菜餐厅。
汤元一到这里就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穿得好像不太合适,不过服务员态度极佳,把他当成贵宾接待。
就算他不在意食物,也不得不承认这顿饭很好吃,窗户外面的假山和花木也很雅致。
差不多快吃完了。
孟天佑放下筷子,说:“你喜欢现在这个导师吗?”
汤元不解地看着他。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摇头:“不喜欢。”
“我本来联系的宁老师,但她没要我。”
“嗯。”孟天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描淡写地说,“那我帮你去联系一下,下学期给你换个导师。”
汤元:“???”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就算他们这一个月间聊得很来,也不至于让孟天佑愿意为自己动用人脉资源地做这么麻烦的事吧?
太令人怀疑了。
汤元看着他,问:“为什么?”
孟天佑笃定地说:“因为我欣赏你,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小孩,你的确不应该屈居在一个水平不怎么样的老师手下。你配得上更好的导师。”
这个大叔真的好会说话。
汤元脸红了。
汤元不自觉地挺直腰背,也试图让他自己看上去更成熟,更有男子汉气概一些,伸手去拿白酒的酒瓶。
也想要跟着孟天佑有样学样地给自己倒一杯小酒呷一呷。
孟天佑反应过来,握住他的手,不准他把酒瓶拿走,说:“你要喝酒?”
汤元高兴地说:“我想给您敬酒。”
孟天佑:“不用,你非要敬就敬茶吧。而且,我话还没说完。”
汤元这才把手收回去,重新放在膝盖上,端正坐着,期待地听他讲话。
孟天佑继续说:“你说你家境不好,想要早点出来工作。”
“要是为学费生活费发愁的话,我可以资助你上学,以后你要读博或者出国深造我也可以继续赞助,学杂费我全包,另外每个月给你一万块生活费,留学的话再加。”
汤元懵了:“啊?”
孟天佑甚至准备好了一份合约,不紧不慢地说:“交换是等你毕业以后要来我的公司工作,至少为我服务十年。当然,工资方面不会亏待你,要是有优秀的成果,另有丰厚的奖励。研究经费可以直接找我批。”
第61章 第三碗05
为什么无缘无故要资助他?
汤元转念一想,明白了。
哦,对了。
昨天他好像跟孟叔叔说了一些会被误会他家境很贫困、又着急想要早点工作的话。
汤元自顾自思忖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孟天佑:“……”
汤元意识到自己不太礼貌,止住笑意,轻淡地说:“我没那么穷。虽然研究生的工资不高,但是也没有到需要资助的地步。”
“孟叔叔,您是误会我家境困难了吧?”
“我家早年确实经济很紧张,这些年已经好多了。我家也并不缺钱。”
当然,不缺钱也仅限于不缺钱,称不上富裕阔绰。
首都生活开销不小,假如接受孟天佑的资助,大概他能过得手头宽松很多,可他现在也没觉得自己过得紧巴巴的啦。
孟天佑的行为多少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
他也并不以之为耻,他的人生运转原则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维持于利益交换。
毋庸置疑,这是一笔长线的投资生意。
但他投资,一定要有所回报。
开十年条件是往多了开,觉得还能谈。
所以,孟天佑停顿了下,神态自若地问:“十年太多了吗?还是你觉得生活费太少了?”
不过,刚才被这个小孩笑了两下,他莫名地心跳快了两拍。
被孟天佑用这种公事公办问询,汤元并不觉得屈辱或者怎样,他自幼早熟,家境贫寒让他见惯了世态炎凉。
别说是孟天佑这种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了,就算是有血脉关系的亲戚,心里都是有自己的利益算盘的。
当年爸爸去世以后,有的亲戚害怕被托付他们拖油瓶,也有上赶着想帮衬他们家的——
有个住在乡下的远方表叔一家在葬礼之后,上门来“好心好意”地劝说大哥一定要坚持学业,他们可以在大哥外出念书不在家的时候住过来帮他照顾弟弟。
可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