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刚上大学时候认识的一位学长,给了自己很多帮助的好友,去世了。
“怎么回事?”工作狂噗通一下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不知道是睡得太少还是抽烟太多,这一瞬间,他竟然没有站住。
“1个月前的事了。”那边说,“车祸,夫妇俩当时就不行了,现在……”
“人在哪儿呢?”工作狂紧接着又问,刚才当机的大脑逐渐启动,浓黑的眉毛痛苦地皱起。上一次见面还是春节,原本大家还约好,明年过春节一起开车出游。
“人呢!”他又问了一遍。
“已经火化了,他和他老婆家里也没有什么人……倒是有个大舅子,丧事都是他过手的。”那边的人迟疑着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这时候,工作狂已经顾不上自己这边怎么样了。没错,好友家里没有什么人,就算出了这种事也没有人去送。失去好友的痛楚翻倍猛然袭来,忽然之间,他想起了那个孩子。
“孩子呢?”他问,“孩子现在在谁身边?”
“那个孩子……”电话那边更迟疑了,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现在还在他们家里,说是一直哭,谁都带不走。他大舅子……对自己妹妹的孩子也不像特别上心,依我看,这孩子估计得找领养了。”
“我去看看他。”工作狂这时才发觉自己竟然被烟烫了手,可是刚才都不知道。他一甩,将烟头甩在脚边,三天没擦的高档皮鞋将它完全碾碎。
“我得去送送他们。”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人生最低谷又失去了一位肝胆相照的朋友,命运好像没给自己留后路。
两天后,他将车停在了连排别墅的门口。
小区开发很新,刚刚开盘没到两年,一看就是新换的房子。夫妻俩带着一个孩子,显然是准备好好过日子,幸福的生活才刚开始啊。可是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工作狂重新整了整领带,比起前两天的颓废,现在的他已经收拾好了。
一身考究的西服,专门理了发,剃了胡子。和兄长一样的好友认识那年自己才上大一,是弟弟陪着自己去大学报到的。弟弟年龄小,哭得稀里哗啦,自己那时候还是一个刚刚走出高中校园的准大学生。
今年自己25岁,转眼7年过去,今天物是人非。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是一个保姆模样的女人,当听到他的来意之后就让他进来了,也没有过多询问。这种态度多多少少让工作狂有些不悦,最起码她应该确认自己和已故者是否真的认识,要拿出证据来,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小孩子。
他没见过那个孩子,只是从好友的只言片语中听到过,是个男孩儿,应该8岁左右。
8岁,已经懂事了,就算以后再找到很好的领养家庭,他已经牢牢记住了父母的样子,恐怕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工作狂只要这么一想就忍不住皱眉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帮他。
孩子的大舅不怎么管,作为生前的好友,这件事恐怕只能落在自己的身上。屋里打扫的还算干净,工作狂走进客厅,看到了两张黑白照片挂在墙上,还有大大的奠字。
好友和他夫人的笑容,仿佛他们还在人间。
只是冷冷清清,就连前来悼念的人都不多。工作狂怀抱着一束白色的菊花,轻轻地放在了桌上。最起码还有自己。
“孩子呢?”放下花之后他转头问保姆,明明自己只有25岁,却因为早早进入社会和身为家里的兄长而格外沉稳。
“我不知道,应该是在……”保姆吞吞吐吐。
“什么叫,我不知道?”工作狂又皱了下眉,看来自己的猜测成真,世上当真没有人对那个孩子上心。
“我只是这几天来看房子,又不是照顾小孩的人。”保姆的态度也很生硬,像是这几天没给工资,“应该在楼上吧,我做了饭,叫他下来吃,是他自己不下来。”
“我去看看。”工作狂打断了她的话,不想再听。楼梯在左侧,他顺着台阶上去,先看到的竟然是一间整面墙都是镜子的屋子。
这是干什么用的?他没时间考虑,楼上太过安静了,再加上家具搬得很空,而那些搬不走的都用白布罩上了,别说是小孩子,他一个成年人看着都有些微微发冷。
这几天,那孩子就在这种环境里住的?工作狂先是去主卧里找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才走向了次卧。
这里应该就是儿童房了吧?工作狂虽然还没有结婚生子,但是有一个和自己年龄差很多的弟弟,也算有一些沟通经验。
他先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可是没得到答复,像是屋里没有人。但是等到他推开门,刚迈进去一步,就看到一只脚的影子一闪而过。
有个小孩儿,像小动物一样,匆匆忙忙地躲到床下去了。
恐怕是这几天吓坏了吧……工作狂很小心地走向床的位置,停在几步之外。他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慢慢地蹲下来了,将准备好的照片拿了出来。
“我是你爸爸妈妈的好朋友。”他说,将照片往里推了推。
床下并没有动静,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但是呼吸声非常微弱,和成年人的动静没法比较。
“你别怕。”工作狂一只膝盖触地,黑色的领带随着伏低的身体,笔直地垂向厚厚的地毯,袖口和胸口的布料也开始发紧。他将那张照片往床下递过去,可仍旧没有小手伸出来拿。
“我是来带你走的。”工作狂最后才说,这时候,变成了两只腿一起跪在地毯上。照片再往里面送,忽然间,一只冰凉凉的小手碰到了他,却不是抓住照片,而是直接奔着他的大手。
只抓住他一根手指头。
“我爸爸妈妈呢?”声音又稚嫩又嘶哑,一听就是哭了很久。小孩儿不敢出来,这段时间他没有见过什么人,只躲在房间里,但是却有一个很凶的男人来找自己,想要把自己带出去。再没有自己熟悉的人了,小孩儿很害怕,世界上只有很凶的大舅还有说话声音很大的保姆。
工作狂被问住了,他也没想到,自己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他艰难地回答,尽量将声线控制在一个不受情绪影响的范围内,不能让孩子感受到悲痛,“他们可能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所以托我来照顾你。”
“他们……去哪里了?”小孩儿似乎懂一些什么,没有那么好糊弄,否则也不会这样躲起来,谁也别想轻易带他走。
“他们是不是死了?”小孩儿问得很突然,不给别人做心理准备的机会。
工作狂瞬间看向了地面,情绪再次袭来,他还不算社会老油条,还不会完美地隐藏情绪。
“是的。”可最后,他决定将事实告诉这个孩子,8岁完全懂得死亡的含义,“但是你不要怕,他们在……在临走之前,让我好好地照顾你。”
他说话时,抓住他的小手猛地颤了一下,工作狂心想,不好,自己还是过高地评估了小孩儿的情绪,他会吓坏。
就在他以为床底下不会再有回应的时候,那声音怯怯的,仿佛只要吹一阵风就要缩回去。
“大哥哥,我们去哪儿?”
“去我家,我带你离开这里。”工作狂将他往外拉了一下。
小孩儿很乖,吓坏了又饿坏了,泪水还挂在脸蛋上,抓着他的手,两条小白腿一蹬一踹,自己爬了出来。
爬出来之后,还知道自己拽一拽衣服,别露出小肚子。可是等到整理完毕,两条细细的胳膊立马攀住面前这个大人的脖子,再也不肯放开。
工作狂从没有任何抱孩子的经验,两条绷在袖子里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摆放,生疏地搂住了他的后背。他好瘦,比自己弟弟瘦多了,真怀疑这几天他一直饿着肚子。
但是,他还是将小孩儿抱了起来。
“大哥哥,我们去哪儿?”小孩儿又问了一次,两只光着的小脚丫蹭着他的西装外套。
“我们回家。”工作狂摸了摸他那头柔软的带一点点自来卷的软发,无奈地纠正他,“叫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狂就是《犬科男友1》中的奶狗大哥啦,只不过这时候他还没那么老练,是年上攻。《犬科男友1》里的人物会出现,还有奶狗小时候。
第3章 流浪犬篇2章
刚刚那一下摔得比较狠,要不是身后有人接着就糟了。这个高度摔不死人,但是绝对能把人摔伤,小混混不由地后悔为什么刚才自己没扶住,因为一旦摔骨折又要花钱。
可是他更没想到,接住他的人,竟然是刚才的那个男孩儿。
他好脏啊,楼道在他的衬托下都显得干净不少……小混混打量了他几眼就挣扎着站了起来,可是男孩儿却没有站起来。他可能磕得够呛,不仅没起来,手边还有半个掉了的肉包子。
就是刚才自己给他的那个,他没舍得吃完,一直拿着。现在它掉了,白胖白胖的包子皮滚了一层的土渣,里面的肉馅儿也滚了出来。
是一整个,圆乎乎的肉馅儿,活像一颗香气扑鼻的肉丸子。
小混混看着那颗肉丸,忽然弄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个小孩儿一直在啃包子皮,没舍得吃里面的肉。可能是他不舍得,想要留到下一顿。以前自己也这样做,把食物最最好吃的部分留下来。
饥一顿饱一顿,他明白是什么感受。
“谢谢你啊。”小混混揉了揉屁股,毕竟人家刚才救了自己。
男孩儿只是看着他,却不动,像是给磕傻了。
“你不会磕坏了吧?”小混混看他不动,心里一个不好,“你别碰瓷我啊,我没钱,我比你还穷呢。”
男孩儿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可是他的反应太过镇定,倒是让小混混看不懂了。一个看起来还没上小学的孩子,竟然听得懂碰瓷?听得懂自己刚才的指责是担心他讹钱?他究竟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
“你要没事就起来吧。”小混混朝前伸出了手,仔细一瞧,自己的手也没有多干净。
可是面前的这个脏乎乎的小孩儿,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什么超级高尚的人,连伸手之前都要在他的衣服上擦一擦。他的衣服已经脏到看不出颜色,可是他擦手的认真劲儿,就好像这衣服有多干净。
他擦得很认真,足足十几秒,然后才伸着小手去够小混混的掌心。奇怪,小混混抓住他的一瞬间有些好奇,自己穿的衣服比他还厚,年龄也比他大,按理讲肯定也比他强壮。
可是为什么,他的小手还是热的,自己却像从冰窟窿里出来的人?初潮难道会让人四肢发冷吗?
“刚才谢谢你,我没站稳。”小混混故作成熟,“现在你快走吧,我要回家了。”
他也没有当回事,谢也谢过,扶也扶过,撒开手朝着楼上迈步。可是脚步声又跟上了自己,多了一条小尾巴似的,他走一步,后面的就跟一步。
小混混回过头。
男孩儿就不动了。
于是小混混回过身,继续往上走。
身后的脚步声再一次出现,很轻很轻,但每一步都很扎实。
于是小混混再次回头,这一次,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别跟着我!我没钱!我没爸没妈!我没钱给你了!”
男孩儿保持着上台阶的姿势,一条腿往上迈,一条腿停在下面一节台阶上。小混混的恶言恶语并没有吓跑他,甚至可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怎么了?”他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走在上面的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身后的位置,生怕他再一次掉下来。
“我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啊!”小混混没来由地生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端端地来什么初潮,“你他妈是不是看我笑话?别以为我还会谢谢你!我……我……”
他伸出手,像是要朝着底下的孩子打过去。只是想要吓唬一下而已,可是拳头都已经招呼到他脸上了,拳风似乎拨动了小孩儿的眼睫毛,但是,这个孩子一动不动。
他的各种反应都那么淡定,相比之下,倒显得小混混十分幼稚。
“有毛病。”小混混收回了手,这次没再犹豫,快步跑上楼梯,掏出钥匙,拧开门锁,钻进了自己的家。
冰冷冷的家,就是这里了。
这是一个很小的二居室,阳台的窗户早就破了,可是没有人去管。小混混只用塑料袋和胶带勉强封住它,这会儿正被狂风吹得饱满起来。好冷啊,他搓着手先去了厨房,不仅手脚冰凉,肚子还疼。
像是身体根本暖不回来。
厨房也不太干净,1个月前的盘子和碗都没洗,泡在水里。水已经看不出颜色,他拿起水壶,想要喝口水,却发现一滴都倒不出来。
只能从头开始煮了,冰凉的水冲洗他冻到通红的指尖,小混混将电水壶灌满自来水,往加热器上那么一放,按下了开关。
开关按下去了,指示灯却没有亮。
他又试了两下,才想起来,家里早就没有电用了。
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辍学那天开始,小混混对时间就没有了概念。不知道今天周几,也不知道当下几点钟。看着别人背着书包上学、下学,他一点都不羡慕。
学也学不懂,万一被同学发现自己的小秘密那才糟糕。青春期的男生对那方面的事格外好奇,他听过同班用一个字来形容自己身体多出来的那个部位,他不想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也有那个。
太冷了。小混混将水倒进锅里,想要打开煤气烧一锅开水,自己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恨不得用手去抓火苗。可是,他没有小女孩的火柴,煤气灶上没有任何火苗跃动。
哦,对,家里好久没有买煤气了啊……小混混放弃了,喝了两杯冰凉的自来水,刺骨的寒气抵达胃部,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一阵风,将阳台上的塑料袋完全吹开。
风又大了起来,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停下。他捂着胃部,缩回床上,盖上棉被也没暖和起来,肚子里像多了一个大冰坨。白色的塑料袋从阳台吹进客厅,就在小混混昏昏欲睡的前一秒,它哗啦一声,刮在了桌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