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川川
易淮一下子就听出来祁航直口中的“她”指的是方年年。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这回真的搪塞不过去,便正色道:“你先答应我听了不能生气。”
祁航直偏过脸看他:“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气?”
“也别去找她,我感觉小姑娘脸皮都挺薄的。”易淮又说。
祁航直抬了抬眉:“你替她考虑得挺周到。”
易淮理所当然道:“不然呢,人还是你家亲戚,我可不敢得罪,不然……”
他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
本来他想说不然她告诉你们家里人怎么办,但是这个假设太沉重,光是想想都已经会让人觉得压抑。
如果他跟祁航直谈恋爱的事情真的有一天被老师和家长知道了,那该怎么办呢,分手吗。
“不然什么。”祁航直问。
易淮改了口:“……不然她以后不认我怎么办。”
黑暗中祁航直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现在就担心这个了?”
顿了顿,又道:“放心吧,我不告诉她。”
易淮这会儿脑子特别清楚,提醒他道:“也不能生气。”
“生气你不是会哄么。”祁航直轻描淡写道。
易淮噎了一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她问我能不能当她……”
他犹豫片刻,把声音压得很小:“男朋友。”
易淮听祁航直没说话,转过头不安地问:“你没生气吧?”
祁航直叹了口气,目光停在他脸上,假装认真道:“长得也没多好看,怎么就这么招人。”
易淮天生很会抓错重点:“不是,哪里不好看了?而且这屋里这么黑,您眼神儿自带红外线功能啊?”
祁航直懒洋洋地“哦”了一声:“那你过来,让我看清楚点儿。”
易淮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陷阱,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到祁航直跟前,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来来来,睁大眼睛看看淮哥这张……”
他后面的溢美之词还没想出来,就被祁航直忽然伸出的手勾着腰往床上一拽。
猝不及防失去平衡的易淮下意识地攀住了祁航直的脖子。
祁航直抱着他的腰,仰起头贴着他的侧颈轻声说:“搂得这么紧,故意不想让我看清么。”
易淮咽了一口口水:“不是,咱平心而论,是我要搂这么紧的吗?”
祁航直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易淮坐在他腿上,然后接着最开始的话题问他:“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易淮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肯定是拒绝啊。”
祁航直的指腹轻轻滑过易淮腰际细腻的皮肤:“她什么反应。”
易淮怕痒似地往后缩了缩:“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祁航直“嗯”了一声:“你说什么。”
易淮停了停,嘟囔道:“……你能别明知故问吗。”
“小狗儿,”祁航直含住了易淮的耳垂,从喉间发出低哑的声音,“我想听。”
易淮的手指蜷了一下,他撑着祁航直的肩膀,气息不足道:“我说有。”
祁航直这才满意,凑在易淮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他的侧腰:“今天睡这吧。”
临近期末考试,班里的气氛又开始紧绷起来,易淮每天早上进教室都能看见有人站在饮水机前面冲速溶咖啡,带着苦味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困意却还是让人昏昏欲睡。
这天早上是文赫的语文早自习,文赫留在办公室批作业,课代表带着大家一起背课文,早自习之前年级主任过来把祁航直叫走了,说有学生会的事儿布置给他。
这对于易淮来说是绝佳的补觉机会,他打开课本往面前一竖,人就趴在了桌上。
他睡着睡着,拿书的手就松开了,课本向前倒在了廖正一背上。
廖正一被吓了一跳,接住语文书之后转头一看,骂了句“操”:“我还以为班主任拿书砸我呢。”
坐他旁边的冯宸瞥了一眼他的桌面:“还不是你用语文早自习做物理卷子心虚。”
“我心虚什么,”廖正一朝易淮送了送下巴,“这位语文早自习都去梦会周公了也不心虚。”
易淮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早自习下课也没醒。
最近作业多压力大,实在是无聊得紧,廖正一看着手里的语文书,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他把书放到一边,悄没声地蹲下,给易淮把课桌的脚蹬子拆了。
五中用的是符合人体工学的可调节桌椅,脚蹬子是一根可以拆卸的长条,易淮之前还拆出来拿着去打过架。
廖正一抽了张湿巾把拆下来的脚蹬子擦了擦,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易淮的书包,又把刚才掉下来砸到他的语文书给藏了起来。
文赫进教室的时候果然注意到了正睡得浑然忘我的易淮,她背着手踱过去,站在易淮旁边重重咳嗽了一声。
易淮果然被惊醒了,一骨碌站了起来,先往左边看,看到的是没有祁航直的空座位,然后往右一扭头,就对上了面无表情的文赫。
刚睡醒之后看见班主任绝对可以列入高中最恐怖的瞬间之一,易淮的大脑空白了几秒,感觉心脏都不跳了。
“睡了一节早自习是吧?”文赫面无表情地问。
易淮知道自己这会儿撒谎也没什么用,只得点点头承认了。
“你倒实诚,”文赫冷哼一声摊开手,“语文书给我,要是课文能背出来就算了,背不出来你就等着抄十遍再来办公室找我。”
易淮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好像把语文书放在桌上过,他低下头愣愣地扫了一遍自己干干净净的桌面,又弯腰去翻桌洞。
廖正一在前面憋着笑小声提醒:“看看书包。”
易淮虽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书装回包里了,但还是拎起书包把手伸进去摸了摸。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很疑惑。
接着全班人就看见易淮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根长条形的脚蹬子。
文赫跟易淮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之后,下意识地退开了两步:“你要干什么?”
第109章 凶器
易淮如梦初醒般赶紧把脚蹬子放下了,就差双手举过头顶证明自己的清白:“老师您别误会啊,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就钻我包里了。”
文赫看他不像撒谎,再说小孩儿最近总体上看学习态度还算端正,不像要拿着个脚蹬子随时随地出去干架的状态,再瞥一眼在前面嗤嗤憋笑的廖正一和冯宸,心里便有了谱。
“来,拿着你的脚蹬子,到教室后面去背背课文清醒一会儿,”文赫抬头看了看黑板上方的挂钟,“等打铃了再回来,听见没有。”
说完她就走了,廖正一转头笑嘻嘻地说:“没事儿,这离上课也就一分多钟,你腿抡慢点儿,走过去再回来就打铃了,老文就是想让你醒醒觉。”
易淮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前因后果,他忍不住问道:“您这身上是不是缺点儿东西?”
廖正一嬉皮笑脸地接话:“啊?缺什么?”
易淮捡起脚蹬子隔空朝他点了点:“缺德。”
那边年级主任把祁航直叫到办公室,跟他说期末考试之前学生会的周会都不用开了,只要维持一下日常纪律就行。
接着她又拿出一份文件给祁航直看:“这个你先不要外传,之前市里在办中学篮球联赛,后来不知道怎么省里突然要抓普高的体育教育成果,下了文说要办省级的篮球比赛,名额由各市教委分配,这样咱们市里的比赛就相当于一个初选,现在各家没报名参加的学校都在争取,想中途参与进去,包括咱们也有这个意思,毕竟如果有参加省赛拿名次的机会,说不定就能多几个上名校的孩子,因为这个可以拿来申请高校的高水平运动员项目,其他条件也符合的话,降分的幅度还是很可观的。”
祁航直的眼皮跳了一下,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自家小狗儿的影子。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文件翻了翻,听见年级主任说:“跟你说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因为上回咱们学校篮球赛是你们班拿了冠军,如果真的组个队参加,你们班肯定要有人去的,我去问了问体育老师,说你跟易淮比较突出,配合得也好,最好是你们两个都能上,如果去的话,加赛的时间会在期末考试之前,你觉得有没有必要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停了停,用欣赏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祁航直:“问你也是因为你跟这事儿没什么利益牵扯,毕竟你也不需要这个,凭分数考上好学校当然更可靠一些。”
祁航直听懂了年级主任的意思。
但其实他跟这场比赛并不是没有利益牵扯。
易淮的成绩确实在进步,但小狗儿之前落下的内容太多,也做不到像冯宸他们那么认真努力,何况名次越往前进步越难,易淮高考之前能达到年级中等的水平已经是现在看来最好的结果。
所以他如果能在这个基础上再帮易淮一把,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就可以变得更小一些。
祁航直快速地扫了一遍文件内容,合上递给年级主任的时候说:“我觉得应该去试试,是个好机会。”
年级主任接过来,又提醒了他一遍:“你想好了吗,可能会影响期末考试的复习。”
“想好了,我没问题。”祁航直说。
他进八班教室的时候刚好打了铃,易淮拎着根脚蹬子没精打采地往回走,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
祁航直本来想去抓他的手腕,想到是在教室,便及时地放下手,往后撤了一步。
易淮的视线中出现了祁航直的球鞋,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用脚蹬子往里指了指,让对方进去。
祁航直坐下的时候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一大早拿着根脚蹬子在教室里游荡,巡逻呢?
易淮朝前座的廖正一送了送下巴,气呼呼道:“都是他干的好事儿,班主任让我掏书,好家伙,我这一掏从包里掏出来根儿凶器。”
廖正一转过来纠正他:“注意你的用词啊,就是一普通脚蹬子,怎么就成凶器了。”
讲台上文赫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响动:“易淮,现在清醒多了是吧,都有精神跟周围的人说话了。”
易淮还没来得及认错,就被文赫点了起来:“既然有精神了,那你起来帮大家念一下上周周测的范文,昨天不是布置你们回去提前读了吗,你就选其中一段你比较喜欢的。”
这种提前读点什么东西的作业一般都是文赫在布置别的任务之外饶上的,基本没有人会做,易淮翻了翻上周周测印下来的优秀作文,有些心虚地避开了祁航直的那一篇,随便选了他后面一篇别人的。
他磕磕巴巴地读了一段最短的,这段的中心思想是人为什么要奉献,作者用了很多个论据去证明,易淮念着头都大:“蜜蜂围绕着花与蜜的一生非常短暂,但它还是无私地将蜂蜜奉献给了人类……”
好不容易念完了,文赫还要让他分析分析好在哪里。
易淮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悄悄用手在桌子底下扒拉了一下祁航直,祁航直没理他。
他又从牙缝里叫了祁航直一声,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廖正一闻声侧过头来幸灾乐祸道:“易淮,你看看你选了谁的。”
易淮一看暗叫不好,这破作文怎么是肖辰写的呢。
完了完了,祁航直肯定又要误会了。
易淮瞥了一眼祁航直的表情,硬着头皮跟文赫说:“老师,我分析不出来,因为我选这段不是因为我喜欢,是因为……是因为我觉得他写得有问题!”
“哦?写得有问题?”文赫很感兴趣地看向易淮,没想到他还有点批判性思维,便宽容地说道,“那你就讲讲,你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
易淮咳了一声,一边瞄着祁航直一边说:“他不是要写什么奉献精神吗,但是蜜蜂这例子算哪门子的无私奉献啊,你说你去掏个马蜂窝,敢不捂得严严实实的再去掏吗,所以明明这蜂蜜就是你自己抢出来的,还说人家蜜蜂无私奉献,是不是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