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失灵 第29章

作者:何暮楚 标签: HE 近代现代

  手刚伸向盥洗台边上,闻雁书便愣住了,那里摆着一瓶未开封的无香洗手液,还是他常用的那只牌子。

  担心自己领错情,闻雁书关掉水探出头,问:“那个洗手液我可以用吗?”

  “用,”郑乘衍将批完的文件放右侧,左侧未阅的那一摞在慢慢减少,“上次你来过以后我就让尤琳备着了,就等着你发现然后……”

  他还没说完,闻雁书便钻回了卫生间,将洗手液给拆掉了封膜。

  闻雁书心里纵有对郑乘衍数次捉弄他的些许不爽,此时也因这份熨帖而消散。

  洗净手擦干,他将袖子放下,但没重新系上袖扣,在郑乘衍面前随便一些也没什么:“然后什么?”

  “然后夸我一句。”郑乘衍的视线越过撂高的各色文件夹看向他,夹着钢笔的右手也朝他伸来。

  闻雁书不是个有多爱黏糊的人,但禁不住在被感动之后对方还向他示弱,他触上郑乘衍的指尖,爬上指掌牵牢了,站到郑乘衍身旁把人揽在自己胸前,五指作梳耙了下对方的头发:“大老板,好好工作。”

  郑乘衍立马感觉办公室热出了新高度。

  为了不辜负尤琳那句事半功倍,闻雁书不过多地扰乱郑乘衍的工作状态了,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他干脆也寻位置坐下,掏出笔电在腿上打开。

  今天向主管明示了自己的决定后,闻雁书的工作安排突然就紧密起来,他手上握有的这份香精配方实际还剩一点才能收尾,但他必须尽早把设计思路、所用原料配料及相关琐碎资料一一厘清。

  香精在温度偏高的环境下挥发更快,这里不存在任何一种香精产品,可闻雁书陷于一股很舒服的气息中,尽管天气不佳也无比自在,大概是因为郑乘衍也在。

  忙碌使时间过得很快,郑乘衍左手边放文件的位置空了,他盖上笔帽,点击鼠标关闭电脑。

  喝了汤的缘故,郑乘衍一直没再碰桌上那杯咖啡,放冷了味道变得寡淡,他拿去倒掉,顺便洗净了杯子。

  闻雁书被经过身旁的郑乘衍分散了注意力:“工作处理好了吗?”

  郑乘衍的声音从独立茶水间传出来:“基本做完了。”

  闻雁书看看时间,比预期早一个多小时,他合上电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雨还在下,窗外雾蒙蒙一片,往日明晰的夜景灯色全被蜿蜒在玻璃上的雨水抹成斑驳。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闻雁书正要回头,忽听一声轻响,偌大的办公室随即浸入黑暗。

  光线消失得突然,闻雁书的眼球一时难以适应,如同失去视觉,他只剩下听觉和嗅觉分辨周遭状况:“郑乘衍?”

  郑乘衍的声音向他在靠近:“你别动,小心碰到桌角。”

  闻雁书就戳在原地,刹那心里晃过许多猜测,公司停电了?因暴雨跳闸了?规定用电时限到了?

  刚意识到空调制暖功能还在运作,以上哪一点都不成立,他的后背就黏上了一层温热。

  像是料到他挣不开,郑乘衍箍在他腰身上的双臂并没用多少蛮力:“预计十点才能做完的工作提前了一个多小时结束,该不该挨夸?”

  闻雁书摸到了郑乘衍右手的婚戒:“挨夸就挨夸,你关灯干什么?”

  “因为不仅仅想要抱,”郑乘衍下巴抵住他肩膀,“摩卡才稀罕搂搂抱抱,你要不要考虑别的方式?”

  闻雁书不满道:“你别看扁摩卡。”

  “孩子圆润着呢,一天天的吃那么多。”郑乘衍手腕翻转,转而握住闻雁书的双手,引领他解开小腹前的皮带,“卫生间里的洗手液准备了那么久,你现在才看到,我浴室的无香洗护用品从你那次进来洗过澡之后就买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才用上?”

  闻雁书不知道有这回事,短暂分神间他的皮带松了,他忙抓住郑乘衍的手制止:“今晚回去就用。”

  “其实里面休息室的淋浴间也准备了一套。”郑乘衍勾下闻雁书的裤腰,“要不先用这里的?”

  一枚很轻的吻落在闻雁书的耳后根,它原本很温柔,却因为郑乘衍掌心的灼热而变得野蛮。

  自从上次被郑乘衍用飘带束缚过,后来的每一次闻雁书都难以抑制地将自己交由郑乘衍来掌控,他腾出手撑住落地窗,嗓音因压低而听不出愉悦还是冷淡:“不要在这里,回家。”

  “雨太大了,走不了。”郑乘衍指腹的薄茧犹在,“雁书,我看到你偷偷写在我笔记本上的字了。”

  雨声嘈杂,闻雁书不知雨势有否减少,只看见窗玻璃外的水痕在急急滑落时又定在了某个点。

  撑在窗上的五指微蜷,闻雁书庆幸乌灯黑火的环境为自己留足了面子:“两个没有感情起伏的字就让你难受了?”

  “当时秘书在向我汇报工作,那俩字闯我眼里我还得装冷静,一个九十分钟的会议开下来,我要拿上比平时多十倍的专注力才能不肖想种种画面,我怎么可能不难受?”郑乘衍将白天承受过的压抑通过另一种方式传递给闻雁书让他体会,“雁书,亲口喊给我听。”

  闻雁书咬紧牙关,怕一松懈冲出嘴边的不是完整或零碎的称呼。

  可郑乘衍诚心欺负他,单手扳过他的脸和他接吻,让他隔窗也能品尝藏在唇舌间的雨夜潮湿,轻碰他的嘴唇使着坏温声哄:“你乖。”

  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闻雁书借着室外投进的模糊光色分辨郑乘衍面容的轮廓:“这是用来哄摩卡的。”

  “摩卡一听这一句就听话了。”郑乘衍堵着他,“你呢?”

  面料柔软的裤子自膝弯滑落,闻雁书受不了了,用气音极轻地说了两个字,上半身伏在落地窗上寻求依靠。

  郑乘衍好不知足:“听不到。”

  闻雁书几番犹豫,右手快把郑乘衍也沾上温度的婚戒给抠坏,自我催眠让大雨屏蔽自己的听力:“老公。”

  感官混入一瞬间的空白,闻雁书感觉自己像被郑乘衍搂进了怀里,也像彼此双双坠入了雨里。

  过往的几年,闻雁书靠国内外的书籍中几笔带过的描写、靠电影里运转深沉的镜头、靠毛片中没有美感的互动,去遐想情欲所能散发的气息,以此来撰写与爱欲有关的香评。

  但他始终缺乏真切的体会,直到郑乘衍在他熏醉时亲吻他鼻尖,在家里的大床上道尽喜欢,在格拉斯带他感受海浪翻涌,在城市夜空下哄慰他放弃自持。

  那股熟悉的气息在告诉他,爱是甘愿沉沦。

  衣衫落在地上被鞋子踩脏,雨势渐小时夜景开始变得分明,闻雁书便被郑乘衍勾着腿弯撤离落地窗旁。

  办公桌原本用来放未阅文件的空位被闻雁书填上,他怕自己扒拉掉空餐盒或是任意一本郑乘衍认真批阅过的文件,所以双臂全程挂在对方肩颈上。

  “下班前……记得把窗玻璃擦干净。”闻雁书被欺负也不忘瞎操心,“不要麻烦秘书来弄。”

  郑乘衍闷笑着应答:“好。”

  “衣服你帮我捡回去,脏了穿不了。”

  “好。”

  “……可我没有衣服穿了。”

  “好。”

  闻雁书倏然收紧,代价是被郑乘衍掐红了膝盖:“雁书,你忘了吗,你还有件格纹大衣在我这里。”

  “上次我穿着它,在公司里招摇了好久。”

第44章 不敢妄动

  次日早晨送进调香室的冷风仍裹挟前一晚雨水的味道,闻雁书挨在窗旁,翻看手机相册里多出来的照片。

  命名为“灵感来源”的相册内容日渐丰富,从水迹游走的玻璃窗前觑见的潮湿城市、电脑显示屏右上方的备忘标签、横躺床褥的角度下观察的极简吊灯、站在床尾弯身折叠衣服的郑乘衍。

  对于闻雁书来说,它们都代表着不同的香气。

  门锁轻响,姜尔回来了,将收起的雨具插进门后的伞架,抬头问了声“早”。

  闻雁书看他精神状态一般,没问缘由,只侧面提醒:“去洗把脸醒醒神。”

  姜尔纯粹是没睡够,他昨晚守着手机等闻雁书向他公布考核结果,到九点多还没收到消息的时候濒临绝望,时钟踏准十一点时已然灰心丧气,今天早上顶着两眼乌青醒来依旧没等到对话框的动静,他基本认清了自己的不合格。

  洗完脸出来,姜尔坐在桌边良久,决定单刀直入:“闻组长,我是不是没戏了?”

  闻雁书诧异抬眼,大脑当机半晌才恍然想起被自己遗忘一整夜的事——昨晚被郑乘衍困在办公室里弄到模糊不清,他竟将考核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深感抱歉,一贯的性子却让他做不出好声宽慰的举动,摁灭手机思索片刻,最后还是用了最直接的告知方式:“第一轮考核通过了,好好准备接下来的联合活动。”

  姜尔的双眼霎时恢复神采:“真的吗?”

  闻雁书立在窗旁没挪位,嘴边极其浅淡的笑容受背后昏沉的天色影响而几不可察:“嗯,多多磨炼。”

  联合制香的报名截止并没有让工作按下暂停键,闻雁书电脑里加密的设计方案趋于完备,在位置上坐得久了,他便合上电脑站起来,敛上几张遍布乱线和标注的纸张跑去别的楼层。

  越到年底气温越低,这种天气很容易让人犯困,郑乘衍就吩咐行政助理在会议室每个座位都放一盒薄荷糖,跟闻雁书给他买的是同一款,毕竟他含一个就能神清气爽大半天。

  室内漾着清凉的薄荷香,但晨会上仍旧有人打呵欠,郑乘衍偶尔停下提问观点,揪出漏洞时都会比平日温柔一些。

  二十号晚上八点,执味的圣诞主题香水正式上线,除品牌方时刻关注销量曲线外,多家香化企业也加班加点做竞品分析。

  香水行业60%的销量都由第四季度做贡献,同期上架的不止执味一家,其销量成绩和数十个竞品相比名列前茅却显而易见,当中为其量身订制品牌全案的IDR功不可没。

  执味主题新香上线的第二天刚好是周五,郑乘衍及IDR的项目团队受邀出席执味举办的晚宴。

  郑乘衍喝了点酒,晚宴快结束时抽空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但宴会厅很吵,他没听清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接收到一句沉沉的“嗯”。

  酒店楼下停满车子,有几辆接上人后先行离开,四扫的光束将酒店大门前的道路照得白茫茫。

  郑乘衍在项目团队人员的簇拥下走出来,间或与旁人谈笑两句,遥遥看见伫立在门外喷泉旁等候的人,他不可置信地定住眼,待对方也迎上他的目光,他迅速脱离了人群朝那边快步走去:“雁书,怎么是你来接我?”

  闻雁书嗅觉敏锐,郑乘衍一走近,他立马辨别出对方衣服上沾染的美食调香水味。

  执味发起的晚宴有几丝庆祝成分在,他不难想象主办方的每个人为拉满宣传效果而纷纷穿上这款新香,郑乘衍在宴会厅走动难免与人发生肢体摩擦,衣服被蹭上香味是正常现象。

  闻雁书是坐出租车来的,下车后在冬夜的寒风里站了许久,他伸出兜里冻僵的手,说:“你在电话里把我喊成‘老谭’,我来看看你醉成什么样。”

  “老谭”是郑乘衍平时对司机的称呼,他怔了一下就笑了:“宴会厅里的灯光晃来晃去,我可能错眼了。”

  他握上闻雁书伸过来的一只手,牵住满掌冰凉后便笑不出来了,满目笑意全成了疼惜:“在这里等了很久?”

  闻雁书没明说,冲对面大型商场外墙的LED全彩大屏看一眼:“那边的所有广告轮了六遍。”

  稍作计算便能估量时间,郑乘衍缠紧闻雁书的指掌往自己兜里塞,对方只挣扎了一下,他就改变主意将两人相连的手置入闻雁书的口袋里:“回家吧,给你放热水泡澡。”

  恰好刚才和郑乘衍走在一起的公司员工也出来了,谁都没克制住眼神朝这边瞧,郑乘衍在一众下属面前揣爱人衣兜也落落大方:“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下周一上班不许迟到。”

  闻雁书在一旁目睹全程,等那帮人走过,他没忍住咕哝:“装腔作势。”

  “哪有当着人面说坏话的?”郑乘衍乐得听闻雁书不咸不淡的奚落,也知对方不是真这么想,他轻拽了把兜里的手,连同抖动了闻雁书的外衣,“走吧。”

  “车子停哪了?”闻雁书问。

  郑乘衍冲前面巷子口的树下一扬下巴:“那边。”

  那边光线较暗,闻雁书刚才没留意,快到车前又道:“给我车匙。”

  郑乘衍另一只手掏了掏兜,把车匙递过去的时候双目灼灼地看着闻雁书的脸。

  闻雁书接过车匙:“别看我,仔细看路,脚下有台阶。”

  “你是不是又为我破格了?”郑乘衍说,“换别人让你来接,等那么久你得气得调头走吧。”

  “别自我感动,你晚一秒钟出来我也调头走了,管你趴车前盖睡到天亮。”闻雁书实在得很,却在离车子只剩几步之遥时放慢了步调。

  其实郑乘衍说得没错,他也发觉自己正在为对方转变性子,更准确来说,他在为郑乘衍更大程度地打开封闭的自己,在这场原以为会寡淡如水的婚姻中破天荒地与对方磨合。

  候在冷风中那么久也没揣暖的手,被郑乘衍捂了那么会儿就攀升了温度,闻雁书有些舍不得,但总不能俩人傻子似的戳车边喝西北风,他率先挤掉对方的手,拉开副驾的门:“上车。”

  他绕另一边上车,没系安全带,先掀开扶手箱的盖子翻找薄荷糖:“你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