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容
可孟靖源却不知道乔觅虽然经常语出‘挫’人,似乎天然至极,但其实心思很细,只是有时候明知却不说,像这时候,他感觉孟靖源还是藏着话,却了解只要孟靖源不愿意说,就难令其开口,干脆不纠缠了,话锋一转,又拉起家常。
饭桌上持续零零落落的聊天,倒也不沉闷。
乔觅要回手机,充电后打开,竟然收到几十封短信,这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业务,把未接来电全部短信通知,翻一翻,几乎都是姜故平的来电通知,从自己被孟靖源捡到那一天,直至在医院重遇那一天,几乎每天都有,只是不断递减,可见是从开始充满希望的焦急到后来绝望的试探,几乎都是姜故平的,只是几乎,恰恰有一封,那号码是乔觅记得,却从不曾接到对方联系的号码。
乔觅了解那些人,那些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即使过去曾在他们家中寄住,却未曾真正成为他们的家人。因此,他离开故乡,并没有人关心,他主动联系也只有敷衍和不耐烦,甚至在他病重的时候,只不过怕自己死了也没有人知道,就逐一告诉了那些家庭,结果被当成是讨钱求援的电话,从此甚至拒接。
这样的亲人,为了什么突然来电呢?乔觅心里没有兴奋,只有疑惑,虽然只是一通,却勾起他的好奇心,于是按下那串号码,拨了回去。
对方接起电话,先声夺人:[咦?乔觅?你没有死?]
敢情,是真当他病死了……想到亲戚们把他的死讯传开,那各种人前人后的脸面,乔觅不禁莞尔,声音里带笑:“三婶,我没有死,病好了。”
第16章
[真的?治好了?]
对方的语气充满错愕,似乎不信,可是又松一口气。
[没有死就好,之前你三伯还挂心你在外头出事了怎么办。]
乔觅无心地来了一句:“要是担心可以来看我。”
这句话立即触发某些情绪,电话另一端的女声变得尖锐:[你这孩子像是怪我们不关心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都忙,都在为工作为生活打拼,有家庭要养活,哪像你独自在外头逍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呀?乔觅,我说你都二十多岁了,怎么还这样爱撒娇,你长大了,男子汉要刚强一些,大伙也不求你成就大事业衣锦还乡啦,但你至少要好好生活,才不枉你妈豁掉性命把你生下来。]
遭了一顿教训,乔觅眨眨眼睛,脑内浮现三婶生动的姿势,那个特别唠叨,特别爱教训人,却从不动手的长辈,嘴巴坏,却不是坏人。他习惯地避开锋芒:“嗯,三婶说的是。”
听到这回答,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也稍微缓和:[嗯,听三婶的话准没错。对了,我家瑶瑶考上A市演艺学院,你还记得瑶瑶吧,现在可漂亮,我看那学院里尽是些歪瓜劣枣,都比不上她。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妹妹,你们都在A市,要懂得互相帮助呀。早前就要通知你到火车站接人,倒是你却连电话都不接,还以为你嫌三婶麻烦呢。]
咦?不是说以为我死了吗?
乔觅张了张嘴,差点脱口的话因为突然推门而进的人而停住,幸运地避免了一次冲突。
[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别的也没什么了。既然你的病好了,就好好工作,你还年轻,不怕赚不到钱,就这样,三婶有事要忙,不聊了哦。]
不等乔觅回应,通话已经挂断,乔觅放下手机,问插兜依在门边的人:“怎么了?”
孟靖源喜怒不形于色,暗红色眼眸波澜不兴,默默打量神色困惑无辜的乔觅,终于发话,语气一贯的刻薄:“你现在像一具行尸。”
乔觅眨巴着眼睛,转头望向古旧的梳妆台镜面,抬手摸了摸经过伤病折腾后憔悴不堪的脸庞,微讶:“咦?是挺像的。”
果然是乔氏反应,孟靖源轻挑眉,目光落在那支手机上头,嗤道:“给谁打电话?庸医?”
“不,是我三婶,就说了说我堂妹到A市念书的事。”乔觅并不认为这事需要隐瞒,便简单说了。
“哼。”孟靖源脸色稍霁,英俊但戾气的脸庞顿时生色不少,嘴里却没有缓和:“就这样的事情?你堂妹是什么山精妖怪?你犯得着害怕到脸色发青?”
“发青?”乔觅抬掌推起眼镜,对那位堂妹的记忆仅停留在当年清秀稚气的小女生形象上,不禁失笑:“不,她不可怕。或许因为忙了一天,累了,睡一觉就可以。”
孟靖源环手片刻,突而霸道地命令:“以后不准再打电话给你三婶。”
“咦?!”
“你是我的食物,不准说不。”孟靖源不给乔觅任何机会,大步上前,俯身封堵似乎准备发表反对意见的嘴。
又饿了?
乔觅心头首先冒出三个字,随即被那夹带着狂性掠夺的舌头卷走,换上——他绝对饿坏了。
镜片后的眼睛陡地瞠睁,乔觅不敢妄动,坐在床沿僵挺着腰身等‘一家之主’吃饱,不料这般不解风情的举动对于一头年轻跋扈并且高傲自信的雄狮无疑是变相挑衅,眸中红光流转,被挑衅的狮子终于摆开战斗姿势,抽出插兜的双手,单手揽住食草动物僵硬的腰身带向自己,大掌穿入柔软发丝扣住猎物后脑,唇舌厮磨,一再戏弄,霸道地汲取。
缺氧感袭来,乔觅头脑一片空白,腰上哪里还使得上力气,柔韧身躯软软地依在臂弯中承受侵略,当再度恢复供氧,眼前不再空白,透过蒙胧镜片看见舌尖舔过薄薄的艳红,令乔觅想到吸血鬼的唇瓣,由鲜血增彩添色。
“不准说不。”
沙哑低沉的声音仿佛奋力压抑某些情绪波动,不具威吓性,却轻易蛊惑人心。来不及思考,乔觅在醒悟之前已经轻轻点头,腰间铁臂松开,他发软的双腿竟然支撑不住身体,跌坐在床沿,默默目送颀长身影大步消失在门外。
好半晌以后,乔觅才挪动虚软的脚步走到门边,依着门框,目光掠过夜色庭院,瑟瑟晚风中枯叶飘落,指节轻触唇瓣,酥麻感还是那么清晰。
[怎么?思春了?]
视线一低,落在门廊的一口白牙上,乔觅顺着门框蹲身抱膝:“黑犬,我觉得孟少刚刚不只是饿了。”
[……]黑犬撑起身嗅了嗅地面,换一个姿势又趴下,意味深长地说:[对,不只是饿,是饥渴了。]
乔觅眨眨眼睛,摘下眼睛拭了拭再戴上,终于清楚了——还是饿,就是饿的程度较深。了然地连连点头:“原来这样。”
黑犬鄙视的目光瞥向乔觅,它敢打包票这家伙绝对弄拧了它的意思,暗叹儒子不可教。吸秽气用得着亲来亲去?扯谈,就这天然呆好骗,分明被占了便宜还偷着乐。但是身为高贵的犬妖,黑犬还是懂得情趣的,何况破坏孟少占便宜准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决定闭嘴。
[明白就好,得了,犬爷要睡觉,去去。]
至此,乔觅也觉得是自作多情了,年轻帅气的孟少又怎会对满脸病容瘦骨嶙峋的他有别样想法呢?绝对没有这回事,是错觉,既然是错觉那就不值得念想了。于是乔觅挂起释怀的微笑,抬手顺了顺黑犬柔亮的短毛,就回身关上房门,准备好好睡一觉。
井边细细一条白影对月嗟叹:[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不识爱也好,也好。]
黑犬才掀起眼皮要骂邻居影响它的睡眠质量,白影已经倒吸回井中,封井石轰降一声合上,它不禁翻着白眼嘀咕:[别人谈恋爱你掺和什么,穷酸。]
第二天清早,乔觅又没事人一样起了早,准备梳洗后做早餐。刚刚洗过脸刷了牙,随手梳理柔顺服贴的黑发,正准备离开,却听见马桶盖子被敲响,礼貌地,有规律地。乔觅盯着马桶盖子好一会儿才掀起它,果然看到一只苍白的,指节修长的手,从排水孔伸出来,裹着黑西装搭白衬衫的袖子,长指摄住一只白信封,钢笔字迹矫若游龙,书着:孟靖源收。
乔觅接过信,但手臂没有退走,食指和中指轻摩拇指指腹,然后摊开手板迎了过来。乔觅认得这是讨钱的意思,他微愣:“要多少?”
这次五只修长的手指分开扬了扬,又摊平手板。
“5块?”
手掌狠狠地晃。
“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