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遥
他想拍拍胸口顺顺气,直至注意到右手此时的状态并不自由,公仪林诧异地转过身,大热天的倒吸一口冷气,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的右手,正牵着另一双手。
冰肌玉骨,这个词本是用于赞美女子,手上传来微凉的触觉,却只能让他想到如此形容。
公仪林终于回味过来临跑前蔚知看他的眼神,绝不是什么古怪离奇,那分明就是看智障的眼神!
有谁逃命时会拉着敌人的手一起跑!
公仪林扶额长叹,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估计世间只此一家,蔚知叫有危险的时候,正是他警戒心最高时,通常他生出这种警戒都是生命安全有威胁的情况下,既然是熟人,他当然有理由拉着清河一起跑路。
结果就是,人生的旅程指不定就在今天划上终点。
清河的确很愤怒,一瞬间也生出过杀意,上次公仪林传出他‘女扮男装’已经让清河在众目睽睽下被行注目礼,这次唱的歌词很是放荡不堪,大庭广众下被无数人盯着谋个关键部位,对于高傲的鲲鹏一族已经构成足够的侮辱。
接下来的情况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蔚知一声有危险让公仪林第一时间选择逃跑,那是本能的一种选择。但比本能更快的,是不由分说握过来的那只手,和身旁一个个人擦肩而过,踏过青山绿水,原本浮动杀意的眼眸渐渐平静下去。
河水流过石子,高低差发出较大的水花声,公仪林因为方才疲于奔命的喘息声,渐渐和河水流动的声音融合在一起。
清河淡淡扫了一眼公仪林的侧颜,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流过喉头,坠在地上。
“那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公仪林也觉得这次乌龙闹大了,就是为了防止自己被鲲鹏一翅膀扇飞才跑路,结果还亲自拽着对方的爪子一起跑。
丢脸都丢到几十万里外的师门去了。
“呵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公仪林干笑两声,事后又觉得‘呵呵’二字听上去也不太好,再看清河看他的眼神,竟然不是冷得结冰渣,反倒是平淡中又夹杂着一丝复杂。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王之蔑视?
他并不知道,昔日天苑掌教还在世时,清河曾陪着对方参加过这片大陆爆发的第三次人魔大战,在战场上,清河亲眼见过不少说着满口仁爱诺言的修道者转眼间抛下同伴独自逃命,更有昔日缠绵的爱侣下一刻为了活命竟将道侣推出去承受致命一击。
而狡诈如公仪林,精明如公仪林,竟能快过自己的本能,带着他一同逃命。
这种感觉……出奇的新颖,令人着迷。
“再来。”
公仪林一怔,“什么?”
“拉我跑。”
手掌在空中虚晃两下,“被风吹傻了?”
一缕清风微微拂过,在空中一个转弯,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公仪林鬓角的一缕碎发应声而断,他立马讪笑两声,“开个玩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无奈又拉着清河的手跑了一段路程,停下时,他回头皮下皮肉不笑道:“现在总可以了。”
“不对,没有那种感觉。”清河低声道。
方才那种令人沉迷的感觉,并没有出现。
“再跑。”
公仪林脚下一滑,但也只能屈服于对方的yin威,继续朝前跑。
“再来。”
“再来。”
……
“再……”
“你还是杀了我吧。”公仪林自暴自弃地躺在草地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空,“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看着像是一条脱水的咸鱼瘫软在地的公仪林,清河蹙眉,“起来。”
公仪林连手指都懒得动,勾勾脚尖,“有种你趟下来。”
清河手指上方出现一个气流小漩涡,公仪林看到却是躲都懒得躲,翻个身,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等死,他胸口的那支笔,足以帮他抵御一次准道仙尊的攻击,他在做的,是松懈对方的心防,用状似毫无防备的状态谋得清河的信任。在这之后要做的,本该是计算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顺便对失败后要做出反应心里给出预演,公仪林却忽然生起想将脸透过青草,埋到松软泥土里的冲动,方才逃命时一瞬间的选择确实让他心惊——有人越界了。
一直以来,公仪林清楚地世界划分为一个盒子,每一层住着什么人,自己要用什么态度去对待。
师父,师兄,朋友,点头之交……
但清河,一开始因为种种意外,他并没有来得及给对方下一个定义,放在最合适的位置。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感觉到身下的草坪微微向下沉了沉,不用猜也知道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是谁。
公仪林和清河,常处于相顾无言的状态,现在一个侧着身子,看不清表情,双方却觉得这样的状态更容易交流,不用去捕捉对方脸上每一个表情,却判定所言是真是假。
眼睛睁开又合上,合上又睁开,公仪林轻声开口,打破难得的静谧,“阳光,草坪,两个人,此情此景,如果配上音乐就完美了。”
听到‘音乐’二字,清河原本柔和下来的脸色出现一瞬间的僵硬。
公仪林语调微微上扬,“我提议,由我高歌一曲。”
“闭嘴!”
“哦。”遗憾地将都要从口中吐出的音符强行收了回去。
其实公仪林的声音很好听,只是不知为什么,一开口唱歌就能起到要人命的效果,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最后他也只能不无遗憾地总结道:天生的。
由此,公仪林很是崇拜音乐好的人。
“昔年公子碧,一曲惊长门。”无意间想起九师兄说过的一句话,公仪林喃喃复述一遍,转过身,“你可听说过公子碧?”
竟然姓公子,比他的姓氏还嚣张,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