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寻坡 第134章

大多数人都往北，向着长寻坡的方向走，谭帅和黎阳还有黄立安则骑着车子去往南山。

这两年，从市区到南山的路修好了，平坦而又宽阔，自行车走在上面，车胎擦地发出均匀的动静。

晚上，这边大车也不少，一辆接着一辆，比从前要热闹一些。

南山仓库旁边的灯很快，吸引了许多细小的蚊虫，从旁边经过时，都能听到清晰的“嗡嗡”的声音，这是个安静的夜晚。

这个时间了，车库那边还有人，十几辆冷链车正在检修，没有问题的话，今天晚上将会开往鲁城，在那里装上带子鱼和大棚果蔬，然后再运回B市。

黎阳和谭帅过去看的时候，检修已经到了尾声，司机师傅们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就出发。

这些车是去年买的，天气越热越繁忙，现在才刚刚开始。

等到这些车开走，南山这边才慢慢安静下来，黄立安早就裹着薄被子睡着了，谭帅和黎阳躺在凉席上说话。

收购农机四厂的事情都很顺利，就是钱还差很多，因为俄国那边管制严格，美元一时半会弄不回来，只能在国内想办法。

车队的运输收入一直都很稳定，刨除各种费用，这个月汇过来一百多万，这个春天插秧机的销售款加起来有一百多万，小型农机卖的不少，但是利润有限，压缩机的尾款一直还没要回来，唯独让人感觉到惊喜的是，组装的农用车卖的不错，尤其是在北面几个省市……

现在钱还差一截，能指望的就是银行了，好再现在有各种政策，贷款的事情不难。

借钱容易，但总得还。

黎阳忍不住叹口气，现在他们还没生产出来拖拉机，已经负债累累了。

四月份的天气有点热了，谭帅本来体温就高一些，躺了一会儿，忍不住把腿搭在旁边光溜溜又带着凉意的腿上。

黎阳本来不想动，但是腿被压的快要麻了，只能慢吞吞的抽出来。

说着说着，黎阳迷糊了，以防被压，他睡着之前先下手为强。

谭帅显然是不怕被压的，听着虫鸣声，凉席上的两大一下，陷入了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卡文，一直卡，更新难

榜单还差一万字，明天要撸完

第131章

因为营业执照上是两个人, 所以黎阳要和谭帅两个人一起去银行办贷款。

这不是第一次借钱了，什么手续俩人都门清，把齐全的资料交上去, 回去等待放款。

办理贷款的时候, 他们两个各得了两张银行卡，这种银行卡比存折拿着方便, 就是不像存折那样看明白上面的存款和取款的明细, 让人心里不太踏实。

谭帅在卡里存上三十万块钱，坐飞机去南方, 买了大量的轻型钢管和塑料膜，这些材料是他提前打电话定好的，交了钱, 刘凯带人开着货车, 把这些东西运送到穗城的港口。

办理完各种手续，这些材料将会被包装上货船，然后运往俄国。

自从俄国开始对进口货物进行管控，从前那种躺着挣钱的日子就有些变了，关税政策的变动, 无疑增加了外国商人的经营风险。

既然进口这条路难走, 谭帅就在俄国本土想办法。

除了轻工业品, 俄国百姓日常所需的蔬菜水果也有很大比例要从国外进口, 谭帅占有股份的拖拉机厂有大片的试验田, 这些材料运到试验田后, 会盖起几十上百亩的大棚，用来种菜。

谭帅在穗城忙的时候, 黎阳请了半天假去小学学校。

天暖之后, 海城的各个学校陆续开始运动会, 黄立安所在的学校也不例外，周四周五两天在操场举行各种项目的比赛。

黄立安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不怎么参加运动项目，这个黎阳跟他班主任说过了，平时的跑步和剧烈运动，他都可以不用参加。

每年的体检结果都在好转，根据医生的建议，黎阳给黄立安买了个自行车，每天可以骑半个小时锻炼。

这次运动会黄立安报名了体操项目，前天打电话的时候，大毛知道了，特意让黎阳拿着他的相机过去，多拍几张照片。

工人子弟小学就在长寻坡的一众工厂之间，离老远都能听到锣鼓的声音，小学门口很多人再卖东西，什么气球、汽水、糖果还有一些塑料玩具。

有些人看着黎阳穿着工作服，就知道是学生家长，纷纷招呼道：“健力宝要不要，小孩子跑累喝一罐正好恢复体力。”

黎阳就多看了一眼，卖东西的人就更卖力的推销起来。

黎阳买了两罐健力宝和两袋红豆面包，穿过插满了彩色旗帜的大门，进去了学校。

运动会开幕式才结束，黎阳跟着其他家长在操场外面看，这个时候的小学生们都换上了统一的运动服和运动鞋，除了高矮胖瘦不一样，一时间还真不好找人。

体操是表演项目，在比赛之前进行，几十个小萝卜头在操场里面一脸严肃的动作着，他们根据个子排列，黎阳一行行的码过去，终于找到了黄立安。

黎阳看了一会儿，才开始拍照，旁边的家长见状，过来攀谈，希望黎阳等下能帮他们家儿子照几张，按照照相馆的价格给钱。

体操表演结束，收队的时候，黎阳眼睁睁的看着黄立安一跑，鞋子飞出去了，三个鞋垫撒在地上……

周围发出一阵笑声，黎阳看着黄立安红着脸捡起鞋，赶紧和其他人集合到了一起，踩着鞋，迈着方步走出了操场。

黎阳也笑了，一边笑一边沿着操场去找体操表演队。

此时，大喇叭上正在报接下来的项目，黎阳走过去时，黄立安正坐在水泥台子上，他的鞋已经脱下来，给了旁边一个同学，催促道：“快点换上，等会你该去跑接力了。”

那个刺猬头的男同学换上了黄立安的运动鞋，黄立安穿上了他的球鞋，还在问：“合脚吗？这鞋带得系紧点……”

黎阳停下了脚步。

这双白色运动鞋是黄立安前几天新买的，他特意自己去挑，看样子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刺猬头的同学黎阳也认识，是黄立安的饭搭子聂治，这个姓聂的小同学父母之前都是长寻坡上面的工人，工厂破产后，双双下岗，之后离婚，一个去了北方，一个去了南方，聂治现在跟他姥姥一起住。

换好了鞋，聂治往操场那边跑，黄立安看到了黎阳，呲牙笑，“阳阳哥。”

小家伙脸上亮晶晶的浮着一层汗，黎阳走到他跟前，问道：“身上没啥不得劲的吧？”

“没有，哪儿都好。”

黎阳把健力宝给他，这东西之前在冰水里放着，现在还有一点点凉，黄立安接过来，眼睛弯了弯。

这时，他们班级的班长过来，给黄立安他们发各种颜色的扇子，让他们去操场旁边加油助威。

知道运动会是学生们难得一起玩耍的机会，黎阳打了一声招呼就回到家长堆里，时不时找个角度，给黄立安拍几张。

过了一会儿，黄立安拿着扇子来找黎阳了，指着聂治的背影，让阳阳哥帮忙拍几张。

黎阳点点头，告诉他，“健力宝和面包我买了两份，你要是渴了就喝。”

这回黄立安终于听话了。

十一点多，运动会的前半天结束了，黄立安手里拿了好几张奖状和带着香味的橡皮，这是比赛的奖品，虽然不是黄立安得的，但现在都属于他。

跟黄立安不一样，聂治的身体非常好，像是小牛犊一样。

看着他满脸大汗的样子，黎阳心里纳闷，俩人最近这半年吃的东西都差不多，但是聂治的个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长，黄立安的发育则低于同龄孩子的平均水平……

小孩子消化快，中途的饮料和面包吃完，肚子又是瘪的，解散后，黎阳带着他们两个人去邱家小饭馆。

聂治的姥姥家在城南，他中午都不回家，黎阳看黄立安困的眼睛眯了起来，吃完饭就让俩人去农机厂办公室睡觉。

黎阳去照相馆，把胶卷留下，回去的时候，旁边屋子的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球球蜷缩在床下，毛嘟嘟的肚子一起一伏的。

关上门，黎阳打着呵欠去办公室，先给穗城打了个电话，得知谭帅明天回来，在宽大的桌子上趴了一会儿。

谭帅是第二天中午到的长寻坡，本来想直接去农机厂，出来倒水的邻居拉住他，说是最近巷子里丢了不少东西，让他回去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黎阳和谭帅不着家，果然没有幸免，外面晾晒的衣服、被单和枕头皮都没了，好再他们的锁很结实，看上去没坏，隔着窗户可以看到彩电还在，看样子里面没啥事。

其他邻居有丢钱的，丢自行车的，五花八门，啥都有。

谭帅进屋检查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骂，骂偷东西的人生孩子没□□，骂巷子里那些狐狸精不要脸。

从过年开始，长寻坡东西两边有一些房子租出去了，做的都是些不好的生意，弄的乌烟瘴气的，天天有人去社区和派出所举报。

社区要统计损失，傍晚时候，黎阳下班，回家清点完了，写单子。

他们还好，大毛和黄立安住的小屋子里面被洗劫一空，除了不能搬走的床和柜子，啥都没剩下，连黄立安掉光毛的小毯子都没了。

谭帅穿着拖鞋在水龙头那里洗桑葚，洗完桑葚，又冲了冲脚，回去的路上，碰到邻居的孩子，分出去一些桑葚，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半盆。

各家各户的门敞开着，黎阳和黄立安坐在门外的板凳上面，屋子里的风扇脑袋冲着外面吹。

黎阳和陈大爷一起回来，爷俩在外面下棋，黄立安没作业，一口一口的吃着汁液饱满的桃子。

谭帅这次从俄国拿回来一大捆子钓鱼竿，可把陈大爷给乐坏了，一边下棋一边告诉他们别做饭。

陈大娘在家里煮好饭，招呼爷几个过去，黎阳他们三口去蹭了一口吃的，省得生火了。

陈老师天黑才回来，还有几个月要高考了，他给一些偏科的学生补习功课。

陈大娘煮的羊肉粥，味道很好，几个人在门口的小桌子边，说着话，吃着饭。

旁边的邻居家里开着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海城本地新闻，偶尔滋滋啦啦两声，过一会儿又自动恢复了清晰。

吃完饭，黎阳去帮着陈大娘洗碗，陈大爷戴上老花镜，想要看报纸，还没瞅完几个版面，报纸又被陈大娘给撤走了。

没说啥，陈大爷放下眼镜，又跟谭帅说起了长寻坡上面的事情，“过去那几十年，我们这多风光啊，现在遇到这么大麻烦，不知道能不能度过去……”

当年，陈大爷插队完回海城，那时候工厂人人都抢着去，他哥哥进去了，自己则去做了老师，直到前几年，工厂的工作依旧是人人向往的，谁也没想到，突然闹了这么大一场地震。

不过，陈大爷几十年经历了不少事情，感叹两句也就罢了，再难的日子，过去也就过去了。

黎阳洗完手，坐在竹椅子上，刚才有人送过来一大捆子艾蒿，应该是新割的，他学着陈大娘的样子，拿出几棵艾蒿，像是编辫子一样，编成一条条的。

天暖和之后，巷子里面的蚊虫就多起来，没有艾草，实在是难熬。

谭帅也帮着编了半天，等月上中天，长寻坡两边的灯光慢慢熄灭，他们抱着艾草回家。

门依旧敞开着，电风扇转了个方向，冲着屋子里头吹，黄立安小小的身子缩在床里面，一会的功夫已经睡着了。

黎阳洗完手，总感觉那股艾草的味道还在，不知道是没洗干净还是鼻子被熏的失灵了。

谭帅都已经躺下了，黎阳把手神到他的脸上面，“你帮我闻闻，是不是还有味儿？”

眼睛都没有睁开，谭帅道：“没有了。”

虽然黎阳有点怀疑，但还是没再继续洗了。

谭帅回来后，贷款很快就下来了，在长寻坡上面的人还没有多少反应的时候，农机四厂性质发生了变动。

可能是这几年破产和出事的工厂太多了，也可能是农机厂这边没啥动静，这次农机四厂被收购完，黎阳都没有听到多少人在议论这个。

工厂门口的牌子没有动，农机四厂原来的领导班子也没有动，除了老厂长因为身体原因彻底退休，剩下的一切都照旧。

收购的事情早就开始谈了，农机四厂的旧机器处理的很干净，厂房打扫完，货车把机器设备从一厂仓库拉到四厂的车间，签完合同的当天就开始组装和试运行。

农机四厂的账目特别的清楚，什么电费和维修费用结算干净，外面没有欠债，账上最大的应收款是隔壁的农机三厂的，大约有三百多万，这些钱从分家时候就欠着，这个数字这几年只多不少，只不过债主不一样了。

在收购之前，农机四厂的工人们的着落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不过是按照当初的打算一步步的走。

跟当初农机一厂被收购时不同，农机四厂的工人没有多少抵触情绪，反倒是松了口气，起码还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总比那些在外面卖袜子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