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终晚夏
姜恩眠的家是一套普通三居室,老式平房自带小院,种了些绿油油的应季蔬菜和一棵海棠、一棵香椿树。
即将步入盛夏,香椿长得枝繁叶茂,葱绿的树叶被雨水摇曳拍打着。
三个房间中,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书房中摆着架钢琴。家具装潢稍显陈旧,但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
木质沙发的墙壁上,挂着一家三口还有猫的合照。暖黄的灯光打在无尘地板上,到处都透露着温馨。
雨势减弱,雷声停止。
酱酱被姜恩眠轻手轻脚放到床上,只有呼噜声依旧震天响。
姜恩眠则拘谨地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听浴室传来的水声。
起初,他只是想让沈宗年进来擦一擦,却看到全身湿透人后,脑子一热说了句,“要不洗个澡吧。”
姜恩眠双腿并拢,手掌紧紧按在椅子边缘,每个毛孔都预示着他的紧张。
他所处的位置,正对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沈宗年在里侧洗,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内部映出的暖光。
几分钟后,高大的身型在磨砂玻璃内出现,之后逐渐拉近,不光人形明显,所有的器官阴影都清晰可见。
姜恩眠反应过来时,脸已经烫成了沸水,他急忙闭眼转过头。
我到底在看什么啊,流氓。
“可以递给我一条浴巾吗?”沈宗年顺着浴室传来潮湿的声音,差点吓出他的魂魄。
“哦,抱歉,这就来。”姜恩眠匆匆忙忙抓了条浴巾,给对方递进去。
“谢了。”
“不客气。”姜恩眠跟中邪似的,虽然闭着眼,但脑子里想的,都是隔着玻璃门看到的阴影。
门再次关上,姜恩眠坐立难安,他站在书架前,翻开这本书,又打开那本,恨不得把所有书折腾一个遍。
和开门声一同传来的,是沈宗年的脚步,正朝他的卧室一步步靠近。
每一声都踩在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洗发水的气味逐渐靠近,姜恩眠头压得更低,他拼命翻动书页,妄想压制脚步和好闻的香气。
沈宗年的话,把所有的紧张都打散,“这条浴巾,似乎小了点。”
“嗯?不会吧,我专门拿的很大的……”姜恩眠转头,噗嗤笑了出来。
他刚才着急,竟然拿错了浴巾。这条是他和酱酱的同款,酱酱是黄色的,他是浅蓝色。
浴巾上还印着个胖嘟嘟的猫爪,现在正缠在沈宗年的腰上,却也只能缠在腰上。
所以,沈宗年的上半身是赤.裸的,好身材显露无疑。
姜恩眠忙着拿出另外那条浴巾,踮起脚披在他肩膀,“稍等一下。”
几分钟后,姜恩眠抱着一套衣服返回,“不介意的话,先穿我爸的吧,衣服是新的,他还没穿过。”
沈宗年身型高大,自己的衣服又瘦又短,他爸的好歹能套下。
“谢谢。”沈宗年背对着他,摘下浴巾,套上棉质圆领衫。
整个过程姜恩眠没抬头,但没少乱想,之前上节目时,也是这样的。
有些人身材好就算了,总显摆算什么意思。过分。
沈宗年换好衣服,弯着腰,很轻地蹭了蹭酱酱睡熟的脑袋。
酱酱半梦半醒,合着眼睛,爪子抱住他的胳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又回蹭了他。
沈宗年起身,“我走了,晚安。”
姜恩眠跟在身后,“我送你。”
两个人走到门口,沈宗年转过身,“就送到这儿吧,外面凉。”
室外的雨停了,但风还没静止,粉白色的海棠花瓣落了满地,有独特潮湿的香气。
“拜拜。”姜恩眠扶着门边,站在门口。
“眠眠。”沈宗年背对着他。
“嗯?”姜恩眠低着头,看沈宗年落在身后,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我如果想酱酱了,可以随时来看它么?”
通过影子,姜恩眠识别出沈宗年转身的动作,他点点头。
随后,他额角的头发被人轻轻拨弄,像是触碰酱酱时那么轻。
半分钟后,拨弄刘海的人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空气中还夹杂着洗发水和海棠花的混合味道。
姜恩眠蹭了蹭被他触碰的地方。
可我又不是酱酱。
干嘛要蹭我。
*
沈宗年回到车上,手机里有条未接电话,他回拨过去。
对方毕恭毕敬,“沈总。”
“说。”
“经济峰会后天在邻市举办,到场名单已发您邮箱。”助理说:“那边极力邀请您出席。”
“尽快答复你。”
“是。”
沈宗年点开邮箱,划开出席嘉宾名单,他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停了三秒,随后退出图片,并回邮件过去。
【去。】
助理很快回信。
【收到,我安排。】
*
金融峰会每年在不同城市举行,能受邀到场的,都是该行业的领头人。
作为商界翘楚,沈宗年已有两年没出席峰会了,今年难得到场,必然成为簇拥的焦点人物。
几轮交谈下来,沈宗年喝了不少。他算不上酒量好的人,刚上大学那几年,自己跑业务,没少喝醉喝吐,但叱咤商场多年,一般的酒量多少能应付。
“沈总。”身后传来成熟男人的声音,“见您一次太不容易了。”
冲着沈宗年的方向,不远处走来年长和年轻的两个男人。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他举起高脚杯和年老的男人相碰,“徐总,您好。”
徐总热情洋溢,轻推身旁年轻男人的后背,“和您介绍,这位是我的小儿子徐子烨,早些年寄养在外,近两年才回家。”
徐总没开玩笑,透露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别看这小子还在读大学,却已经是我的得力助手了。”
徐总对着儿子使眼色,“这位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大名鼎鼎的沈总,沈宗年。”
“沈总好。”徐子烨身着高档西装,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高贵的气质,就连端酒杯的姿势,都完美到挑不出破绽。
沈宗年保持礼貌微笑,“小徐总,幸会。”
徐总的助理着急赶过来,低声和他说了些什么。
“沈总,我这边有点事,要先离开一会儿。”徐总面色和善。
沈宗年:“没关系,您忙。”
徐总和儿子说:“子烨,你和沈总聊聊,多和他学学经验,如果有机会,咱们也方便合作。”
“好的爸。”徐子烨微微颔首。
“徐总慢走。”
徐总渐行渐远,消失在宴会大厅。
徐子烨转回身,端起酒杯,保持着完美无缺的官方微笑,“沈总,您似乎并不意外。”
“你想我意外什么?”沈宗年面不改色,“意外你为什么站在这里?还是意外,在姜恩眠面前冒冒失失、又没心眼的学弟程昱宁,实际上是大名鼎鼎徐氏集团的次子?”
“你果然早就知道。”程昱宁表情突转。
“你特意站在这里,不就是想我知道么。”
对于沈宗年平静的反馈,程昱宁并不意外。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他绝对比姜恩眠了解的更多。
沈宗年十八岁开始闯荡,用十二年白手起家,这个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男人,永远不能是简单的存在。
“小徐总,我怎么看你都无所谓。但你那位学长知不知道,在他面前单纯青涩的学弟,私下里,却把整个圈子搞得腥风血雨?”
大约一年前,上流圈子里传出了一位徐家的二少爷,徐子烨。
据说是早年弄丢的孩子,这位少爷初到徐家,胆小内向又懦弱,大家都觉得是个不得宠,也无法在徐家立足的人。
没想到,只过一年,原本岌岌可危的徐家生意却起死回生,四五个同行却接连申请破产保护。
不仅顺利干掉同行,这位徐二少对自家员工也毫不手软。他最擅长用看似正当的手段钻法律空子,他上任公司副总第一天,先辞退了一批元老,又解雇了所有年龄过大,回报率较低的员工。
他的行为引起员工的抗议、暴力和不满,他表面说着会给大家补偿,私下只会留足证据,等警察出面收拾烂摊子。
裁员的同时,他还大幅度提高在岗员工的工资,实施奖励机制和末位淘汰制度。每个季度完成指标最多的员工,能获得三、十倍甚至更多的薪酬,而完不成任务的,则需在期限内自行离开。
在残酷竞争的带动下,所有员工打了鸡血,他们一面抱怨,一面却眼红于高昂的报酬。
周边其他的企业的员工,也纷纷跳槽至此。仅用了半年,公司的利润就翻了三番,生意蒸蒸日上。
可他表面有多和善,私下里就有多阴狠。为达目的他不择手段,道德人情在他眼里半文不值,只要不触及法律法规,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程昱宁所有的青涩和单纯,只会展露在姜恩眠面前,“沈总,你敢说,你在我学长面前就毫无保留,没有任何隐瞒吗?”
“我承认,就目前为止,我有些地方的确不如你,但不代表我永远不如你。”程昱宁步步紧逼,“你能给他的,我一样可以。最重要的是,我和他认识多年,曾朝夕相处,同吃同住,他对我的感情,比你们任何人都多。”
“但这些你没有,你也求不来。”程昱宁的笑容阴狠,“你永远只有嫉妒的份。”
“小徐总,您的魄力我佩服。”对方的话并没有引起沈宗年的波动,他平静自如,“不论在这里还是节目上,我都接受你的任何挑衅,并随时奉陪。”
沈宗年喝光杯中的酒,并递给适应生。
离开前,沈宗年只留给他了一句话,“但先掂量掂量,你够不够格。”
对方越平静,程昱宁就越恼怒,“沈宗年,我不会输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