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终晚夏
可他的不信,一样换不来其他人的半分尊重。
年少的苏言可以接受这些指责,但他不能容忍年迈的奶奶也要承受这些,甚至是无理的丢石子、吐口水和永无止境的谩骂。
那时候奶奶为了供他读书,舍不得吃穿,每天四五点起床去捡破烂,只为赚那零星半点的辛苦钱。
奶奶总和他说,“你要努力学习,要做个好人,这样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那时的苏言听话懂事,完全按照奶奶期盼的样子,做个好人、努力读书,希望有一天能改变生活,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但有些时候,现实总不会善待真诚并努力的人。
当奶奶被小混混抢了钱,打得头破血流,却舍不得去医院买药的时候,苏言彻底爆发了。只有十四岁的他找到了流氓,发疯一般和他撕扯扭打。
那是苏言第一次打人,当时有多冲动,他就有多害怕,但他并不后悔。
哪怕被带到警察局教育,被奶奶拿扫帚打,他也从没后悔过。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人,是个可以保护奶奶的人。
而苏言打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也是从那天起,曾经嘲笑唾骂他的人开始忌惮他,他们不再找茬,甚至会躲着他走。
那件事之后,年少的苏言有了错误的认知,原来能改变人生的不是读书学习,而是打架成为老大。
从那天起,苏言不再读书,他招了一批小弟,开始在周边鬼混。他从不主动欺负人,但谁干坏事、谁欺负他,他就变本加厉收拾谁。
除了打架,苏言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工。他把读书的时间用来赚钱,奶奶既不用给他交学费,也不用再去捡垃圾。
那时苏言年龄太小,只能打些灵活。等他十六岁时,找到了一份网管的工作,他发现,这里有很多给人当代练的客人,只要游戏打的好,收入非常客观。
最早,苏言也给人代练赚钱,后来他自己申请了账号,参加各种有奖金的比赛。
在他十七岁那年,一个自称战队的教练的人亲自找上门,并跟他说,只要去他的战队,每年至少能拿到七位数收入。
这样的数字,对只有十七岁的少年来说,一辈子都不敢奢望。他毫不犹豫,当天就加入了战队,并住进了装修豪华的别墅。
教练还跟他说:“只要赢得比赛,他就能永无止境地赚钱。”
为了让奶奶过上更好的生活,苏言没日没夜的训练,付出比别人多百倍千倍的努力。他每一场胜利的背后,都是别人想像不到的汗水和辛劳。
时至今日,苏言成为了全球顶尖电竞选手,他得到了财富、名声和地位,他不再被嘲讽、被欺负,他拥有百万粉丝,享受荣誉威望,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听到众人的欢呼与掌声。
但可悲的是,他失去了奶奶的爱和信任。
他后悔,却也不后悔。
“你为什么不告诉奶奶,你真正的职业?”
“说了她也不会信。”
姜恩眠无奈笑了笑,“你就是太想当然,又太封闭自己了。不是人人都有读心术,你不去主动表达,又有谁能知道你的心思?”
“或许你说的对,可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想要的是你们这种读过书,有素质懂礼貌的大学生,而不是我这种,只会打游戏的小流氓。”
姜恩眠说:“我们总在羡慕别人的生活,却不知道,自己也在被人羡慕。”
买完东西,两个人走到桥上,却被美景吸引,不约而同停下来。
“羡慕什么?羡慕我没读过书?没父母?就剩一个相依为命的奶奶,还被我气的不愿意认我?”
“羡慕你虽然没有爸妈,但至少还有奶奶。”桥边的风拨乱了姜恩眠的发梢,他眼前都是流淌的河,“不像我,都没有。”
苏言的表情凝固,风也吹不动。
“我不是爸妈亲生的,我是他们从孤儿院领养来的,我没有任何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苏言的心口棉花被砸下去一块,不算疼,但有种柔软悬浮的奇特触感。他看到了姜恩眠身上散发出的光,风吹不走光,也带不动心口的那团棉,他竟有种想要拥抱对方的冲动。
想紧紧抱住,抱到无法呼吸,都不松开。
姜恩眠转头和他对视,弯起的嘴角比那团棉花还要柔软,“好啦,不需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难受的。”
姜恩眠说出那些话,只是想给苏言一些安慰,想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从来不羡慕别人,在他看来,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虽然他与爸妈没有血缘,但他拥有了父母最热烈的爱,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我爱我的爸妈,我很幸福。”
“嗯。”苏言的嘴角罕见扬起,他想要配得上姜恩眠周身的光,“我们都很幸福。”
“快走吧。”姜恩眠拽了下他的胳膊,“赶紧回去,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干什么?”苏言紧跟在他身边。
“拿吉他,去医院弹给奶奶听。”
“她不会想听的。”苏言太了解奶奶了,要不是姜恩眠和他妈妈在旁边说好话,奶奶根本不愿意见他,更不要说听他弹吉他。
“也许奶奶会愿意听我唱歌呢,你顺便当个伴奏。”
“你会唱歌?”
“不要小看我。”姜恩眠笑着说,“我三年前是以爱豆身份出道的,唱歌跳舞都可以,我受过专业训练的。”
三年前,公司签下十几个大学生后,专门把他们送去了培训基地。但公司没资源,姜恩眠又喜欢拍戏,才走了演艺圈这条路。
“好吧,不吹牛了。其实我唱的很一般,但奶奶应该不会嫌弃我。”姜恩眠抱着堆东西在前面自言自语,“不过,我当练习生那阵还真的有个梦想,希望能出一张属于自己专辑。”
那时候姜恩眠的想法很简单,他没指望火,就是想留个纪念,哪怕给爸妈听也好。
两个人上了车,姜恩眠坐在苏言身后,“对了,奶奶有什么喜欢听的歌吗?我先学学。”
苏言提着两袋子东西,不方便倒手,“你从我兜里拿Mp3,里面有首烟火,奶奶很喜欢。”
姜恩眠塞上耳机,轻缓悠扬的歌声在耳边扩散,“原来奶奶喜欢听流行歌曲,我还以为他会喜欢夕阳红或者广场舞热门歌曲。”
“那些也喜欢,但这首最喜欢。”
“为什么?”姜恩眠下意识猜测,“难道奶奶也喜欢烟火?”
“不知道,我没问过。”苏言回顾姜恩眠的话,“你喜欢烟火吗?”
“嗯,很喜欢。但现在国家管制不能随便放,我有十年没见过了。”
两个人回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四点,每天四点到六点是妈妈做治疗的时间,也是奶奶最无聊的时候。
此时,奶奶正独自坐在病床上百无聊赖,见姜恩眠推开门,老人眼睛里放光。
“哎呦,眠眠你终于回来啦!”话到一半,奶奶发现了身后的人,态度大转,“你自己来就行,叫那臭小子干什么?”
“我是专门唱歌给您听,顺便抓他来做伴奏的。”
“他还会伴奏?”苏奶奶的眼睛落在苏言背着的吉他上,“这臭小子不就会打架吗?”
姜恩眠没猜错,奶奶果然不知道苏言会吉他的事。如果他不提,苏言真的会瞒一辈子。
“这不正好叫他过来,看看他有没有吹牛。”
“行,那就让他弹弹看。”苏奶奶还加了一句,“不好听咱们就让他走。”
“行,都听您的。”等苏言拿出了,姜恩眠和他使个了眼色,“奶奶,那我要开始唱了。”
“诶,行!”
拨动的弦音和悠扬的歌声一并响起,在温暖干净的病房内穿梭盘旋。
奶奶的眼神从不可思议,到心旷神怡,再到眼含泪花。她跟着节奏拍手、点头,不自觉地哼唱。她看着折进阴影中的孙子低头不语,还像小时候那样的听话安静。
无数人见过苏言打比赛的视频,却只有两个人看过他拨弄琴弦的频率。像清凉初春掘地萌发的青草,是燥热盛夏突如其来的大雨。
姜恩眠的脑海中是歌,奶奶的泪花中是苏言,可苏言的世界里,只剩姜恩眠。
他的歌声比想象中还要好听百倍,清澈干净的嗓音,随着弦音,声声敲打着苏言的心。
奶奶伴着歌声入眠,两个人关上房门,一同走下楼。
姜恩眠说:“今天我爸休息,我回去帮他做饭,拜拜。”
“等一下。”苏言叫住姜恩眠,却回避了他的目光,“那个,你还愿意坐摩托么?”
姜恩眠回身,“怎么了?”
“正好我顺路,要不送你?”
“好啊。”
今天苏言的速度慢了不少,姜恩眠有点感动,他终于知道安全的重要性了。
车平稳停在家门口,姜恩眠摘下头盔,“谢谢你送我回家,拜拜。”
“等一下。”苏言低头看方向盘,犹豫了几秒才说:“谢谢你给我奶奶唱歌。”
黄昏遮不住姜恩眠的灿烂嘴角,“不客气,能有听众我还挺开心。”
“你明天还来吗?”
“当然。”
“你早上还想吃包子吗?”
“好呀,明天见。”
姜恩眠消失了几分钟,可苏言的视线里,还是他被暮色染红的影子。
*
苏言训练到凌晨一点半,平时躺在床上就睡的他,今天却难得失眠了。
他满脑子都是姜恩眠在病房的歌声,每一个动听的音节,都生生撞在他心口,混着白天落在上面的那团柔软棉花。
他揉了揉躺在枕头边,呼呼大睡的小毛球。掏出手机,登陆微博,发出了注册账号以来,唯一的一条原创内容。
苏言su:「谁能联系到唱片公司,并尽快给@姜恩眠出张专辑,我无偿和他签一年的代言合同。」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还专门@姜恩眠,开窍的小狼狗,就是这么的胆大妄为【。
战队经理人(发疯嚎叫):苏言!你丫知道你一年的代言费有多少吗?八位数,八位数啊!!这能出多少张专辑了?你疯了吗,你他妈就是疯了!!!
老秦(不屑):可笑,他要红也是我来捧,用不着别人。
霸总(冷面):在拼谁有钱?
解医生(拿起手机):他不是说给我打电话?
柳医生(端起茶杯):啧,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29章 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