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蹲蹲
奎纳催促道:“如果你不问,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
“不。”凛冬压下心中不安,问道,“我想知道,皇宫壁画上……”
奎纳打断他:“你想问我那八张壁画上为什么分裂分子、星际海盗、土匪罪犯的首领会和皇帝陛下的战袍一个颜色?”
凛冬不由微微张开嘴。
奎纳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说道:“你父亲死得早,没猜错的话,你是跟着皇帝长大的吧?这么天真的元帅,帝国历史上你恐怕是第一个。”
奎纳又坐了下来,呼吸吐纳了一番,气定神闲地开始讲故事:“一个农场主,养了一群羊,羊每天吃草,产奶产肉,有的羊不想被吃,就计划逃走。农场主看出来了,于是放了一只狼在羊圈外面,逃出去的羊被吃了,他才慢悠悠地拿着枪出来赶跑了狼。其他羊见状明白了,只有在羊圈里呆着,才能避免被狼吃掉,就算还是要产奶产肉,也好过立刻被狼咬住脖子开膛破肚吧……”
凛冬握紧双拳,他其实隐隐有感觉,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奎纳:“皇帝教你领兵作战,教你忠心耿耿,给你权势地位,给你坦托军团的兵权,因为你是他的元帅,是他的刀。你得明白,他绝不会教一个臣子怎么做皇帝!”
凛冬嘴角下垂,脸色很差,指节攥得发白。
这些以平乱安邦为名的战争,全都是假的,是奥尼斯家族在世人面前演的一出戏。
那些百姓死后才会知道,自己不过是戏中的炮灰和背景;而坦托将士也完全不会知道,他们手上的鲜血、伤亡和牺牲,都不过是一场闹剧中应有的桥段和情景。
越是惨烈,越是体现帝王的英勇,越是让百姓信服,王位越是稳固。
凛冬想起了被吞噬的偏航星系、在核弹下死掉的六百万平民……
他不想去想,因为他害怕自己也是被利用的……
奎纳坐在几米远的位置上,声音却像在他耳边:“你以为元帅不好干,皇帝又何尝好当?他们每个在位一天就提心吊胆一天,不做出点成就来,怎么让羊群乖乖给他产奶产肉?”
他压抑的愤怒和绝望越深,奎纳越是轻描淡写,甚至透出一丝幸灾乐祸。
“那些海盗啊土匪啊,不过是他们利用的工具,给点好处就以为有源源不断的羊肉吃了,没想到最后落得一个被卸磨杀驴的下场。你的祖辈们也是一样……忠诚的看门狗。”
“这些丑事是奥尼斯的秘密,他们不会让人轻易发现的,所以,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小朋友。”
凛冬始终保持沉默。
奎纳:“综观学家是极少知道这些皇室丑闻的官员,所以才会被奥尼斯器重并忌惮。只不过……没有一个奎纳人有好下场。”
她幽幽道:“我能回到故乡,算是运气好……”
凛冬觉得双脚想生了根一样,沉重感从脚跟蔓延到小腿,似乎要把他变成一尊雕塑。
“所以,这些事情也是你们促成的。”他忽然问道。
奎纳收敛起笑容,站起身走近了两步:“元帅大人,我知道你想杀死我易如反掌,但你不会这么做。所以,我斗胆提醒你一下,你的问题次数用完了。”
凛冬就没有期望这么简单就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他想让帝国仅存的综观学家跟他回去,他不会带她回帝星,而是将她纳入坦托军团的保护中。
如果如她所说,她和她的前辈们,那些综观学家是极少数知道奥尼斯家族丑事的人之一,甚至是唯一。
而从历任皇帝对他们的信赖程度来看,这些贼喊抓贼的事情,很有可能都是由他们一手策划的。
“所以奎纳家族仅剩的一点良知就用来在壁画上留下指甲盖大小的痕迹,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有人来发现,并公之于众,好给自己的罪恶留些余地吗?”凛冬已经冷静了下来,字字戳心道。
奎纳不怒反笑:“你不用试图激怒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任何其他的事情。你想离开现在就可以走,外面的小伙子不会知道你是谁。”
凛冬:“哦?如果我现在去告诉他我的身份呢?”
奎纳观察他们很久了,以她的判断,笃定面前这位年轻的帝国元帅故意对外面的男孩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而她的直觉如同生锈刀鞘中的刀,似乎很久没有用过,但拔丨出来依旧锐不可当。她对自己的直觉很自信,有时甚至不需要任何佐证。
她直觉告诉她帝国要完蛋了才会毅然选择离开,她虽然对奥尼斯家族没有好感,但皇室倾覆,帝国就会陷入长久的无政府状态的黑暗。
而看见那个男孩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磅礴奔涌的江潮,万马奔腾般倾吞覆盖了干涸的河床。
如果这充沛的生命力是她预料之外的转机,她想看看。
她本来坚定地认为元帅不会将身份告诉那个男孩,但现在她拿不准了。
元帅也在赌,赌注就是两人之间的爱。而这宇宙中,只有爱是无法被估量和计算的,爱是一切意外和注定的总和。
“元帅大人,”她妥协了,开口道,“不要妄图让我跟你回去了,我只能告诉你……”
她停了下来,想了想说道:“奥尼斯家族从来不是只有玄家的。你要小心皇帝身边的人,他可能正在教唆你的陛下做些傻事。还有,要小心你身边的人。”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瞟到了大门上,如果那个男孩真是带来黎明的转机,那这两人注定要在战场上拼杀个你死我活。
第230章 问题
老皇帝在位时, 凛冬并没有发觉其身边还有什么近臣。不过这可能就像奎纳所说的,一位帝王绝不会教臣子怎么做皇帝。
尽管凛冬并没有狂妄自大地认为,自己或者玄家就理该知道所有帝王的事情, 但还是被皇家深沉的城府和算计震撼了。
“奥尼斯家族从来不是只有玄家的?”他问道, “你指的是综观学家吗?”
奎纳微笑道:“综观学家只是下判断。”
她只说了一半,但凛冬明白她的意思是,所谓“身边的人”另有其人。
老皇帝临死前将监国大权交给了自己,小皇帝也是自己带大的,虽然平时很忙, 不可能随时跟小皇帝在一起, 但安庭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凛冬还是很清楚的。
而且他了解安庭, 就像了解自己的亲弟弟亲儿子,安庭身边如果出现了佞臣贼子,他肯定能发现。
事关重大, 他上前一步, 向综观学家请求道:“请告诉我, 陛下身边的人究竟是谁?”他现在有种强烈的感觉, 这个人和幕后之人有关联, 甚至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你不用问了, 我不会回答你,”奎纳道, “首先我没有义务再回答你的问题。其次……有人等不及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一阵吵闹,随后大门被撞开, 左辰冲了进来:“凛冬!”
他身后跟着冲进来很多信使星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房子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他进来了, 凛冬就没有再追问下去,走到他身边和他站在一起,低声说道:“我没事。”
左辰警惕地瞪着奎纳,把人护在身后:“砍了你们蘑菇花的人是我,有什么事冲我来!”
奎纳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笑得高大瘦削的身体像屏风一样抖个不停,连她的手下都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蘑菇花,哈哈哈!你护着他干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能伤到他吧?真是可爱!难怪他这么喜欢你!不过你知道他是谁吗?”
凛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左辰自信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轮不着你说!”
“你最了解他?!哈哈哈哈哈!!”奎纳扶着柱子笑得不能自已,“罢了罢了……真是有趣啊,看在你能为爱保持天真烂漫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左辰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你就是奎纳?”他朗声道,“我确实有问题想问你!”
奎纳示意他先不要说,用信使星的语言对手下说了两句话,那些手里拿着武器随时准备冲上来的黑人,就纷纷退了出去。
“还有你,你也出去。”她指着门对元帅大人说道。
左辰拉着凛冬的手:“他不能走。”
奎纳揶揄道:“他问我的时候,可没想着让你在场。”
“你少挑拨离间!”她阴阳怪气的话让左辰生气了,正要跟她对骂一番,感觉手心里少了什么。
凛冬松开他的手说:“没事的,我在外面等你。”
“亲爱的?”左辰看他推门走了出去,刚才冲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凛冬不太对劲,犹豫着要不要追出去问问。
“你站住!”奎纳叫住他,“他就在外面,你着什么急?你这样将来怎么成大事?”
左辰:“我成大事干什么?他就是我最大的事!”
奎纳恨铁不成钢道:“赶紧问,想好了再问。”
左辰知道她身份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此刻脱口而出问道:“雄马星人的宝物是什么?”
“!!”奎纳本来漫不经心地背对着他整理蒲团,听到这个问题震惊地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左辰在身前比划了一下,问道:“我问你雄马星人的宝物,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奎纳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足足十几秒才将目光从左辰脸上移开,抬起双手闭上眼睛,仰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左辰对她突如其来神神叨叨的举动感到无语,但还是耐心地等她完成这个奇怪的仪式。
奎纳再睁开眼睛时,似乎有泪珠从脸庞滑落,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左辰。”
奎纳:“好,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有问题想要问你,左辰。”
左辰点点头:“你问。”
奎纳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箱子是他们给你的,还是你抢来的?不,这不重要……你、你怎么会想问我这个问题?”
左辰:“我看到你的族人们,就想到了雄马星人。”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头饰虽然乍一看不一样,但有些小细节是一样的,比如你们编的麻花和雄马星人编的,都是反的,而且全都是四根一股用麻绳绑在一起……雄马星人的头饰做成树冠一样,而且只有红黄两色,而你们的头饰也是树冠,染成了蓝绿两色。再加上你们的皮肤样貌相似,生活方式相似,所以我猜,雄马星人应该就是八千年前,从信使星,或者说从格罗泽星区迁移去雄马星的吧?”
奥尼斯帝国内有数以万亿计的人类,他们的祖先都是蓝星人,所以有相似的肤色和长相并不奇怪,但是左辰却敏锐地将所有的相似点和疑点放在一起。
奎纳:“好、好……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天意’……”她叹了口气,扶着柱子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说道,“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想问雄马星人的来历?”
她这种表现,左辰心里已经笃定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奎纳家族和雄马星人应该同属一个本源,所以,奎纳肯定知道箱子里的秘密,于是坚持刚才的问题:“箱子里是什么?”
奎纳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直视左辰的眼睛,左辰似乎看到了有滔滔绵延的江潮在她的视线中翻滚。
“箱子里面是……”
、
凛冬接过信使星人递过来的水果,犹豫了一下没有吃,只是捏在手里,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
他不担心奎纳会泄露自己的身份,他在思考一会儿怎么才能让奎纳说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如果有可能,再问问她为什么会被流放,老皇帝设计过哪些为了功绩不顾百姓性命的事情……
他在心里细数老皇帝在位期间的发生的大事:龙马星系爆发了超级细菌感染,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死了三千八百万平民,最后帝国医学研究院研制出了超级抗生素,被做成分子药剂喷洒到灾区,挽救了整片星区的百姓;
卓图星发生了小行星撞击事件,受灾民众五百多万人,后来被父亲率军赶到救出一小部分,转移到了新的星球;
蝙蝠星上的生物变异事件,导致七十多万人遭受动物袭击,死无全尸,最后也是坦托军团解救了民众,收拾了残局;
海澜铁骑,那支胆大包天凶残至极的强盗团体,在海澜星上暴力抢夺贵族政权,占领了海澜星,这帮疯子嗜血,屠杀平民二十八万人。是父亲带坦托军团地面部队进去海澜星,手刃了这些土匪。
除此之外,还有那几次与星际海盗团的战斗。最后一次,父亲率军与毒蝎海盗交手时所乘坐的飞船被流弹击中,就再也没有回来……
老皇帝没有将这些事情画在壁画上,他的那副画上,是几颗贫瘠的沙漠行星化为了绿色,他站在星球的旁边,没有元帅没有坦托军,只有他……
凛冬的后背突然冒了一层冷汗。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怀疑过父亲的死,元帅战死沙场是宿命,而且也留下了影像记录,在当时的情况下,饶是他也不可能逃脱。所以父亲的死,很明显是毒蝎海盗和意外造成的。
这支海盗团后来被剿灭了,成员一个都没有留下。
他闭上眼睛,现在他拿不准了,当时的情况确实是没有争议的,但是整件事的起因呢?
上一篇:捡到一只草莓味的Omega
下一篇:裴先生的小可怜太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