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兮
身为医者,看惯了死亡的颜家父子,对此倒未生出恐惧之意。他们比对方指定的时间早到了近半个时辰,在对周遭环境进行严密勘查,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情况之后,方潜藏在一墓碑后,静候邀约人的到来。
毕竟是无人打理的乱葬岗,久经风吹日晒雨打,不免有一些仅被草草埋葬的尸骨暴露于外,引来野狗刨食。两人好几次就被这些瘦骨嶙峋的动物“虚晃了一招”。
终于,子时三刻到了。父子俩更加抖擞起十二分精神,密切注意周围动向。然而,左等右等,却连半个人影也不见有出没。
风渐渐止住,如钩的冷月依稀穿透乌云,厚厚雪层反射出清幽惨然的淡光。死一般沉寂的五里坡,只偶尔有远处山林里不知名夜鸟悠远而苍凉的啼叫声传来。
正所谓“鸟鸣山更幽”,这情况,不禁令早早前来赴约、多少对对方的目的抱有积极揣度的两人又心中起疑——莫非,他们被人爽约了?又或者那纸条真是被送错了对象,对方发觉出了错就干脆不来了?再不然,对方也如他们一样,早隐匿于暗处,只等见到人来才肯现身?
“倘若对方的内力与我旗鼓相当,这样阴差阳错的状况出现也不无可能!”颜珂尽量让自己的猜想朝积极的方向靠拢。沉吟片刻,索性“光明正大”站出来等。
凌霄早蹲得不耐烦,立刻跟着跳到墓碑前。
然,两人“公开亮相”又等了好一会儿,周遭仍无人出来“响应”。
时不待人,转眼已过子时五刻,早感觉自己像被人愚弄的猴子,凌霄终于沉不住气低咒了几句,咬牙切齿地发誓回去要找人算账。
颜珂也渐觉此行被人忽悠了,欲与儿子打道回府。偏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兵器交叠的打斗之声。
两人再度警觉,迅速退回墓碑后,竖起耳朵屏息听辨。听动静,该是有三四双人对打,而且应是往这乱葬岗而来。
果然,只眨眼的功夫,打斗声逼近,随即,几团激烈缠斗的人影伴着刀刃上四溅的火花,猛然自拐弯处的雪堆后蹿出来。
双方武艺之高绝、招数之变幻莫测,瞬间令父子二人看得惊心动魄、瞠目结舌,几乎忘了自己何以置身于此。直至“当当”作响的刀刃声中,冷不丁传出一声厉喝:“把人带走!”
两人压根就来不及诧异,手上蓦地就接住了一人,愕然低头来辨认,这,这……这不是他们连日来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要解救的人又是谁?
“难道,眼前拼杀得你死我活的两方人中,有一方正是约见我们半夜来这乱葬岗的有心人……那么,另一方岂不正是看押柳师弟的官军?”颜珂连锁反应地在心底作出一番推测,哪料,械斗的双方顷刻间竟已逼近墓碑,毫无征兆的,一柄暗器风驰电掣般向他袭来!
“小心!”幸好在侧的凌霄眼疾手快,猛甩扇子射出一枚银针,“当”的一声,将那暗器击落。
化险为夷,颜珂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将昏迷不醒的师弟步到步上,施展轻功,一个纵跃,跳出一丈外。这才看清两方人中,一方身着夜行衣、脸带银色面具,而另一方,虽身着便服,脚上踏着的却赫然正是官靴!
哪里敢再做一瞬停留,好不容易才完成救人大计的父子二人,匆忙遁出乱葬岗,逃之夭夭。
却万万没有料到,才出了五里坡,穿越一片沼泽地,就强烈感觉到一股邪异晦涩的气息自前方必经的竹林里劈面袭来。
竟又是杀气!
不论拦路者何人,今夜大战一役恐怕不可避免了,凌霄果断飞身上前,冲那无风却沙沙作响的竹林大喝道:“什么人,出来!”
然而,对方却似计划好了藏头露尾又或者虚张声势,继续让竹叶瑟瑟,并不现身。
依此鬼祟之举,可以断定他们十之八九非霸气十足的官军,但难免与之乃一丘之貉。至于到底会是什么人,又有何居心?父子俩是没有时间多想了。
形势紧迫,后方追兵随时可能杀过来,别无选择,颜珂解下腰间锦带,将师弟紧紧绑在自己背上,毅然闯入竹林。
凌霄紧跟其后,背靠背,互有照应。
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觉行了一段,并未遭任何攻击或暗算,但是,可以肯定这片林子已被对手施以阵法,通往另一端的小径虽还在,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父子俩对于阵法均缺乏细致的研究,几乎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更别提寻得破绽破阵而出了。越是往前走,就越是深陷竹林内部,正可谓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如此被动的局面不免令人心烦气躁,一时没沉住气,年少气盛的凌霄骤然运功,猛一甩手上折扇,飞射出一排银针。其速度之快,原本似乎在不断变更位置的竹子竟来不及“闪躲”,被击中者无数,几乎是“箭”无虚发。
而后,不到三秒,只听“吱嘎”一声,一排竹子轰然倒地。
连发针者自己都未料到竟有如此之高的命中率,而也就是这样的冲动之举,居然就将藏匿于林中不肯现身的操控阵法者逼了出来,原是数十个黑衣蒙面人。
“你们是什么人?挡我去路,意欲何为?”终于取得初步突破,凌霄的心情阴转多云,警惕心也随之降低,还道对方的竹阵也不过尔尔。哪想到,对方的态度较方才丝毫没有改变,个个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再眨眼的功夫,十几个人竟如变戏法一般,不约而同凭空扬起分明是武僧使的僧棍!
接着,在父子俩满面惊愕、根本来不及做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恶战骤然爆发了。
79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出乎意料
转眼,柳子休在日月教据地已呆了半个月。托Kanupin的福,教中上下对他这个“空降兵”顶礼膜拜、敬畏有加。而为充分验证圣灵的慧眼识英才以及表明自己对日月教“忠心归顺”的决心,他向“第一把交椅”透露了烟幕弹的制造方法。初为人师,为让学生实实在在透透彻彻掌握知识,他呕心沥血从最基础的化学元素讲起,而后逐步推进,这就够身处化学发展还停留在炼丹术、修炼长生不老药阶段的时空的日月教高层们琢磨个一年半载了。
得了空闲,他留在房间,陪伴在因“裙带关系”免于一死目前正养伤的骆花离身边。
关于摇身变成日月教“圣灵守护使者”事件的始末,在骆花离清醒后,他已详细告之,不过,自己跟Kanupin“上辈子”就是主宠关系的真相,他没有透露。这样惊天动地、完全超出科学范围的事情,还是等迫在眉睫的问题解决了再提吧!
骆花离的伤势现下算是稳定了,但仍需躺在床上静养。粉碎性骨折的手脚用夹板固定着,想下床行走还需时日。另一间房,张铭启的身体状况与之差不多,都是府上的车夫在照料,但子休也没少去探望。不是他多么关心这萍水相逢、一同落难之人,只是怕引人多眼杂的日月教猜疑。毕竟,如今的情况是,神探先生也摇身变成了骆花离他爹,自己的“公公”,便是连“张”姓也改作了“骆”。只是不知道日月教会不会暗地里去查他们几个的身家背景呢?
子休一直有着这样的担心,因而即便“捡了个肥缺”,表面养尊处优,内心却是忧心忡忡,再加之与颜家父子失去联系,不知“爹”是生是死,不由心情压抑得快得心脏病了。
骆花离看在眼里,除了往好的方向安慰,也是心无良策,不由恨自己当日多管闲事,若是不跟踪别人或者不乱闯,也不至于落入今日一筹莫展的困局。
子休听了,反过来劝慰师兄:“这也不能怪你,要是我行动方便,不也跟着你一道追出去了吗?主要还是那人行迹太可疑!谁知道他背后竟然有个蛮不讲理的日月教!”
“是我一时疏忽大意,自恃武功高强低估了对手,”骆花离仍坚持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害你担惊受怕,被追杀还要铤而走险来救我,如今又困在这里,师兄真是过意不去!”
“这是什么话!我柳子休虽然没什么骨气,但是为兄弟两肋插刀……”捕捉到师兄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寂,子休心神突乱,竟支支吾吾改了口,“呃,那个,师兄你这话也说得太见外了,之前我可没少让你操心,现在你有难,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本来应该是师兄照顾你,现在却反过来……”骆花离还要自责。
子休赶紧打断,转移话题:“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出这鬼地方吧!说到日月教,师兄你以前可曾有听闻过?”
“这……”骆花离的注意力被转移,想了想,道:“早有耳闻,但不甚熟悉。你知道,师兄十八岁前都居住在落花谷里,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大多源自书本或者道听途说,真正出来历练也就是这半年多的事。只听闻这日月教势力遍及四国,不想在这儿竟误闯了他们的总舵。”
“这样啊……”原来师兄竟然也是个宅男,子休不免有些失望。本来他还在考虑,若日月教真如它所表现得这般惟圣灵之命是从,或真如“第一把交椅”所宣扬的痛恨为富不仁、为官不正,他倒是可以借他们的力量搭救“爹”呢!
看子休的表情是急于想知道日月教的情况,骆花离建议道:“或者,你可以去问问张先生!我想,以他的阅历,对日月教会有更深的认识!”
“张铭启身为做官的、有钱的,其见地是不是客观,会不会失之偏颇?”子休心里有这样的顾虑,但如今之计,似乎也只有去问他这一条路可走了,遂心一横,放下手中药碗,作势起身去找张铭启。
还没走到门口开门,外面突然有人敲门了:“使者,舵主大堂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