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腰带
紧接着,章吟又道:“是顶层最东边,窗户上贴了东西,一抬头就能看见。”
想知道章吟是不是在编故事,只需要掏出手机在百度上输入双桥小区,往下没翻两页就能看到有关这件事的报导。
可即便是假的,季仰真也已经遭受了一波伤害。
章吟见他脸色愈发不好,恶作剧得逞般勾了勾唇,“还说不怕呢。”
季仰真没搭腔,瘫回椅背上。
老小区车子进进出出的不太方便,季仰真也没麻烦司机师傅开进去,在门口就下了车。
下车之前,章吟眯着眼睛问他道:“不要签名也不要合照吗?毕竟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季仰真想了想,既然大明星都主动问了,也不好太驳人家的面子,于是说:“那方便合照吗?”
章吟默许了。
季仰真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机前置,却十分不巧地发现前置摄像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坏了,屏幕上一半都是雪花。
章吟都看笑了,咳嗽了两声还是压不住笑意,“平时也不自拍?”
“嗯。”
季仰真切换到后置,手机却被章吟按了下去。
“用我的拍。”
章吟在自拍这件事上很有心得,像他们这种人已经不会局限于拍照好不好看了,找不到想要的感觉,拍一百张也未必能挑出一张满意的。
季仰真拘谨地挨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咔嚓一声,眼前白光一闪,就听章吟说拍好了。
两人加了微信之后,季仰真就下了车。
他脚步拖沓地在路灯下走着,小区路灯瓦数不高,暗得像一只只萤火虫悬在天山,他走了没两步,手机就连着震动了两声。
章吟把那张照片给他发了过来。
他被闪光灯闪得眼睛都睁不开,可是人家却十分自若地微笑着,很是吸睛。在这张照片上,季仰真觉得自己比小丑还不如,没事跟明星拍什么合照,看着怪糟心的。
季仰真拖着沉重的步伐朝最里面那栋走去。
今天晚上章吟给他讲的那件故事,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因为他就住在最里面那栋的顶层,正好也是东边。
那房子外面虽然看着破旧,可里面却是翻新过的,竟然是有这么个缘故在。
不过,就算是今晚章吟没跟他说这件事,他也不会再住在这里了。
没知道这间房子死过人的时候,季仰真整天不出门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今晚光是上楼他就磨蹭了能有十分钟,做好心理建设后才打开家门。
他找出两只用来装货的编织袋,很快就把自己的一些衣服给收拾好了。
这个月他才上了三天的班,工资不要就不要了。
章吟跟任檀舟有过那种关系,虽然现在可能已经崩了,但难保他们之间没有联系,万一再来个阴差阳错,自己行踪暴露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况且,章迟这个傻逼也太讨厌了。季仰真最烦被别人逼着干这干那,不是他工作分内的事情他自然千百个不情愿,最后答应的三倍工资肯定也泡汤了。
这种工作到哪里都有的干。
他坐上出租车之后就给章迟发了辞职的消息,顺便把这张电话卡撅成两半。
有经验和没经验的心态还是不一样。
这次季仰真从容多了。
在一个没有摄像头的站台下车后,他坐在那里等到了早上六点钟,上了清晨的第一辆大巴车。
季仰真有张良计,章吟也有过墙梯。
况且只要他人还在锡港,章吟想要见他也就是抬抬手的事。
就算是章吟不上心,那些一直尾随着他们的狗仔也不会放过这位深夜被章吟亲自送回家的Beta。
事实上,季仰真并不是除了章吟以外第一个看到那张合照的人。
章吟在发给他之前,先发给了任檀舟。
见面的第一眼,章吟就认出他来了。
任檀舟在盐京掘地三尺找了两个多月也没能找到的人,竟然正正好撞到自己面前来。
他看着季仰真下车,照片发出去没多久就接到了任檀舟的电话。
“任总还没睡呢?”章吟哪里还有半点在人前高冷的姿态,舒舒服服地倚在真皮座椅上,打趣着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
“看好他,等我过去。”
任檀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就像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行啊。”章吟又往车外看了一眼,“不过你得快点来,我怕他今天夜里就要跑了。”
“你说,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跟你的绯闻?今天他还说他是我粉丝呢,还看过我演的戏......”
除非不上网,不然不会不知道。
但他话还没说完,任檀舟就已经挂了电话。
倘若没有章吟的这一道消息,这两日任檀舟手底下的人也该到锡港了。
季仰真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任檀舟也很少回别墅住,多数时间都直接住在公司里。
将几乎双倍的精力投入在工作中,老爷子本就属意于他,这下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传他被内定继承人这件事也并非空穴来风。
周秘书紧锣密鼓地张罗着两边的事情,就是陀螺也禁不住这样连轴转。换而言之找不到季少爷,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遍天地找一个Beta,这消息就是想捂也捂不住,但口子一旦撕开来,他们之间那点猫腻就没法藏了。
盐京到锡港,季仰真在落后的交通工具上浪费了很多时间,任檀舟坐飞机只需要两小时。
任檀舟从酒局里抽身出来一刻也没耽搁,直接上了最近一班飞往锡港的飞机,周秘书去查航班的时候胆战心惊地想如果短时间内没有航班,大概要动用集团的私人飞机。
周秘书劝他在飞机上睡会儿,睁眼就落地了。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合上眼睛却始终没能睡着。
章吟在他上飞机前又追了一通电话过来,将今晚跟季仰真见面的概况跟他简述了一番,最后又跟他说季仰真穿着最廉价衣服,住在死过人的凶宅里,做着一份昼夜颠倒很不体面的工作。
就算是有过预期,任檀舟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脏还是狠狠抽动了两下。
季仰真浸在蜜罐里长大,二十年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吃过苦受过罪,如今倒好,他处心积虑往外跑,结果在外面就过这种日子。
天底下就没有比季仰真更不识好歹的人了。
“你打算怎么做?”章吟困得直打哈欠,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见到人直接打昏了带回盐京去吗,还是......”
怎么做?
他到底要怎么做。
季仰真刚消失的那几天,任檀舟总想着只要他自己回来,都还好说。又过了几天,一点的季仰真的影子都没有,任檀舟就不这样想了。他对季仰真再好,对方也不会领情,他的包容和仁慈都像是笑话。
任檀舟肩上的担子也重,不得不用最蠢笨却极有效的方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安排满满当当的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睡觉的时间都被极端压缩。
可就算这样,他一闭上眼睛,还是会想念季仰真。摆在床头的照片也舍不得收起来,哪怕只是收到抽屉里。
他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过去的宽宥优柔早已不复存在,工作风格的转变也让手底下人暗中猜测,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工作。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任檀舟也没有刻意遮掩。
他跟季仰真本就没有丁点血缘关系,他的母亲和季仰真的父亲到死也没有领证结婚,在法律上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分别的日子越久,任檀舟对季仰真疯狂的思念裹挟着欲望慢慢迸生出一些连他自己都无法遏制的痛恨。
一颗充斥着爱意和占有欲的心脏被欺骗和抛弃倾轧出深邃的轨迹,在漫长的折磨挣扎里,泛滥的恨意冲溃理智筑建的堤坝,爱意在秩序消失后陷入漫长的沉睡。
季仰真这次落到他手里,他就决计不会再心软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是简介内容啦!真真冲鸭!(揣手手)
第28章 25
铺陈在人类文明前的危机,或许是倒流的江海,或许是遮天的黄沙,放大而捉小的时候,哪怕就只是一则毫无根据的担忧,也值得亟需自保的人千里奔徙。
经验和理性将路线规划完善,可这次季仰真却没有走太远,甚至都没有出锡港。
锡港西南靠海,在黎明的号角声中能见一艘艘规模不一的渔船开拔出海网罗千金,剥去工业化的外壳后独是一片滩涂就足够多数人养家糊口腾田置业。
季仰真新租的房子距离海边徒步只需要五分钟,价格虽然低廉,但条件实在是过于简陋了,还有些漏风,只能用渔船上常见的防风布贴着木板间的缝隙。唯一的值得宽慰的是,推开那扇被加固漆钉的木门,能毫无阻碍地看见蔚蓝无际的大海。
他原本只是途经此处,只是在车上远远瞥了一眼便也懒得走更远了。
季仰真虽不是勤快人,但也不打算把日子过得跟刚来到锡港那阵子似的。他仔仔细细地将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木头房子打扫干净,角落里的灰用布一寸寸擦,天窗上的玻璃也浇得锃亮。收拾完后,他绕着桌子转了好几圈,然后跑到街上买了一桶米白色的油漆,在天黑之前将屋子除了床之外唯一的家具四方桌改成了赏心悦目的颜色。
他哪里会做这种手艺活,一笔笔地刷,动作慢了结出色差,分明是纯净的白色却偏偏刷出了深一块浅一块的视觉效果。门外汉自然刷得不如漆工师傅熨帖,他拎着刷子看成果的时候愁得眉心打结,不满意地叹了两声。他腰酸背痛懒得重新刷,只好开解自己说能将桌面上淹透的小广告覆盖住就已经很好了。
隔天早上起床,他又去置了煤气灶和新锅子,打了墙上的电话没过半小时就有人开着摩托送来一罐煤气。虽然季仰真长这么大从没下过厨,但将饭做熟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知道怎么开煤气就知道怎么下菜,连教程都不用多看。
只是室外灶台简陋,更别指望有什么抽油烟机,他那白皙的手背被溅起的油星子烫了几个泡,又手忙脚乱像打仗似的炒糊了两锅西兰花,被呛到直冒泪花后竟突然而然地开窍了。
锡港的海鲜比肉和蔬菜都要要便宜,特别是在镇上,有些将死不死的卖不出去,通通倒在路边上也没人捡,都那些膘肥体壮的野猫叼去吃了。
季仰真没觉得那些小鱼仔哪里不新鲜了,被丢到地上的时候还在活蹦乱跳甩尾巴。在季仰真的认知里,捡别人不要的东西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从前他想都没想过。可到了这里,他路过瞧见好几次,觉得有些浪费,于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捞了三五条送到菜场门口,花一块钱刮了鳞,带回家煮汤喝了。
天气一天赛一天的冷,隔三岔五总要下场雨,雨过之后才能看见晴空,气温也会适当回暖一些。
某天风和日丽,季仰真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在这种用不着上纲上线的小地方,人家没跟他要身份证件,只在学信网上查看了他的学历证明,确认他是该校毕业的学生当天二话不说就录用了。
国内顶级学府之一,以生物医药学驰名国内,其他专业录取分数也遥堆云端。像季仰真这样的只需要把学历一亮,谁也不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去辅导一个刚上初一的初中生。
那学生长着胖嘟嘟的一张小圆脸,瞧着就笨笨的,就跟小牛耕地似的,总要季仰真抽上一鞭子才肯坐下来静心写一会儿作业。有时候季仰真都怀疑自己是来做老师的还是来做保姆的,题没讲多少,哄孩子都哄得他口干舌燥。
周一到周六,晚上六点到八点,两个小时能挣八十块。
不折腾身体,但是常常因为学生疑惑不解的眼神感到心累。
一开始季仰真还算有耐心,一道题要讲好几遍也就算了,上了半个月的课,成绩提升就跟蚂蚁爬一样,着实有些打击他的积极性。
他毕竟不是专职教师,也没考过教师资格证,心理上是纯纯的草莽状态,只会讲题,不会教育人,更不知道什么叫做教育具有长期性和滞后性。
那天,季仰真从胖胖的书包里掏出被叠成纸飞机的数学卷子,那些刺眼的红叉让他欲言又止,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开窍的孩子,把公式背全乎了也不至于考成这样。
“胖胖......你这次在班里是多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