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暗想的功夫,沈吉便闭上双眼。

“自动触发侵入者技能:全域视界。”

“请维持专注。”

偌大的赤花楹立刻以上帝视角浮现在沈吉的脑海中,他拼命集中精神,意识在美人所居的那几片船屋中来回搜寻,终于准确定位到了写着“绿榴”门牌的屋子!

梦傀催促:“快快,抓紧时间!”

已经开始习惯冒险的沈吉立即躲入暗处,神不知鬼不觉地朝那女主播的剧中房间跑了过去。

*

好浓郁复杂的味道!刚刚进门,沈吉便被熏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揉着眼泪在绿榴闺房中东翻西找,不仅找到大量香料,甚至包括上百瓶不知作何用途的中药,而调香配药的各式工具,亦是摆了满架,看起来颇为专业。

来到显眼的书桌前,那上面展着几张宣纸,书写着她正在调改的配方。

顶上那张名为颜如玉,而其中一项原材料竟然是人血!看其功效是驻颜所用,无论是不是准备给自己吃的,都显得丧心病狂。

而下面的则被记做金刚丸,多半是拿来增强体质的补药,只可惜涂抹太多,已经看不清楚了。

沈吉正读得认真,地板忽响起奇怪的砰砰声。

难道船舱底下还有人?他忙放下宣纸,跟随声音在卧室角落寻到地板上的暗门,掩鼻爬入了光线黑暗、气息诡异的舱内。

*

此地一片混沌,呻|吟声此起彼伏。

几经摸索,沈吉终于点亮了桌边油灯,温暖的柔光立即照亮了这个残酷的地方。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周身有数个牢笼,牢笼内都是半死不活的年轻男女,他们面部浮肿,伤痕无数,被铁链吊在半空中奄奄一息,多半是被绿榴拿来试药的试验品。

奇怪的声音继续自船舱深处阵阵传来。

沈吉举着灯寻过去,绕过屏风后,立刻被自己所见吓了一跳:有个五官夸张,四肢纤细修长、甚至长得过分的女子被困在个金笼之中,她皮肤已经白到了恐怖的地步,因形体躯卷,猛地看上去,简直像条变异的四脚怪蛇!

“阿金……”

好不容易镇定情绪后,沈吉才唤出这个名字。

事实上,赤花楹不仅有那些争奇斗艳的美人,亦有各类惊悚离奇的异人被用作表演工具,这个阿金便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展品,她如若无骨,能够将身体扭曲成各种形状,每每被带到宾客面前跳舞,都能收获无数猎奇的关注。

故事中的沈吉缺少共情能力,当然体会不到阿金的痛苦,但现在,他分明知道这女孩子是遭人所害,硬生生被改造成这番模样的,难免瞧得异常心堵。

阿金看起来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她瘫在笼子艰难喘息,几乎快翻起了白眼,而那只长而扭曲的右手则从笼中伸出,苦苦地去够小桌上的铜制香炉,够不到,便愤怒砸地,方才发出方才那种奇怪的敲击声。

沈吉端起香炉:“你要这个?”

阿金的喘息立刻更加粗重,在不断踢踹笼子的同时,瑜喉咙间也发出痛苦的叫喊。

沈吉闻了闻炉子,是一股陌生而清冽的白松味,由于不知用途,他稍有犹豫。

梦傀:“给她点上,瞧瞧她到底怎么回事?”

有了小系统的怂恿,沈吉这才拿起旁边的火折子,让剩下的一点点灰色的香燃烧了起来。

氤氲的烟气飘散在空气中,阿金贪婪地大口呼吸,好似那就是她的救命良药。

这香果然有点用,沈吉见对方的眼神稍有清明,姿态也更接近于普通人类了,刚想着和她打听一些剧情,却又觉自己脑袋晕得厉害,身子一摇,便无助地轰然倒地。

梦傀傻眼了:“喂喂!”

*

好在突如其来的昏厥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待到沈吉在恶心中重新睁开眼睛,那阿金已经勉强坐起了身子,正饶有兴致地投来打量的目光。

他用力摇了摇头,眼前重影的景象逐渐恢复正常。

阿金转着外星人般的眼睛,凑得近了些,哑着声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她只有在表演时才会被放出来,不认得沈吉并不奇怪,他刚想套话,又猛回忆起自己的痴傻人设,忙改口说:“你又是谁呀……”

阿金语出惊人:“我是柳夫人。”

沈吉愣住。

因为赤花楹的柳老板并无妻室,他始终和柳老爷的小妾朱容混在一起,名义上虽唤对方姨娘,实则不止于此,关系颇为荒唐,怎么会忽然多出来个夫人?

阿金的眼睛真比正常人大很多,黑漆漆地毫无感情,她笑起来也恐怖,腔调冰冷邪恶:“怎么,不信?也对,反正你们这些东西,只是他人的玩物罢了,怎么会有自己的脑子呢?”

如果她在撒谎,目的为何?

如果她讲的是真的,谁会把发妻搞成这副模样?

沈吉正不知如何回答,楼上毫无预兆地传来脚步声,由于通路只有一条,这时再想逃跑也来不及了!

他慌张地试图寻找躲避之处,没想前半身刚钻进柜子,就听到副本发出无情警告。

【检测到NPC奇怪行为,异常指数上升至5%】

也对,一个痴儿,怎么可能明白做事要躲躲藏藏呢?沈吉只得僵住动作,听天由命。

几秒后,船舱的绿榴便已怒气冲冲地赶到这里,直接揪住他骂道:“傻吉?谁准你进来的?你还敢乱动我的香?活腻了是不是?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话音落下,很快便冲进数名侍卫和婢女,他们毫不留情地把沈吉狼狈地揪出船舱,还顺势揍了几拳。

毕竟这赤花楹内,大家都知沈吉不过是夫人的工具而已,他的脑子早就坏了个彻底,根本就不会狡辩,每次挨揍都只像动物般哭嚎一阵子,事后再多问便不记得什么了,所以那些得势的美人欺负起沈吉来毫不手软。

这日亦然。

绿榴多半是受了白朵的气,心里堵得慌,她竟然亲手拿过调教下人的皮鞭子,狠狠地照着沈吉后背猛抽上去,故意抬高声音叫骂起来:“你算个什么玩意!现在猖狂,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这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说给得势的白朵听的。

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沈吉只得忍痛受着苦难,小声发出含糊不清的哀求:“对不起……好痛,是我的错……别打……”

梦傀心惊肉跳:“这玩家真疯了,她明明刚进本!”

谁晓得一个现代姑娘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现在沈吉只想快点搞清楚故事主线,只当这也是种修行,反倒没有心生怨气,正硬着头皮正等着鞭子再度落下,绿榴却发出一声凄惨的惊呼。

沈吉恍惚抬头:谢天谢地,是江之野赶来了。

被暗器打掉鞭子的绿榴更加情绪失控,她捂住擦伤的手背,跳着脚质问:“江总管总护着个傻子干什么?你是太闲了吗?”

多半也是莫名受到夫人庇护的关系,绿榴并不怎么忌惮江之野的存在,是少数敢对他大呼小叫的。

江之野没兴趣搭理她,走近后直接稳稳地扶起沈吉,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

绿榴无比恼火:“喂!我跟你讲话呢!”

江之野终于回声道:“你把他打坏了,谁来帮夫人算帐?发泄脾气也不挑对象的吗?”

绿榴完全不觉得沈吉有多么重要,抱起手来哼了声,正想继续刁难他们几句,却听小码头处一阵声乐喧嚣,她立刻变换出笑容灿烂的表情:“是徐大人来啦。”

婢女八卦:“今晚徐大人可是带着新科状元来的,听说那状元有神通,不仅能七步成诗,心算亦是一绝,殿试时在朝堂上把圣上都惊艳到了。”

心算?沈吉眨眨眼睛,他立即感觉到角色内心泛起了极大的好奇,那是种特殊人才的惺惺相惜。

绿榴没什么文化,噗嗤失笑:“那不和傻吉一样?”

说着便催促身边婢女:“快,帮我更衣。”

这下子绿榴一行人终于消失,而身边围观者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

得回自由的沈吉吃痛抽气,行路困难。

江之野索性抬手打横抱起他来:“都流血了,一会儿不见就闯祸,赶紧上些药去。”

这赤花楹可不是什么体面的地方,只要若非美人或柳老板的玩物行为不规矩,其它事是没有谁会去多问的。

更何况江之野这角色从来都冷酷寡言,一言不合便翻脸,所以他径直把受伤的沈吉抱回卧房,途中并未受到任何问询,显然众人对他们的亲密早就习以为常。

*

被无辜鞭打之后,沈吉的后背的确疼得厉害,但他并不怎么在意,脑子里一直惦记的仍是阿金——那么奇怪的角色不可能凭空出现,必须得找机会告诉江之野才行,只不过现在,好像依然有人在暗中盯梢。

所谓的总管身份应该是赤花楹的守护者,究竟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还是说,是自己的存在不让夫人放心?

沈吉一时间没有思考清楚。

进房之后,残破的衣衫轻退,故事中的少年比现实里更要消瘦几分。

他白皙的后背裸露在空气中,骨骼嶙峋,还布满了鞭子留下的红痕,以及些不知何事残余的青肿,显然是饱受虐待,看起来极为凄凉可怜。

特别是屋外的奏乐和欢笑再没停过,更在对比中显得室内清冷寂寞。

好在江之野耐心地留了下来,找到药后便认真帮忙涂抹,他修长的手指一路划过伤处,最后慢慢触及少年纤细而弧度优美的白皙后腰。

本就紧张的沈吉毫无防备,忽敏感地轻哼出来。

他这角色是傻瓜,但他不是。

那暧昧的声音顿时让他满脸通红,完全没有勇气回头去看江之野的表情。

而江之野的动作,也因此停了好几秒钟。

沈吉用力抓住堆在身边的长衫,纤细的手指微微发颤,说不清为什么,他很害怕江之野永远都不知道那份朦朦胧胧的好感,又怕他忽然知道,却心生厌恶。

这份纠结事沈吉成长过程中从未体会过的,可使人类的思慕与欲|望,在江之野看来是很可笑的吧?

好在江之野并未多讲什么,片刻之后,他只语气淡而温和地叹息:“你身上不止有今天的伤啊,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们又拿着你寻开心了?是谁欺负的你?”

沈吉定了定神:“没有谁,还好。”

江之野终于继续涂抹起药膏:“下次闯了祸就直接跑,无需管任何人死活,何必傻傻地任他们发泄呢?”

沈吉赶紧点头,他不晓得在这赤花楹里乱讲话会有多危险,但还是想把自己的发现尽快共享,不由用极小的声音道:“阿金说,她是柳夫人。”

江之野疑惑:“嗯?”

沈吉:“像蛇的阿金,说自己是柳夫人。”

这消息江之野显然并不了解,他帮沈吉披好干净衣服,而后认真确认:“她会说话?”

*

「观察者数量:9876」

「这边把衣服穿回去了我是没想到的。」

「想捶墙!」

「不愧是令使大大,我佛慈悲啊。」

「切,明明表情都变了,为什么要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