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不喜欢被剧本安排哦。」

「盲猜最后还是会破功的~」

「毕竟他的审美已经被人类同化了呢。」

*

其实江之野的疑问并不奇怪,毕竟大家都在赤花楹住着,多少是看过阿金表演的,她每次都如蛇怪一般在琵琶声中乱爬,的确没有发出过什么人类的语句,甚至没谁愿意把她当成人来看待。

沈吉回头解释:“点上香,就会说了。”

江之野沉思过几秒,再度嘱咐:“嗯,你以后少去绿榴那处,她能帮夫人制药,猖狂得很。”

紧接着便持剑起身:“今夜特殊,我得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沈吉颔首,然而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目送江之野匆匆离去,他脑海中立刻响起任务提示。

“触发NPC主线:认识新科状元。”

“限时二小时。”

梦傀:“你这角色好像完全不关心其它纠纷,倒是对有心算能力的新人物感兴趣,方才听到婢女们议论便好奇起来了,也行,正好趁机去收集更多信息。”

沈吉整理衣服:“有天分的人都这样,我只是是怕这种性格限制太多,做什么事都算异常行为,没法破坏副本。”

梦傀习惯性地态度乐观:“没关系,难道臭猫是吃干饭的?”

这话当然不假,馆长想来给力,如猜得没错,他已在调查阿金的路上了。

沈吉也不敢耽搁进度,听清门外无人后,很快便打开个小缝,快步闪身离去。

*

在倾慕权贵的赤花楹里,徐大人和新科状元都是备受关注的贵客,想找见他们实在非常简单,只需直接寻着奏乐声,往最热闹的地方靠近便好了。

沈吉早通过全域视界的技能,对副本地形有所了解,自然极顺利地抵达了歌舞升平的宴客厅。

赤花楹的仆人全当他傻头傻脑,懒得多管,又因夫人偶尔关照,他身上衣服还算体面,所以并不显得突兀。

总而言之,当沈吉远远地靠在回廊的小桥边上,偷看那里的荒淫无度时,并没有惹得往来的客人们起了疑心。

说起来,正在被白朵和绿榴争相服侍的徐大人,可是当朝二品大员,在故事中他算是赤花楹身份最为高贵的宾客之一,每每出现,都会挥霍掉大量民脂民膏。

今夜亦然。

被摆在桌上将会浪费掉的美食,盘盘都是珍馐,而那些不停表演的舞女和乐师,其不菲的收费也都会算到徐大人头上,可是一脸正气的徐大人毫不在意,他左拥右抱,甚至当场就脱了她们的纱衣把玩起来。

对女色完全无感的沈吉只觉得不堪入目,他移开目光,打量起端在辅座的陌生年轻人:谈不上一表人材,甚至微胖木讷,让人很难联想到状元这般了不起的身份,多半是不可貌相吧?

只不过刚刚步入仕途,就被拖进这大染缸,恐怕是未来堪忧了。

宴席正在欢乐之时,绿榴找准时机披上衣服站起身来,端好琵琶,笑盈盈地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而被配合着抬上来的,果然是笼中的阿金。

那女人显然又已完全失去神智了,她在被绿榴用琴声逗弄过之后,便如蛇般一般从笼内爬了出来,做出各种极为扭曲与荒|淫的姿势,万完全超越人体极限的动作,实在无法用美来形容,大概……只有变态会觉得猎奇吧?

沈吉完全瞧不下去,感觉胸口发闷的同时,目光又在其他人身上乱扫,最后他终于注意到徐大人身后立着的刀疤脸,忍不住问:“梦傀,那是谁?”

梦傀在检索中发出微弱的电流声:“完全没有资料,你这角色应该从来没见过。”

沈吉:“看起来是保镖,但他好像非常生气呢。”

梦傀:“是呢,鼻子都快气歪掉了。”

沈吉:“……如果这大哥不是心里有强烈的正义感,便是本来就认识阿金?莫非阿金真的是柳夫人吗?”

梦傀开始演绎祥林嫂:“我就说让你选小厮,你偏不听——”

沈吉故意不再理睬。

遗憾的是,由于离得太远,他根本听不清那些人在聊什么,故而获得的信息实在有限,正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凑近点时,却被身后的女声吓了一跳。

“阿吉啊,你在瞧什么热闹?”

沈吉猛地回过头去,瞬间入目一位身穿红衣,容颜娇艳到模糊了年龄的大美人端立在回廊拐角,正是赤花楹实际上的主人:朱容!

朱容身上的香味极重,她带着一众美人款款靠近,闻声质问道:“为何最近又不听话了?不是叫你只算账、不出门的吗?若不是我来给徐大人敬酒,还不知道你这般淘气呢。”

说着,她就拍拍沈吉的脸:“我下留你的命,不是让你随心所欲贪玩的,你搞清楚点。”

沈吉能感觉到自己这个角色对夫人是由衷的恐惧,一刹那间,他竟从脑海中窥见到了不少幻影。

似有人在不断将自己按回到地板乱摸,脸上,眼睫毛上,四处都有血迹横流,以至于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内心只剩下混乱到能够割裂记忆的恐惧,以及心神具碎的绝望……

朱容已经习惯沈吉的迟钝反应了,见这少年不吭声,甚至面色变得惨淡虚弱,便不再继续恐吓:“好了,赶快回去把这月的账目算清楚,交给春尘,今夜就要完成,明白吗?”

沈吉点了点头。

朱容吩咐:“去吧。”

这时候忤逆她没有任何意义,沈吉只得朝仓库迈步,暗自疑惑:“方才我所见的幻觉,是剧透吗?”

梦傀:“不是,剧透只有触及关键道具才能看到。”

沈吉:“难道是我这角色失去的记忆?”

梦傀答不出来。

沈吉摸了摸鼻子上的疤,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的确不太记得来赤花楹之前的经历了,而那些记忆,肯定掩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

沈吉再度返回了自己的小卧房外,却出乎意料地发现:原被关好的门竟在虚掩着。他仗着自己是这里的主人,立刻带着内心的疑问,勇敢地走进去,故意大声问道:“是谁在这里呀?”

结果不请自来的人,竟是方才还在宴席上犯尴尬症的新科状元?!

沈吉茫然眨眼之间,马上听到了系统提示。

“达成NPC主线:认识新科状元。”

这达成方式还挺诡异的……

尽管心知肚明,沈吉还是得明知故问:“你是谁?”

状元原本显得非常害怕,观察过他两秒后,才察觉到这少年的异样。

沈吉继续装傻:“你为什么翻我的账本啊?”

状元将手里的本子小心地放下:“我就是随便瞧瞧,打扰了,我可以走吗?”

沈吉心里无语,面上却只能乖乖点头:“请便。”

如此一来,状元便确定相信他脑袋有问题了,以至于这家伙并没忙着逃走,反而开始故意追问:“你是赤花楹的账房先生吗?小小年纪可真厉害啊,竟然没算出半分纰漏,是谁教你的本事?”

沈吉:“嗯……没人教。”

状元凑近:“为何你这里只有这个月的账单和客人名单?”

状元郎打探这些做什么?看来是想和夫人做对喽?

沈吉很多想法在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过,随即做出决定,决定亲近这个特别的角色,所以故意讲漏了嘴道:“我做好后就交给夫人,她负责保管呢。”

状元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见这家伙都快把自己的目的写在脸上了,沈吉忍不住提示:“你快走吧,夫人不让别人来看的。”

听到这话,状元更相信沈吉不仅脑袋傻乎乎,而且很善良,不由拱了拱手:“多谢小兄弟,方才鲁莽,我还没来得及请教尊姓大名?”

沈吉照实回答。

状元轻笑:“在下顾长卿,沈兄仗义,还望别与人提起我来过这里,不然当真很麻烦。”

沈吉很痛快:“好。”

顾状元这才心事重重地溜出了门。

梦傀道:“他很可能是个主线人物,至少不是来赤花楹上享乐的,而是有属于自己的剧情目的。”

经历过两次副本后,沈吉已经熟悉了故事节奏:“我猜那个徐大人和他的疤脸保镖,亦有所图,这赤花楹怕是很快就要变天了。”

*

宴席落幕时,已是漫天群星。

哗啦一声巨响,是绿榴回屋就砸碎了她桌上的瓶瓶罐罐。

她可爱的脸因气愤不甘而狠狠扭曲,命丫鬟将个五花大绑的年轻奴隶丢在地上后,随即不耐烦地催促说:“滚滚滚,都出去!”

吓人都晓得绿榴性格扭曲,自然匆匆离去。

等到屋子里没人了,这姑娘竟掏出了把匕首,奴隶见状吓得浑身发抖,挣扎着后退,奈何他的手脚都被绑住了,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躲闪。

绿柳不屑地哼了声,竟一把抓住奴隶的长发,没有半分犹豫便直接抹了他的脖子,转而用碗接起血来。

傍晚时沈吉偷看的配方没错,人血确实是她制药的材料之一。只不过那青春永驻的药方绿溜还没研究通透,以往只会少量采血浅浅尝试罢了,若不是今夜实在是心情不好,也不至于忽动杀心。

这般生气,原因无它,怪只怪徐大人又留了白朵过夜。

经历过方才一番卖力表演,绿榴越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却又心有不甘,对着空荡的房间骂道:“什么玩意,糟老头子!不点我就别动手动脚的,恶心死了!”

“你什么破事没见过?这又是何必呢?”

朱容的声音柔柔地响在门口。

绿榴立刻收起自己的嚣张,端血起身:“夫人。”

朱容并不在意地上已经咽气的奴隶尸体,她缓慢走进室内:“我说过,就算没有客人点你了,我也不会赶你走的,毕竟你有你的本事。”

绿榴偏不这么考虑,气鼓鼓地问:“夫人,我真比白朵丑吗?我真老了吗?为什么她总是能赢过我?”

朱容侧头愣了愣,忽花枝乱颤地大笑。

绿榴不明所以。

朱容抬袖擦了下眼角:“别的美人都只是混口饭吃,求个活路,偏你这么上进,我倒是真不懂了,受客人欢迎有那么重要吗?”

绿榴使劲点头:“当然重要。”

朱容叹息,亲昵地揽住她的后背:“人心易变,男人个个都是喜新厌旧之徒,何必在乎那些呢?来,我跟你说点正事。”

*

笙鼓少歇,夜似深渊。

被迫干起活来的沈吉用最快的速度把夫人所要账目核对清楚,而且留下了点纰漏之后,才交给她贴身婢女春尘,之后又暂时得了些清闲。

此时多半已是后半夜了,可惜他还没搞清核心矛盾,再累也不可能睡得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