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向导的骆离很是骄傲,走路的姿势趾高气昂:“外面不少人都觉得心印类似灵异神物,但其实只要多研究就能知道,它们是一种远超地球科技水平的造物,只要能掌握它诞生、运行和毁灭的规律,即便不依靠沈家的基因,我们也可以捕捉到大量心印并把它摧毁,而这才是终结一切灾难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方式!”

拯救世界这种事,之前从未出现在沈吉的脑海过,他很认真的聆听骆离所言,并不发表意见。

倒是江之野对喜福会的装置显出感兴趣的样子,说话间他走向了一个正在分化心印的装置,没想到刚刚靠近,周围立刻电光闪烁,接连十几台电脑都黑了屏!甚至传来了小小的爆炸声!

骆离大惊失色:“快出去!你干扰到我们的机器了!”

江之野默默回头:“想法不错,但这个能量功率实在太低了,继续重复毫无意义。”

骆离不禁握起拳头:“只要理念正确,一定能找到办法实现技术的质变,你懂什么?”

江之野不置可否地微笑。

感觉到自己被瞧不起的小少爷顿时气急败坏,可他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便有旗袍美女出现在门外,笑盈盈第报告:“宴席备好了,老爷让你们过去。”

显然骆离唯一不敢招惹的就是他外公,闻言立刻点点头,催促道:“听见了吗,还不快走?”

*

喜福会不愧是富豪组织,当真极懂待客之道,丰盛的晚宴几乎全是符合东花口味的菜肴和饮品。

席间沈聿白没再提那些咄咄逼人的要求,反而询问了沈吉不少关于读书与生活的细节,真像个正常又和蔼的长辈。但沈吉知道,这都是表象。

饭后,他与其单独面对面坐在书房时,立刻便恢复了严肃的态度:“舅公,你答应过要告诉我妈妈的事。”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沈聿白抿了口普洱,“我和我哥的关系,想必你多少了解,他很少联系我,更不会跟我坦白关于博物馆的任何秘密,所以关于他们一家三口的遭遇,我也是雾里看花,捉摸不透。”

沈吉点头表示理解。

沈聿白道:“江湖上都会好奇,沈誉青为何要带着老婆孩子去流浪,其实他时隔两年后给我写过封报平安的信,只提了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沈奈,那孩子招惹上了个空前绝后的危险心印,哪怕他搭上性命,也未必能对付。”

闻言沈吉心下一沉,因为这恰恰是他最害怕知道的真相。

沈聿白继续说:“我当然也好奇,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心印,可后来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再传来消息,直至沈奈二十岁时开始独自闯荡,才留下了些可探寻的踪迹。”

沈吉追问:“独自?那外公外婆呢?”

沈誉白道:“机缘巧合救了沈奈那次,她带着你在喜福会暂住了三天,其间只告诉我,我哥失踪了,我嫂子自杀了……至于具体缘由和你父亲的真实身份,她只字未提,三日后更是不辞而别。”

这些惊人的消息并没有解决沈吉的困惑,相反,他冒出更多问题:“自杀?是被心印同化了吗?如果我妈妈她……也是侵入者血脉的话,为什么不返回博物馆寻求江馆长的帮助,而要在外漂泊呢……”

沈誉白摇了摇头:“我花过不少时间与精力打听这些事,但……没有结果。”

沈吉垂下眼眸,用力握了握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而后又松开力气:“还是要谢谢舅公知无不言。”

沈誉白喝茶不语。

沈吉再度努力打起精神来,一字一句地表明态度,直说道:“方才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加入喜福会了,而且我不能毁了被我收容的心印,所以那张船票,我也不要了。”

梦傀立刻尖叫:“不可以!要把骰子拿回来!”

但这话好像半点都不让沈誉白意外:“为什么?”

沈吉目光坦诚:“虽然我接触过的心印很少,但我认为它们存在即合理,并不是一定得摧毁的祸端,再说那些被心印同化的人类,难道自身没有任何问题吗?我们只是没有找到与心印共处的正确方式,毁灭不是唯一的答案。”

沈誉白顿时沉默。

沈吉低头:“抱歉,也许这席话太幼稚了。”

沈誉白终于重新笑起来:“你真是和我哥一模一样,没关系,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

白白奔波一趟,却没能拿到船票,驶离大宅的轿车上,气氛自然不如去时那般轻松。

江之野没有多打听他们聊天的具体细节,只是问了个相同的问题:“你不会后悔吗?秦凯想尽办法只搞到了一张,看来这次是很难同行了,我不可能让你自己去。”

沈吉摇头:“可以骗走船票,但我不想做这种事。”

江之野淡笑:“我明白。”

梦傀没好气:“明白个屁。”

没想正在此时,一那辆熟悉的豪车忽然超速拦截到轿车前面,亮起了刺目的照灯。

沈吉忙走下去,疑惑地迎上从里面冲出来的骆离。

“哼,拿着,外公给你的。”

骆离扔给他个信封。

沈吉打开,见是张古船的金箔卡,和李蜀照片中的一模一样。看着传说中金银舫的入场券,他欲言又止。

怒气冲冲的梦傀顷刻变脸:“哇!好棒好棒!”

骆离移开眼神,抱手道:“算你运气好,这个东西是从一个股东家里搜出来的,那股东的小老婆近来极其好赌,因为这个卷入纠纷重伤住院,刚好可以给你用用。”

沈吉难免惊讶:“可是我并没有跟舅爷谈妥。”

“外公说了,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骆离翻了个白眼,“他还说,你要有什么麻烦,随时给他打电话。”

话毕,这家伙根本不等沈吉道谢,立刻驱车离去。

被抛在原地的沈吉愣愣地站在原处,几秒后,又忍不住低头观察手中的东西,直至听见江之野的声音,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江之野照旧是老馆长的无脑吹:“沈聿青说得果然没错,这个沈聿白虽然头脑死板,但的确是个大丈夫。“

沈吉轻笑,而后又随之振作:“嗯,总而言之,我们可以去那金银舫见识一下了!不如……现在就出发?”

*

绿皮火车慢悠悠地驶过南海的村落和水田,窗外过于璀璨的阳光让沈吉瞧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微微拉上陈旧的蓝布窗帘,又拿出金箔卡把玩起来:“这刻在背面的地址真的准确吗?”

江之野颔首:“但你最好收起来,别惹人眼红。”

虽然这通往神秘渔村的火车上几乎空无一人,沈吉还是赶紧照做,毕竟节外生枝谁也担当不起,他低声道:“之前梦傀给我安排了分辨玩家的任务。”

江之野知道他要问什么:“靠近副本后,玩家也会进入不同的位面,很难见到彼此,所以在故事中也不确定谁是NPC、谁是竞争者,除非遇到熟人。”

沈吉刚要点头,又着急:“那我们也会分开吗?”

江之野轻笑反问:“你想分开吗?”

沈吉飞速地摇摇头。

江之野弯着嘴角:“那就不分开。”

沈吉呆看他的俊脸片刻,心里不由紧张;“我饿了,我去买点吃的哦!”

话毕他便起身急匆匆地溜了。

梦傀在书包上扯着嗓子吐槽:“没出息的家伙,快跟这家伙讲清楚,心印得归你!”

*

泡面虽然没营养,但在饥肠辘辘时却很治愈,沈吉正小心地端着盒子往回走,忽见前方有个老婆婆对着个僧人双手合十,虔诚地喃喃自语。

那僧人很是眼熟,他不由好奇停步。

格外高大的身姿,穿着朴素的暗灰色僧袍,气度不凡之余还很特别:他的眼睛上竟然蒙着条黑色锦布,只露出半张端正英俊的面庞……

不正是之前地铁上制住傀儡的那个?!

沈吉不由张大眼睛。

由于宋丽娟素来信佛,待那老婆婆走后,沈吉忙掏出张钞票放进了僧人化缘的木钵里,语气真诚地许愿:“望佛祖保佑我阿婆长命百岁。”

蒙眼僧人微微停了下动作:“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沈吉露出笑容,赶紧端着泡面碗离远了些:“大师不客气。”

谁晓得他刚要走,那僧人又叫住他:“施主,留步。”

沈吉不解:“大师有什么事吗?”

僧人再行一礼:“贫僧感觉施主正陷入危恶之事,还请收下这串佛珠,施主正念,必能逢凶化吉。”

见对方真掏出串蜜色的珠串,沈吉难免犹豫,但僧人却如能看见一般,将珠子稳稳地放在他的泡面盖上,行礼后便转身默默离开了。

真是稀奇。

*

“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沈吉边吃泡面边复述了刚才的奇遇,好奇问道。

江之野把佛珠放回桌上:“是件吉物,而且以它的品相,价格定然不菲。”

沈吉惊奇:“可我只给了五十块钱,莫非真的遇上高人了?他能吓住傀儡,肯定不简单。”

江之野不置可否:“搞不清目的,还是扔掉的好。”

“才不,反正你都鉴定过了。”沈吉赶忙带上佛珠,顺势把最后一口泡面吃光,才扯过面巾纸擦嘴巴,“好了,现在来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心印吧,这次肯定很不容易。”

江之野轻笑:“我不担心你,你没贪欲,未必胜不过那些赌徒,只不过……”

沈吉眨眼。

江之野认真道:“你得始终记住,只要在赌,除了庄家,其余人的下场,都一定是满盘皆输。”

*

此次的目的地是个靠近南海的无名渔村。

骰子价值连城,必然会引来很多危险的竞争者,所以沈吉和江之野几乎片刻都没有停歇,便在兜兜转转中搭着火车抵达此目的地。

两人从个破败的火车站出来后,只看到几个老态龙钟的渔民在外面卖着着水果和干货,路边完全不像存在公共交通的样子。加之根本听不懂本地离奇的方言,最后他们只能选择按照门票上的抽象地图寻路行进。

好在这次的地点并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深山,所以临近日落之前,终是成功抵达了那个小小的村落。

沈吉扶着背包喘了口气,望向眼前只能用破败来形容的木屋群,以及坐在路边白发苍苍的老人。

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

他拂开在海腥味中乱舞的苍蝇,难免生疑:“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怎么瞧都不像有金银舫的存在呀。”

江之野神情认真:“不,飘着心印的味道,跟我来。”

梦傀认真点头:“是的是的,很美味的心印!”

沈吉在浓郁的鱼腥味中打了个喷嚏,只得乖乖尾随其后。

*

这渔村的规模很小,南北总共十余户人家,且住的都是行将就木的老者。他们同样操持着令人费解的神秘方言,对外来者相当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