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吉这才伸手翻开两张。

侍女瞥过:“九万,二筒,扣回。”

说着它便用扇子把麻将翻了回去。

翻到同样花色的概率实在不高,沈吉无可奈何。

胖蜡像也翻开两张。

侍女讨好:“七条、七条!老板好手气!”

说着便将那两张麻将揽到胖蜡像面前。

胖蜡像美滋滋:“那我就不客气了。”

而后它又翻牌。

侍女继续报喜:“三条,三条!老板势不可挡。”

沈吉完全不信:“……”

梦傀急性子:“你是不是被骗了啊,万一它运气超级好怎么办!要不然他就是个大老千!”

沈吉淡定暗想:“没关系,如果副本压根不想让我们进去,又何必多设流程?再观察观察。”

梦傀半信半疑地趴在塑料壳上着急。

胖老板连得六张,沈吉才有机会再度翻牌。

侍女面无表情:“东风,白板,扣回!”

沈吉还是面色平静地将牌放了回去。

好在江之野和吴弥尔倒不像梦傀那般沉不住气,只在旁安静瞧着,都没胡乱质疑。沈吉也没放过眼前一丝一毫的变化,等那蜡像陪自己一点点继续这场赌局。

他自小便能飞速记住所见过的文字和图案,所以这满桌金箔麻将在他的脑海里,随着逐步被翻开过,而慢慢固定了它们的花色和位置,再也不是神秘莫测的幸运碰撞了。

不得不说,那胖蜡像好似的确是手气超神,凡是他翻开的麻将,十有三四都是成对出现,面前很快就堆成小山,满脸得意洋洋。

好在沈吉没有放弃任何机会,他对麻将的记忆精准无误,只要曾被翻开过,再需找到时便绝不会出错,故而手边积累的牌,也并不比那蜡像鬼少很多。

如果继续下去,后面是极可能翻盘的。

但……沈吉总觉得不太对劲。

胖蜡像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它并不如想象中淡定,脸庞如冒汗般变得油腻光亮,甚至忽然停止翻牌,语气变得不善:“你是骗子,你怎么记得住?”

旁边的侍女蜡像吓得立刻低头。

沈吉眼色平静:“骗子是你才对,你翻到相同牌的概率高得不正常,你肯定有办法分辨这些麻将。”

胖蜡像哼说:“不相信运气,你为何还要来金银舫。”

沈吉当然不会坦诚:“我这个人,只差点运气罢了。”

没想闻言胖蜡像反而笑出了声,它伸手翻牌。

侍女继续语气谄媚:“东风,东风。”

胖蜡像恢复得意。

侍女称赞:“老板这是要乘风而上啊。”

沈吉刚要伸手,江之野却阻止:“停,你离开牌桌。”

被他盯上的侍女不由后退。

胖蜡像相当不满:“大胆狂徒!这是我的赌场,你凭什么指挥我的荷官!”

江之野淡笑:“你的赌场,就可以出千吗?”

胖蜡像:“你少血口喷人!”

江之野:“你算人吗?”

胖蜡像:“……”

始终在旁瞧着的吴弥尔也发现了问题,他不再盯着玻璃桌透过的麻将,蹭地站起身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摸哪个牌,全是这帮手在旁指点!”

胖蜡像:“胡说八道,它怎么指点?”

江之野:“你每次选的,都是它用手镯碰‘无意‘碰过的麻将,只不过动作隐秘,不能次次看准。”

吴弥尔帮腔:“如果没猜错,它是能看到牌背记号的吧?你敢让它离开,自己在这里继续玩吗?”

沈吉眯起眼睛,再回忆,意识到他们的发现果然不错,难怪非要个奇怪的蜡像女在旁服务,这种地方显然没有公平道义可言,自己还是太耿直了。

胖蜡像开始摆烂:“不按我的规矩,那就不玩了!”

没想吴弥尔忽然从衣内掏出把奇怪的黑刃,摘下柴犬口罩,露出尖尖虎牙:“不玩的话,还留着你干什么?”

话毕,他直接一刀插进胖蜡像的脖颈!

胖蜡像行动艰难,就连被捅后的颤抖也缓慢,瞧着多少有些可笑又可怜。

沈吉催促:“继续吗?”

“不必了!”

门口竟意外地响起了清亮的女声。

刹那间,所有的蜡像和赌局全部化作黑气烟消云散。就连尸臭,都被一股怪异的香气所取代。

三人闻声望去。

来者是位身材婀娜的女性。

她梳着古典发髻,身着仙女般华丽精致的紫裙,虽容貌明艳,却有双冰冷死气的眸子。

女人手持个精美的木箱款款走来,同时说道:“这里的玩家真不少,很不错,你们头脑聪慧,洞察分明,这能力足以登得上金银舫。”

吴弥尔收起匕首:“你是谁?少自说自话的。”

女人走到桌边抬眸:“小女子余芍儿,是舫上的管家,特意来接贵客们上船的。”

吴弥尔切了声:“没见过这么麻烦的心印!”

自称余芍儿的女人并不回答这句话,把木箱放在桌上,便淡笑:“请入座,将船票放置面前。”

伴随着她的声音,赌坊内的灯笼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下桌顶上的那盏摇摇晃晃,照得光影缭乱。

梦傀激动:“要发剧本啦,全听她吩咐!”

沈吉立刻把票从包里掏出来,放在自己的面前,江之野和吴弥尔也如此照做。

此后,周围彻底被黑暗笼罩。

一秒,两秒,三秒……

金灿灿的光芒重新照亮了赌桌,那是枚精灵剔透的琥珀骰子浮在半空!

沈吉瞬间紧盯住骰子内的青蚨虫暗影,心潮起伏:就是这个东西,害得楚天琪丢了性命?

余芍儿仍旧款款站立桌前,而桌边又出现了另外三个陌生人。只可惜在坐的六名玩家全都带上华丽的羽毛面具,就连眼窝处都黑洞洞的,瞧不清容貌。

唯一能够判断的,就是总共只有一名女性玩家。

梦傀:“注意规则,副本一般只让玩家们活一个。”

沈吉咽下口水。

余芍儿笑容神秘,从箱子内拿出六本蓝皮古籍,准准地推到六名玩家面前,她淡声说:“欢迎你们,接下来,请将人物剧本吸收成自己的记忆。”

沈吉面前的古籍自动翻开了扉页,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沈吉,奸细。

……!

梦傀顿时郁闷了:“不是赌场吗?怎么会有阵营的?奸细身份可麻烦呢,你千万别对任何人坦诚身份,包括对臭猫也不行!不是现实中关系好就可以在副本一起行动的!”

沈吉严肃以待,暗自答应:“知道了。”

说话间他不禁望向其他人的剧本,可惜全是纸页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到。

余芍儿继续笑:“赌桌上风云变幻,人生和立场,更是一场场无法回头的豪赌。接下来,你们需要在金银舫上取得赌局的最终胜利。”

不是存活,而是取胜?沈吉眨了眨眼。

余芍儿又道:“胜利者,可于现实世界中获得骰子珀琅的力量,自此好运势不可挡!至于失败者嘛……那便永远成为金银舫的奴隶吧!”

而后,她用血红的指甲摸住嘴角:“我警告你们,金银舫有金银舫的规矩,任何妄图破坏规矩的玩家,都只有立刻出局一个下场,不信,你们就试试看!”

梦傀:“别试!在这种副本使用暴力不好使!”

沈吉苦笑暗想:“你看我有暴力可使吗?”

思及此处,剧本再度自动翻页,沈吉刚读进去两行,大量记忆便自动地疯狂涌入他的脑海,逼着他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全新身份。

梦傀忽然想起些什么:“对啦,侵入者在副本中假装玩家时,会被角色情绪影响哦,你可得努力保持冷静!”

沈吉根本没机会在意识世界中回答它,便已随着不可抗力,身心投入到那全新的故事中去了——

*

金银舫副本。

又是一段混乱无度的虚构历史,只不过这次,沈吉扮演的角色不再为了小家之安挣扎,而是背负上了无解的国仇家恨。

自推翻旧王朝后,大梁朝已顺利统治华夏,可繁荣昌盛没做到,刚站稳脚跟的梁朝,又很快便颓然屈服于外夷的淫威之下。特别是近些年来,东瀛人的作威作福、无耻割地,引发了老百姓的强烈不满和拼死反抗。

战火四起的古老国度,前途仍未可知,而百姓最多的希望,则寄托于云楚的起义军,只可惜大梁朝廷和东瀛人过于强大,出身贫寒的起义军步履维艰。

论身份,沈吉的角色可谓是乱世中的天之骄子。他父亲在梁王朝核心机构担任要职,算是威震一方。哥哥更在三年前为梁军战死,荣誉加身。

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中长大的沈吉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一路青云,从不受半点委屈。但他并未如旁人想象般生得骄纵傲慢,那清冷的外表下,藏着如火焰般纯粹炙热的理想。

沈吉受哥哥的爱国思想影响颇深,他极恨东瀛人的贪婪残酷。之后在留样求学的过程中,更学习到了先进文明,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报国之志。因不愿再与东瀛人同流合污,尚未毕业时就决意加入了云楚起义军,成为其高级密探。

自外国返回京城后,沈吉自然青云直上。他表面上是家境风光,夜夜流连夜烟花地和赌场的花花公子,实际上一直潜伏在朝中的特务情报部门,为云楚军传递消息。当真胆大心细,立功无数。

而此次副本故事的开头,是他又接到了去金银舫找线人,拿取西南方军略地图的重要任务。

说起那金银舫,也算是段时代传奇。

舫主是江南巨贾易家先祖。那个显赫的大家庭,在百年前打造了这艘巨型赌坊。舫体长余百米,高四层,日常能容纳千人于其内自如活动。

赌坊一直是易家的重要产业。这艘金银舫,更是只有顶级赌徒才能登上的传说中的水上宝船。

当前家主易朝夕受梁王朝器重,生意越做越大。他近年来已将宝船重新翻修过,保留古色古香的同时,还添加了不少西洋物件,使其看起来更加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