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食物呀
结婚时要看吉时,人死了后下葬还得看吉时。
老人应该是李大力家的长辈,他都开口了,李大力也不敢拖了时间,赶忙把柳时阴和许林宴迎进了门。
柳时阴想着许林宴应该不太知道法事该怎么做,所以他把活儿直接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香烛纸钱都准备了吗?抬棺的人都请了吗?你老母死的时间还记得不,跟我说一说。”
“都备好了,抬棺的人请的村里的老手,敲锣打鼓那些也是村里的人负责。”李大力虽然觉得柳时阴这老成持重的问话有点奇怪,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还把他母亲死的时辰,出生的年月也给说了。
柳时阴掐指算了下,道:“明日卯时是下葬的好时间。”
李大力愣了一下道:“是,我记下了。”
李家村里也有个会算命的老先生,李家老母去世的时候,家里长辈就去找对方算过吉时,和柳时阴算出的时间一模一样。
这下,不管是李大力还是其他村民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尊敬了起来。
旁边的人甚至小声地交流着:“不愧是章道长的徒弟啊,小小年纪就能掐会算,以后一定很了不得。”
“难怪人章道长敢放徒弟出来搞法事,这是真有点本事在身的。”
“就是这徒弟有点脸生,是最近收的吗?”
“哎哟,那更了不起了。才跟着章道长学了多久,就这么厉害了。小的都如此了,那大的还用说吗?章道长的本领,许小道长恐怕都学了七八成了吧。”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柳时阴和许林宴都听见了。柳时阴朝着许林宴眨了眨眼,比了个口语,厉害了许小道长。
许林宴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用手背碰了碰他,让他适可而止。
李大力母亲的棺材,就停在了他们家的大堂,用几条长凳子托着,旁边就是供桌,上面的香烛和米饭都已经摆上了。
棺盖还没盖上,柳时阴想去看一下李老母的尸体,但他人太矮,够不着棺材,只能回头望着许林宴。
“小师父,我抱你吧?”
李大力见状,亲切地想要上前帮忙。
柳时阴觉得被谁抱都无所谓,想着让许林宴轻松些,正要让李大力来的时候,许林宴率先一步,用手臂环住了他。
“还是我来吧。”许林宴说。
柳时阴哦了一声,自然地挂在了他身上。
李老母寿衣已经穿上,妆也已经画好了,“睡相”十分安详,看得出她死的时候没遭什么苦。
魂魄呢,也早就不在李家了,大概死的那晚就被阴差给带走了。
看完了李老母,柳时阴拍了拍许林宴的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脚落了地后,柳时阴对李大力说道:“红毯子准备了吗?拿过来盖上吧。还要拿根绳子和一只大公鸡来,得绑在红毯上面。”
李大力说:“都有,我现在就去拿过来。”
出殡前主要就是守夜,只要李家不像刘桥家,闹出野猫上棺的事,等明天起棺下葬也就完事得轻松又快捷。
李大力拿着东西很快就回来了,柳时阴指挥着他绑好了大公鸡,就让他烧些元宝纸钱,自己在灵堂前诵了经,才让人去门口点了炮。
礼就算简单地成了。
中午,主家会请大家吃一顿饭。留了人在灵堂看着,李大力就张罗着人开始炒菜做饭。
等饭好了,能上桌了,村里其他人就都来了。
柳时阴和许林宴做法事的大师,肯定得上桌,但因为他们年纪小,倒是没人给他们倒酒。
李家的菜还不错,柳时阴吃得还算开心。许林宴的胃口比较小,则吃得不多。
热热闹闹完,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
天一黑,白色灯笼内的烛火就被点燃了起来,明明灭灭的光芒,在黑幕笼罩下,微弱又浅淡。
晚上的风依旧很大,吹得灵堂周围挂的白布和经幡簌簌地响。
李老母生了三儿子两个女儿,女儿都嫁去了外村,得明天下葬时才能赶回来。
三个儿子现在都在李家村,有他们在,守灵堂也用不上别人,三兄弟自个分配着时间轮着来就行。
李大力作为大哥的,自告奋勇要守一整夜。剩下的弟弟和弟媳,则是各守上下半夜。
看着夜色渐深,李大力对柳时阴和许林宴说道:“两位小道长,你们的房间都给收拾好了,就在走廊的尽头,你们可以先去歇一晚,卯时前我在让人来叫你们。”
柳时阴觉得李大力这人还行,还记得给他们安排房间。
但许林宴却摆了摆手拒绝了:“我们今晚就不睡了,跟你们一块守夜。”
李大力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们这么尽职尽责:“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许林宴说。
李大力更加敬佩不已。看看,这思想境界多高。
李大力之前听人说章道长的法事干得好,还觉得能有多好。现在轮到自己家请人,才明白这个好好在了哪里。
他也不是没去过别人家的葬礼,他们请来的道士,哪有亲自陪着守灵的,这多辛苦。
李大力握着许林宴的手道:“等我娘的事忙完后,我一定帮你们道观多宣传宣传,以后村里要干什么法事,我就让他们去找你们。”
许林宴笑了笑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等李大力走了,柳时阴问许林宴:“怎么突然想要守夜了?”
许林宴把早就想好的理由搬了出来:“我担心他们一家也像刘桥家那样,把李老母整成了大僵尸,我们对付不来。”
柳时阴撇了撇嘴,不太认可地道:“有什么对付不来的,我不是在吗?”
许林宴打量了一番他的个子:“你确定?”
柳时阴觉得有被冒犯到。
许林宴笑着揭过了这个话题:“你要是困了,就去睡一会,灵堂那边我看着。”
柳时阴感觉认识许林宴越久,就越觉得他和最初任人欺负的小怂蛋形象脱轨得厉害。像现在,守灵堂他就不觉得害怕的吗?
还有之前看到那些排排站的尸体,这个人也看不出多少的惊恐,像是……习以为常了般。
柳时阴性格看着粗枝大叶,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若说面前的许林宴是假的,也不可能。柳时阴还没眼瞎到认错人。
柳时阴觉得许林宴应该是瞒了他什么,但他没觉察到恶意,便也懒得去细想太多。反正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许林宴瞒着他的事情,也总会有被他知道的时候。
他静静坐等那天到来就行。
柳时阴收回发散的思维,摇头说道:“我还是跟着你吧。”
虽然许林宴骗了自己,但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得保护一下他的小命。
“也行。”许林宴对于柳时阴能陪着自己,还是非常高兴的,所以欣然同意了他的决定。
两人回到灵堂,李大力给他们搬来了两张凳子,怕他们冷,还给他们准备了两件大衣。
柳时阴披着大衣,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圆圆滚滚的一团,特别的可爱。
许林宴瞧见后,有些可惜身上没带相机,没法把这一幕给拍下来。
除了他们外,守上半夜的还有李大力的小弟李丰收和他的媳妇。
两人也住在李家村,不过他们的房子建在了村尾,和住在村头的李大力家隔了一段距离。
守夜无聊啊,李丰收便和他们聊起了村里的一些八卦,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一位叫李石头的人身上。
李丰收:“说起来,今天好像是李石头他婆娘的头七。”
李石头不知道是不是得罪过李大力,李大力一听这名字就嫌弃得很。他说:“提这晦气东西干嘛?”
李丰收的媳妇也推了推他:“就是,一个害死了自己妻子的烂人有什么好提的。”
李丰收讪讪地道:“这不是今天看到有媒婆上他们家门,才想起来跟你们说一说嘛。”
“哪家这么不开眼,还敢把女儿嫁进李石头家?”李大力皱着眉头道。
李丰收:“谁知道呢,我也没跟进去。反正看他们出来的时候那脸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婚事肯定谈得很高兴。”
李丰收的媳妇也是头回听他说这事,忍不住猜了一下:“我们村也没适龄的姑娘适合李石头,而且也没听谁家最近有人要结亲的,看来介绍的姑娘很可能是其他村子的。这就不奇怪了,他们应该是不知道李石头家发生的事情。”
柳时阴在旁边多嘴问了一句:“李石头干了什么事?”
“小师父我跟你说。”李丰收的媳妇义愤填膺地道,“这李石头就是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他四十来岁了,都没娶上媳妇,后面花钱买了一个回来,也不好好对待,平时对他的女人不是非打即骂,就是拳打脚踢。”
这也就算了,村子里也不是没打老婆的人,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这世道,没男人的女人在外面就是一块肉,谁瞧见了都能扑上去啃一口,欺负一下,日子也难过。
“但李石头太不是人了,对他媳妇就跟仇人似的。前段时间李石头不知道上哪惹上了赌瘾,天天就跑赌坊去,输得裤子穿洞,家里的钱都全败了进去。后面没钱赌了,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大女儿身上,想把人卖进那勾栏坊。”
李丰收的媳妇说到这,呸了一声:“有哪家的男人会把女儿卖进那种地方的,一个女孩子进去了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李大力抽了口旱烟说:“李石头的媳妇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直拦着没让他卖女儿。后面李石头气急了,又打起了他的媳妇,打得特别狠。”
村里的人也不是没人劝过,可是劝了也没用,别人家的事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
而且李石头性子也混,放出话来,谁管他们家事,他就去谁家门口泼粪。大家气是气,但也真怕他干出这事,所以见李石头又打媳妇,都忍着当没听见。
也是那晚,李石头的妻子可能觉得活着太没意思了,半夜就趁着李石头睡着后,带着两个女儿投了井。
李丰收媳妇唾弃道:“女人孩子死了,李石头这无赖都没给她们立坟,还把她们的尸体给直接丢到了乱葬岗。你说他做这混账事,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劈了他,简直丢了我们李家村的脸。”
李丰收咂舌道:“你说这人怎么睡得着觉,也不怕半夜鬼敲门。”
“他怕什么,要是怕的话,也不会在妻子头七的这天让媒人上门了。”李丰收媳妇满脸嫌恶,“老婆孩子才死了几天,这人就开始找新婆娘了。”
李大力皱着眉道:“李石头不是欠了一屁股的债吗?怎么还有钱娶媳妇了?”
柳时阴想也不想地道:“他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李大力点头:“对,小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李丰收:“他那儿子刚出生不久,一岁都没到呢。”
李丰收媳妇眼睛一转,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声音拉高道:“不会吧,李石头娶老婆的钱不会是卖孩子得来的吧?!”
许林宴在心里冷冷地道,就是卖孩子得来的,所以今晚他那死去的妻子才会化作厉鬼回来找他!
第33章 不愧是师兄弟
啪的一声,李大力的旱烟管就敲在了木凳上:“这李石头也太不是人了。”
李丰收媳妇臭着张脸说:“难怪最近经过李石头的家都没听到他儿子的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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