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屹根本不理睬,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

金石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开口,才关上门离开。

十分钟,楼下传来汽车的鸣响。

很快,沉沉脚步声从外到内,然后踩着木板楼梯上了二楼。

金石守在门边,见状迎上去,先是问:“今天没有什么意外吧?”

他这段时间神经也跟着高度紧张,最朴素的愿望就是不要再生事端,发生什么始料未及的事情。

杜庭政没什么反应,瞥了他一眼。

金石松了口气,把门推开一道缝。

里面亮着灯,清晰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影,面朝里一动不动,不知道睡了没有。

“刚刚还醒着,说了两句话。”金石把内容转达给他,然后问,“现在怎么办?”

杜庭政推开门的同时说:“叫医生上来。”

金石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不然先谈一下吧。”

杜庭政停下脚步,看着他。

金石:“我担心一会儿又闹起来,晚饭他还没吃呢。”

杜庭政走进卧室中去,头也不回道:“把饭也端过来。”

金石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看到杜庭政把床边的椅子拖近,提了一下西裤坐在上面。

这一定是刚从某个重要会议上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换掉。

金石转身下楼,去端晚饭叫医生。

杜庭政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盯着蒋屹单薄的耳畔和白皙的后颈。

蒋屹没有睡觉,虽然他闭着眼睛。

“为什么不让医生看病。”杜庭政问。

蒋屹闭着眼睛不动,这拒绝的态度一下就惹恼了杜庭政:“转过来!”

蒋屹好像拿定主意杜庭政不会拿他怎么样,因此仍旧躺着没动。

杜庭政一把拽起他,紧接着这动作一顿,率先愣住了。

蒋屹浑身滚烫,呼吸灼热,眼底都已经被烧红了。

蒋屹睁开眼看他一眼,又垂眼去看拉住领口的手。

杜庭政松开手,维持着俯身的动作,问他:“打算烧死自己?”

蒋屹即便看着他,也好像在出神,半晌才说:“对。”

杜庭政火大的对门外喊:“金石!”

金石带着医生已经上了二楼,听见动静快步进了卧室。

老中医自发上前要摸蒋屹的脉,刚一碰到就被他甩手躲开了。

杜庭政伸手抓住他胳膊,按在床边,示意医生继续。

医生颤颤巍巍地摸了脉,低声问:“晚上入睡前,早晨醒后,会腹绞痛吗?”

蒋屹不答,杜庭政伸手钳着他下颌,强制他转过脸:“说话。”

蒋屹跟他对视,足够久的时间,才打开他的手,又将脸转回去,满不在乎地说:“会。”

医生下去开药,金石端着熬好的粥站在一旁。

杜庭政伸手,金石把粥放在他手里。

“医生说要按时吃饭,晚上喝点温热的粥。”金石说。

杜庭政一手端着巴掌大的精致小瓷碗,一手拿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

“把粥喝了。”他看着瓷碗说。

蒋屹不动,于是他抬起眼睛,继续道:“是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下去。”

蒋屹微微挣动一下,睁开眼看着他。

杜庭政维持着不变的坐姿,把手里的碗往前递了递。

蒋屹伸手,快摸到碗的时候轻轻一挥,把粥碗打掉了。

汤汤水水撒了杜庭政一身。

金石立刻找来毛巾,一边给杜庭政擦,一边道:“我下去再盛一碗!”

“不用盛了。”杜庭政站起身,仿佛耐心终于到头,俯视着蒋屹,“他不吃,就让他饿着。”

金石还想去给他找干净衣服,杜庭政却已经转过身,兀自站了几秒钟,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金石追了出去,一会儿保姆进来收拾糟乱的局面,把地上的粥和碎瓷片都小心捡起来,又轻手轻脚地擦干净。

保姆离开以后,很快,金石去而复返。

“这是图什么呢蒋教授??”金石站在床边,痛心疾首地说,“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蒋屹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低低嗤了一声。

金石没看懂他的意思:“您要沟通呀,这不是您教给我们的吗,有事情要沟通,不要什么都不说,怎么到了您这里,自己做不到了呢?”

蒋屹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等着看吧。”

他眼中升起一点厌烦,用冷淡的声音地说:“他现在摔门走了,最多三天就会回来。”

“他没有摔门,”金石忍不住解释,“他今天表现的不好吗?”

被烫水撒了一身都没有发火,对于杜庭政来讲,应当算是表现得很好了。

“或许明天晚上,”蒋屹自顾自道,又哂笑着摇了一下头,“他这种人,最多三天。”

根本不用等三天,甚至就连明天晚上都没等到,在杜庭政听说蒋屹晚饭没吃,早饭也没吃,药也被打翻了,他就再次站在了蒋屹的床前。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眼下发青,眼睛里遍布红血丝,阴沉着一张脸,“你以为你在威胁谁?”

蒋屹只是微微把脸转向他,用发红的眼睛看着他,轻轻道:“我想喝红豆粥。”

杜庭政高涨的怒火发了一半就偃旗息鼓,顿了一下,才不确定般问了一遍:“红豆粥?”

蒋屹不置可否,只是望着他。

厨房里立刻生火开始熬红豆粥。

杜庭政下楼去等,终于开始催第三遍的时候,厨房里把一碗熬的浓浓的又软又烂的红豆粥端了出来。

杜庭政站在床边看着蒋屹慢吞吞坐起身,神色不耐地靠在床头的软垫上。

保姆把碗端给他,蒋屹只是看了一眼,就说:“不想吃。”

杜庭政简直要气死了。

然而不等他发火,蒋屹又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慢吞吞道:“你喂我。”

杜庭政哽了一下,蒋屹幽幽望着他,不声不语等待着。

卧室里窗几明净,外面枝繁叶茂,树影落了一半到室内来,在地板上投下参差的影。

杜庭政哐当把椅子拖近,接了保姆手里的粥,搅了几下。

蒋屹全然不在意他的动作,眼神里不复之前的灵动,注视着什么的时候总好像在深思。

杜庭政盛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

如果这勺粥蒋屹不喝,那杜庭政连日绷紧的钢丝线肯定会即刻绷断,发疯动怒是最基本的操作。

还好蒋屹大发慈悲放了他一马,几秒种后,他嘴角动了动,张开嘴,把那勺粥喝了进去。

在场的保姆松了口气,不远处的金石松了口气,门外的医生瞥见也跟着猛地长舒一口气。

就连杜庭政都在不知自的情况下双肩微微下落,心也跟着落回了胸膛里。

一碗粥喝完,杜庭政见他神色尚好,便想着让他多吃一下,又叫人下去盛。

蒋屹摆手说不要了。

不等杜庭政开口,他就冷不丁道:“我想见祝意。”

他老老实实喝了一顿粥。

原来是要跟他提要求。

“是我求你吃饭的吗?”杜庭政说。

“不是吗?”蒋屹问。

杜庭政眼眸沉静,目光将他完全笼罩。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蒋屹打量他一眼,目光停留在地板上,昨夜那里一片狼藉,“是很闲吗?”

开春以后各项计划都要有报表,每周的例会要开,新项目启动每一步都要风险评估,需要签的字在办公桌上压了一沓。

杜庭政是推了上午一个短会和下午要商谈的项目来的这里。

“又要生气了吗?”蒋屹冷冷看了他片刻,嘴角竟然缓缓勾了起来,“还是要‘教训’我?”

杜庭政的表情没变,蒋屹却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眼中隐含的怒意。

但是他并没有发火,而是伸手将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蒋屹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惊慌:“想试试不配合是什么感觉吗?”

杜庭政手上没停,将皮带也一并解开。

卧室的门不知何时被紧紧关上。

蒋屹不在意那些,他在杜庭政倾身压上来的时候甚至没有躲。

他歪头看着他,用‘我也正有此意’的冷淡语气说:“之前你从没体验过,今天可以。”

“不过我要提前提醒你,”他就用这一副无所谓的、夹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说,“如果撕裂了,至少三个月以内,都不能同房,你自己看着办。”

杜庭政从他身上撑起来,眼底泛红,跟他高烧时的模样相差无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见祝意。”蒋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