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 第312章

作者:苍迹 标签: 情有独钟 武侠修仙 近代现代

  即使有要务在身,它依旧还有余暇去分辨对面那些凶狠的妖族大军,一边还在心中啧啧感叹,没有一族能保证万年前的纯正血脉,当年那几个鼻孔冲天一直对契侣捡四的家伙更是连种都没传下来,唉……

  虽然是这样感慨着,云团的身形并不慢,可那云团上连多余的皱褶都没有因为这感慨而多出几个来,带着种与身形不符的波澜不惊。

  万载光阴,看起来似乎只是个虚数,当这光阴化成残酷的现实呈现眼前,曾经熟悉的一切消磨在倥偬时光里再不复见时,又有几人能保持眼前这胖云团的淡然?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极其恐怖的轰隆巨响。

  一直淡定无比的胖云团这一刹那却突然惊慌起来,新学会的词汇不停在脑海中翻涌:卧槽!要是那家伙出点什么事,它一定会被再次关禁闭的!QAQ!

  透明的胖云团顾不得隐匿身形,化为一道白色流光直奔库房,在空中只留下道道残影,兵荒马乱中,惊得沿途无数营阵中的怒喝:

  “什么人!”

  “给老子留下!”

  “谁?!”

  ……

  可那些出手的修士尽皆惊骇地发现,不论是什么样的攻击,术法的、法器的、符箓的,其中不乏一些夹含着封锁空间的特殊禁制,可即使如此,他们的攻击无一不落空,这种速度,分明就不只是快而已,而是突破了空间之障,涉足到某些道则之法才会这般!

  大战将至,那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对战阵构成威胁?!

  然后一道幽冷的语音很快传到这些修士耳中:“本座的灵宝而已,不必惊慌,速速归阵!”

  这些修士心中一凛,大修士的灵宝……怪道这般强悍,又对大修士无所不知的掌控能而感到震惊与信服,对大战又多了一些信心,尽皆应是,亦不再分心去想那古怪灵宝,一个个回过神来专注打理眼前应战之事。

  胖云团赶到第一现场的时候,心中好大一句“卧槽”!

  整个现场已经面目全非,库房本身是自带防护的,现在那防护已经不翼而飞,化为整片废墟,库房之物在决战时期的保障自然另有通道,不会经过这平时领用物资的容器,因此这恐怖的声势只限制在一片,此时尚未有大修士有暇顾及到此地变故,又或许余人皆知已经有大修士关照这一片,又想到萧大师与对方一道而来,不必再分神顾及。

  而以胖胖云团的能耐,它已经“感觉”到了这附近空气的极不寻常,此时大战将起未起,此乃人族战阵的核心地带,灵力再如何暴戾密集,那也是密集,可这块地方,却好像用最上等的妖晶碾碎了密密浇灌过一般,沉郁到化不开的妖气弥漫其中。

  云团是器灵,没有正常生灵的五官,但是,它相信,如果它有鼻子,除了这沉郁至极的妖气……它应该还能嗅到浓郁的血腥气。

  即使是历尽千帆,在这诡异的场景中看到那微微低着头的瘦削身影与隐隐恐怖的气息时,云团也忍不住颤了颤,换句人类的话:它有点想尿尿QAQ。

  然后那张脸抬起来,阴沉的天际没有太多光线,那双飘忽的眼睛好像从不知道哪个方向看过来,透出点天真的迷惘来:“你……是什么东西?”

  云团颤颤巍巍地道:“我们前不久才见过面的呀,你忘记啦?你还坐过我的……”

  对方的眼神忽闪又忽闪,好似不知道透过棋局看向哪个方向,好似心神早不知道沉迷于这恐怖战阵中的哪个角落,半晌没有出声。

  可云团胖胖的身体没有一片敢乱动,它知道,对方此时的状态特异又恐怖,将一只七尾天心狐撕得这样碎,还原成了天地间最纯粹的妖气还这么均匀地分布在这片空间,就是它的主人来了,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以对方的修为,做到这种程度,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它不敢动,怕一动就和那只天心狐一个下场,好怕QAQ。

  云团忍不住多瞅了一眼对方手中那根平凡无奇的小木棍:明明这家伙一直在的呀!怎么能容许自己的主人出这样大岔子,害自己不知情一头撞进来,好气哦!

  突然,对方手中小木棍竭力闪起一点紫光,对方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得以一凝,眉毛微微一皱,流露出一点云团熟悉的气息来:“好像有点熟啊,这个感觉,是在哪里呢?”

  对方迷茫的眼神好像终于有一瞬间得以脱离那个无尽掌控的战阵,从自己纷乱的识海中开始搜寻起来。

  云团灵机一动,立时出声道:“我是包子呀!你不记得啦!”

  不敢在这地界叫出自己万年前太过有名的名字,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它怕触动那些冥冥之中不知掌控多少天地契机的老怪,只能“屈辱”地首次承认了自己从来没认过的外号。

  对方眼神一定:“包子?你是包子?”

  无数熟悉的画面在眼前闪过,透明的、淡金色的,手感还有点Q的……这些熟悉的画面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呼之欲出的身影与名字,可眼前汹涌的战阵两头,聚集起来的两族人马不停地通过手中大阵牵扯着他的注意力,叫他无法集中心神去思索。

  半晌之后,杜子腾只暴躁地道:“不对,你不是包子!”

  他明显状态不太对,眼神还有些恍惚:“包子……没这么白!没这么听话!”

  胖·包子·云团一脸逼了狗的卧槽表情:……

  修真界中,随便换一个小修士来都TMD都不会依据外表和听不听话来判断身份好吗?!

  人家外表是会长大的呀!原来那个不是本体真正模样好吗?!

  人家内心也是会长大的呀!要是知道临时的主人原本不是临时的,要是知道你是那谁谁谁,谁特么还会那么蠢萌,在你们面前表现得那么拽,怕自己活得不够惨吗QAQ

  内心深处以为久别重逢,至少会勾起对方一眯眯同情心从那状态脱离出来的包子童鞋是真的崩溃了……

  然后,包子白胖的脸蛋上一脸决绝:“看来,只能让主人来收拾你了!”

第346章 天人见障

  库房处那隐隐传来的震荡一众大修士皆有感应,可在此时,双方战阵犹如咆哮的巨兽,随时可能撕咬到一处,大修士们身为战阵中最核心的战力,都牢牢锁定着敌阵中的仇敌,又哪里分得出心神?

  唯有其中一人,只觉神魂轻颤,到得他现下这般的境界,就是眼前的战局于他亦不过风轻云淡,又有什么事能轻易动摇心神?庞大的神识悄无声息融入天地之息中扫向库房之处。

  不多一会儿,他那没出息的法宝便传来惊天动地的哭求。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形竟在大战爆发的当口消失在了原地,可诡异的是,不论是对面虎视眈眈的大妖,还是己方阵营的人族大能,这一刻,他们都仿佛被屏蔽在外一般,没有一人注意到这异常。

  感觉到身边空间漾出一点微澜,包子凭借与主人间的契约毫不迟疑地确认对方到来,然后垂头丧气又欲哭无泪地道:“主人。”

  包子说话之时,杜子腾清冷双眸竟泛出奇异的银光,在涟涟的银光中,他仿佛从无尽高空俯视,视野情不自禁地聚焦到这一点,清晰的看到那处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仿佛湖面起波澜,又好像珠帘被拂开,好似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即将出现,汹涌澎湃的恐怖气息呼之欲出。

  即使是以杜子腾此时的天人视角,二族大军不过是棋枰上的弈戏,可这即将降临的气息尚未完全出现却已经压得整张棋枰都开始扭曲变形,所谓的大战之息在这恐怖威压之下竟如儿戏般不值一提。

  这一刹那,即将交战的双方战阵之中,那些修为绝顶的大修士们、妖术通玄的大妖们竟是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栗,明明周遭一切如常,可他们却在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灾劫在降临,就仿佛洪峰将至,蚁群中那极个别的感应到震颤的强者,那样惴惴不安。

  下意识地,杜子腾眼中银光大炽,那原本扭曲变形的棋枰在这银光之下缓慢回复,杜子腾听到微微低沉的一个声音:“咦?”

  这个声音……杜子腾眼中重又浮出茫然之色,他眼前无数熟悉的画面再次与棋枰上看不见的博弈交错浮现,分不清现时过往,辨不明真实空幻。

  好似对这银光有些顾忌一般,那空间中波动的一点似乎是换了个方向,不再令棋枰变形,而是换了种和缓的方式一点点地渗出。

  这一刻,方才感到惶惶的二族大能们却好像心间一块大石突然移除一般,莫名其妙地,那股危险的征兆消失不见,却叫他们越加恐惧。

  杜子腾此刻的奇异状态中,对方身形未现,他已经“看到”了那处空间汹涌澎湃的墨金二气,金色气息中无数妖异繁复的花纹交错蔓延,黑色气息中凶煞奔涌好似看不见的幽冥在其中无声咆哮。

  下一刻,这些气息只倾泻一刹便牢牢收束起来,杜子腾眼中的银光便未再生发,而他面上犹自带着茫然纠结的神色,不知是否也有他内心深处隐隐的熟悉之感,才未曾再次与对方在这棋枰上交手阻击。

  杜子腾的眼眸却牢牢地盯着空间那一点,看着墨金二色的残迹,猝不及防间就对上了一双奇异的墨金眸子——一双绝不属于人类的眼眸,无数玄奥的赤金之纹在这眸中诞生又湮灭,好似无尽星辰在其间勾勒出一生轨迹。

  这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一刹那,尽管神魂不那么清醒,可杜子腾无比确认,他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在这以一界之壁勾勒出来的天地棋枰上,在人族与妖族终于厮杀到一处,剧烈升腾起无尽狂暴的妖气、灵力、煞气,伴随着无数的鲜血与生命的流逝时,没有人看到,隔着这张恐怖的棋枰,两双眼睛这样对视着,道则在此时仿佛已经凝结。

  如果一定要说,这一刻的杜子腾是没有什么情绪的。

  直到看到那双“眼睛”之前,他脑海中还有许多东西在翻涌纠缠,辨不清、看不明,可在看到那双“眼睛”之后,好似一切都寂静黯淡了下来。

  视线的余光中,棋枰上无数生命破碎之时,一缕半缕残魂之迹会划出,与那双眼睛墨色深处的隐约轨迹契合一点,又迅速消失,就好像那双墨金色眸子里已经承载了关于生命湮灭的天地道则……

  杜子腾终于出声道:“你是谁?”

  然后伴着一声仿佛只在他耳边响起的轰隆巨响,棋枰上的杀戮不受影响的继续,可杜子腾却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天啊!这到底是什么!

  他眼前,随着那点空间的塌缩,退却一切遮掩与皮相,这界壁之上出现了一只墨色与金色勾勒出来的恐怖生物,那些不停生灭的玄奥道则勾勒出它的庞大身形,那双眼睛就那样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杜子腾对常识不太清楚的脑子此时却在道境上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推衍着,符阵修行之中,许多只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在这一刹那却空前清醒起来,很多之前不知道的道则亦在心中无比明白。

  曾经在修真联盟制作的传送门,可以在一界之内任意搭建,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让这传送门连通界域之外。

  因为,界壁,绝非低阶修士以为的界域之壁,可以穿越而已。

  哪怕是能够穿越界域的修士在穿越之时亦要万分小心,一个不好,若是失陷在界壁间,便会永远迷失再也无法返回。

  当普通的空间规则涉及到界壁时,便变得再也无法以常理推测。

  他无法说清界壁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那该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可眼前这只生物却能在界壁道则间自由往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恐怖存在?

  “妖魔?唔……不对。”

  杜子腾眼中迷惘无比,眼前这个存在,轻轻松松地盘踞在棋盘(界壁)上盯着自己,叫人费解又着迷。

  那些金色的纹路耀眼迷人,闪耀着无尽的大道之光,曾经以为自己掌控的无数符纹已经站到了一座高峰之上,现在却发现亦不过是世间玄奥的零星局部而已……杜子腾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从这个存在上移开目光,它那样神秘莫测又美丽强大。

  这些赤金之纹交织在墨色中……生生灭灭,为何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突然间,杜子腾脱口道:“禾禾草!”

  方方正正放大的视野中,符纸变得与棋枰交叠,那代表天地至则的墨迹奔涌在禾禾草所制的符纸上,禾禾草那破碎的草叶间无数赤金纹路明明灭灭与墨迹所代表的道则交织,犹如雷霆撕破黑夜,轰然巨响中,符成道生!

  画过千千万万的符箓,可直到这一刻,杜子腾才清晰地看明白重复千万遍的符成过程。

  待他再回过神来时,废墟遍地间恐怖的厮杀声震耳欲聋,就好像刚刚那些宏大而又尽在掌控的一切不过只是虚幻。

  杜子腾犹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却听头顶轰隆一声,煌煌天雷自天而降,即使是杜子腾在看到这天雷时也不由得脸色一变:“卧槽!”

  ——大凡修士在晋阶之时,都听说有什么雷劫天魔之说,可像杜子腾这般,在天雷快落到头顶才知道自己在渡劫晋阶而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奇葩,周天诸界地域广袤,也是只此一例。

  杜子腾脑海里已经在想不知道雷过之后自己身上会不会烤肉味,却见一只手突然伸向长空,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拨,那道雷霆中原本夹杂的凶厉煞气便仿佛被过滤了一般,只余精纯雷霆之力洗涤肉身、灌向丹田。

  道境早至,修为提升不过水到渠成,又有人自旁相护,连雷霆下的那点皮肉之苦都完全略过,杜子腾这级升的完全没有半点感觉。

  他只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身后这见过几面、明明应该十分陌生的大修士。

  对方只在沉默间将一道道雷霆过滤,便就此一言不发,而杜子腾只牢牢盯着对方,任由雷霆降下,就好像被雷劈傻了一般,他的瞳膜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只盘踞界域俯仰天地间的巨大生灵,回不过神来。

  在人族与妖族的厮杀中,无数奇异天象伴着双方大能的出手动辄死伤一片,这雷霆一点也不显眼,滔滔的杀戮中,这战阵一角却奇异静默。

  在一旁的包子瞪大了眼睛,左右看看,捉急地想戳一戳两个人确认一下,只是个渡过雷劫破那天人之障而已,泥萌还好吗????

  当天际雷霆消失,露出一角星空时,杜子腾丹田中那个元婴握着小木棍睁开了眼睛,与杜子腾一道直视着眼前这人,仿佛透过重重皮相,看破了那收敛一切气机的恐怖存在,调皮地眨眨眼睛:“老板娘,好久不见。”

第347章 云胡不喜

  随着杜子腾话音刚落,那大修士的模样便好像熔化一般,露出一张剑眉星目、英俊至极的面孔来,身上衣着虽然是斩梧渊那黄色衣袍,可负手而立的昂藏身姿却流泻出抬手间横跨界域的空寂不群遗世独立。

  眼前这张面孔于杜子腾而言,那般熟悉,前所未有的一切亲昵都与之相关,那样魂牵梦萦,他在这陌生世界里兜兜转转寻寻觅觅而不得的挫败懊恼皆与之相连。

  可当现在,这张面孔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杜子腾却是怔在了原地,他丹田中的元婴已经合上双目,仿佛方才透过重重力量一眼认出、一口叫破的并不是他。

  因为那双犹如界域间无尽虚空一样苍茫的墨色眼眸那样陌生,尽管这双眼眸定定地看着杜子腾,可那里面太黑太沉,太寂太深,冰寒到叫人害怕。

  莫名的,眼前这场景叫包子想起方才隔着界域的对视,明明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恢复到了“初见”时的外表模样,为什么却叫它更加惴惴不安?就好像什么看似完美甜蜜的东西会在下一瞬间撕裂露出其下恐怖的真实?

  就在这四目相望仿佛要凝固到虚空尽头之时,杜子腾却突然弯起了眼睛:“啊呀,看到你还是这么闷骚,果然是我家老板娘,没有人被掉包,这下我就放心了。”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跨越方才好似横亘无尽虚空的距离,萧辰周身仿佛隔绝界壁的虚空气息亦在这一刹那悄无声息的消解无形,令杜子腾那样轻易地来到他的身旁,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大大地mua了一个。

  这是一个大大咧咧、湿漉漉的亲亲,就亲在脸颊上,像是小孩子的亲吻,温暖亲切没有任何心机,然后,熟悉的、温热的、久违的亲近气息刹那间将萧辰铺天盖地笼罩起来,就好像在黑暗冰冷的虚空中跋涉得太久,久得忘记了时间流逝的人在猝不及防间迈进一间灯光昏黄、暖气袭人的屋中,在呆滞间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