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喻狸
宋吟叫住他,“玉宝,我手脏……”
玉宝没听到似的窜到他身边,两只小手拉住宋吟的手腕,下一秒玉宝拉着他的手直直撞上了苏祖之的衣服。
宋吟来不及阻止,来不及收手,等他看过去时已经为时已晚,苏祖之一套薄衬上油乎乎地多出了一个手印,甚至玉宝现在还在拉着他的手在来回蹭。
宋吟的手逐渐干燥,苏祖之的衣服却已经糟了大殃。
宋吟看着那一片狼藉,嗫嚅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苏祖之手指微曲,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目光只在那片手印上停留了三秒,便挪开了,他低低地开口:“回去洗了就好,没事。”
集市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来的时候是早上,逛了一小半已经到了中午,人流量不减反多,摩肩擦踵地挤聚在一条长街上。
苏御桥和苏秋亊被玉宝使唤去了买玩具,现在只有宋吟和苏祖之在这坐着。
因为刚才把油蹭到了苏祖之身上,宋吟有点不好吭声,苏祖之似乎没多大反应,坐了会才突然出声:“你昨晚说不打算久留,是真的吗?”
苏祖之的声音低低哑哑,让人喘不过气的某种情绪扑天盖地地渗进了身体,宋吟并了并膝盖,他犹豫着,半真半假地说:“是真的,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不是知道吗,我是被你招来的魂,本来就不该存在。”
反正系统就要启动清理记忆的程序了,他这样透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祖之天生便见过许多惊世骇俗的东西,对宋吟这不符合唯物主义的话,也只是眉心皱了一下,“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宋吟这回坚定了一点:“嗯,不会再来了。”
苏祖之又沉默了,他一次比一次沉默的时间久,仿佛被喧闹的集市孤立隔离了在外,良久后才启唇:“什么时候走?”
宋吟朝街上看了看,眉眼被欢声笑语渲染得弯了弯,他回道:“不确定。”
不过也就这两天了,顺利的话今天就要回去。
苏祖之再次安静下来,这一次,时间长到宋吟以为这个话题已经到此结束,男人却又忽然出声:“我对你做的事,你还生不生气?”
宋吟听到这句问话,如临大敌地睁开了眼睛,那一晚苏祖之就是在问完这一句话之后,直接上手带着他捅了自己的腹部,他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苏阻止只是问出了那句话,他的手、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和动作:“你要走了,我大概会每天抱着愧疚过日,魔灵的一辈子很长,有些东西永远也不可能忘。”
“没那么严重……”宋吟讷讷地张了张唇,他被苏祖之的用词吓到了,“你也没有打我,没那么过分,你不用记一辈子。”
他的表情呆呆的,嘴唇也被吓到般微微张着,眼睛也变成了小圆眼,苏祖之看着他那副样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宋吟莫名感到有些凝重,他开玩笑道:“要不然你多去去庙里吧,多拜几次,佛祖要是原谅了你,那我……大概也也会原谅你。”
苏祖之愣了愣,领子下面那早已褪去青涩的喉结微微一滚,他低头陷入了沉默,而这时,买到玉宝玩具的两人回来了,玉宝欢呼地迎了上去。
时间还早,他们计划晚上吃了东西再回去,在凳子上休息了一会,宋吟又跟着几人逛起了剩下的大半条街。
不得不说,魔界的集市有很多值钱又漂亮的东西,宋吟看见有摊位在卖珠宝首饰,卖的大多都很漂亮,红布上的首饰玲琅满目地闪耀,颗颗珠宝排在叠起的裴翠上,引起不少过路人的注意。
再往前是玩的东西趋多,还有摊主将一块烂泥地围了起来,专供还没成年的小异种玩。
玉宝童心未泯,见到那片泥地简直移不开眼,嘤呜地瘪着嘴要去玩,宋吟无法拒绝他,任由他去了。
但这小子太闹腾,自己玩不行,还要拽上宋吟,把宋吟的脸蛋都搞花了,脸颊一片灰泥。
苏御桥在围栏外看着里面两人,神情极其不赞同,低声怒道:“哥,你能不能管管他,看他把宋吟闹成什么样了?”
苏祖之往过看去,只见宋吟的脸成了花猫,被玉宝乐吱吱地抹了大块泥上去,他有些无措,又收拾不了玉宝,只能愁苦地用纸巾去抹脸上的泥。
苏祖之看了会,笑了声。
闹着玩了大半天,天色不知不觉黑了下去,宋吟累兮兮地从泥巴坑里走出来,仿佛一下之间老了十岁,他一边牵着玉宝往人群外走,一边找寻着苏祖之他们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戳了一下,宋吟僵了僵,浑身紧绷了一秒,很快他强行放松下来。
“我们走吧,”苏御桥看宋吟一副累垮了的模样,不顾玉宝意愿一把抱起了他,“回家睡觉。”
宋吟今天逛了尽兴,现下也有些累了,于是同意就此打道回府。
苏祖之带着他们又来到分河界限,恢复原身带着他们回到了祖宅。
宋吟要和玉宝回小宅子休息,几人要在一个转口分开,苏御桥把玉宝放回到宋吟身前,临走前他和宋吟说:“明天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宋吟僵了下,随后才点了点头,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晚上十一点,胡聂还没有休息,苏祖之一回来他就上前要帮忙换纱布。
苏祖之任由折腾,他躺在床上轻轻阖着眼,偶尔胡聂碰到了他的伤口,他眉心也不皱分毫,好像腹部被捅了一刀的人不是他。
他脑海里回想起了今天的一幕幕。
回想起了宋吟对他说过的话。
回想起了宋吟照顾玉宝的样子。
从早上见面一直播放电影一般播到了最后一幕,也就是这个时候,苏祖之才忽然捕捉到了宋吟和他们分别前的僵硬。
苏御桥没发现,苏秋亊也没发现,那时的他也没发现。
苏祖之陡然坐起来,神色绷着,不顾胡聂在旁急叫,披上一件衣服便出了祖宅。
深夜祖宅冷寒,一阵阵风刮得鬼哭狼嚎,苏祖之神色不变地急步来到小宅子。
他站在门口吸了一口气,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一步不停地朝二楼走去,只见一间房里亮着灯,还能听到模糊的呼吸声。
苏祖之一把推开了门。
他急速地掠进去扫了一圈,房里没有人。
床上空荡荡的,只有玉宝香甜地躺在枕头上睡觉,另一副枕头平平整整,没有丝毫有人躺过的痕迹。
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
【清除记忆程序已启动,锁定对象npc苏祖之、苏御桥、苏秋亊,已开启,现进度为0……12……56……87……】
【出错!出错!无法清除锁定npc的记忆,进度正在倒退,相关人员联系主系统中,已被批准送入维修中心,接管员为零零三号,送入一号机紧急修复……失败,修复失败。】
【所有程序无法挽救,主系统已剔除副本。】
【四人宿舍副本报废。】
……
宋吟没有得到主系统承诺的s级道具,系统说原本程序已经快要成功,后面却又突然失败了,他也只是可惜了一阵,便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眨眼四年过去,盛夏将至。
苏御桥从大学毕业,以出色的天赋和运动能力当上了国家运动员,在全球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热度,时间是整形工具,以前苏父最看不起的烂泥也成了材。
苏秋亊进了公司,流连于世家和权利之间,每天敬酒,喝酒,假笑,慢慢有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比以前表情多了,没那么木。
苏家这头三子个个有本事,也一个比一个帅,但这些年,好像没人见过他们谈过恋爱。
甚至一丝绯闻都没有。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懵懂躁动的青春期遇到了个忘不掉的人,时间过了那么久,早已成为难以忘怀的记忆,那人消失得也轰轰烈烈,突然就不见了,哪也找不到。
所以只好放下,也只能放下。
人该向前走,往前看,山有那么高,水有那么阔,总会出现比那个人更好的。
谁想一直也没找到。
于是便这么一直拖着。
苏家长子的消息有好久都没听到了,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消失就消失了四年,听说这四年间从没回过祖宅,更没出现过各大社交平台。
明明以往苏家长子才是外人最看好的人才,可这人却就这么消失匿迹了。
众人可惜着失望着好奇着,在某天突然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消失了四年的苏祖之,男人眉眼依旧惊人,正坐在一座宅子门口看书。
有人认出了那座宅,建在山上,那附近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寺庙。
第96章 逃到林里的可怜皇帝(1)
皇城里规定二更天开始便是宵禁时间,除了侍卫队不允许有人在外走动,现在又是深冬,冷得很,大多数人早早就抱着汤婆子回了寝殿。
这种能让人冷得尿裤子的天气,就是奴才都早早干完了活回到房里歇下,可某一寝宫的门前还有个当值的太监在看门,屋里有人阿嚏阿嚏的在打着喷嚏,每打一声,都让太监的心脏收缩一下。
今晚出了一件大事。
当今圣上落水了,落得十分蹊跷,说是在湖边逛着逛着自己就掉了进去,谁也没去推。
皇帝自从被水里捞上以后就吓得魂不守舍,一直趴在被窝里念念有词不肯出来,左相当时刚处理完一些政务,听到下人的传报,换了身衣服赶往养心殿。
现在正在寝宫里面伺候着皇帝。
亥时三刻一到,有个英俊高大的男子忽然来到了门口,太监正打着盹,看到男子的脸,顿时把那佝偻着的肩背挺直了,他拱起双手:“右相。”
男人微一颔首,将目光挪到了门前:“皇上现在如何?”
太监如实说了皇帝的情况:“感染了风寒,一直在打喷嚏,不过御医已经开了药,静养几天便能好。”
正说着,太监快步凑上去,为难地拦住男人:“右相,您恐怕不能进去,皇上刚才吩咐奴才了,谁都不让进,皇上说现在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水鬼,他绝对不会再让水鬼靠近他一步。”
被称为右相的男人眉心微蹙,似考量了一阵,开口道:“你先退下吧,我在这里等着皇上。”
“这,这恐怕,”太监看出男人眉目中的坚决,嘴里的犹豫咽了回去,“那您有事喊奴才。”
太监离开了,走之前一步三回头,见右相果真等在了门口,心里一片唏嘘,感慨皇上好命。
要说这广大天城最高大可靠挑不出一丝错的男人,皇帝身边的三个丞相必定榜上有名,有学识有能力外貌也绝顶出挑,就连那肉体都是肥瘦有度,走出去不知多少人抢着要。
可这稀有的三个苗苗都是皇上的人,没一个清闲的。
右相今晚来一是要看望皇上,二是有政务要商谈,但里面的皇上咳得呼吸虚弱,天亮了都不一定能召见他。
屋内烧了炭火,皇上被窝里塞了个汤婆子,手里还抱着一个,但这样也不够,小皇帝还是坐在床榻边冻得脸颊和嘴唇发白,手掌贴着铜壁,眼神发散气若游丝地打着抖。
宋吟又打了个喷嚏,这一回连打两个,嗓子明显见哑,站在桌前的左相后背一顿,随后将一个瓷碗里填满热水,走到床边抵上宋吟的嘴唇。
宋吟被迫仰起了脑袋。
左相把碗口抵在他唇边一动不动,没有手狠地灌下去,等宋吟示意自己不想再喝,才转过身把碗重新放回到桌上。
然后他从身侧拽出一条手帕,用帕角擦了擦不小心碰到瓷碗口的手指。
这些举动都是在小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做的,而小皇帝此刻也没心思关注其他事,他面露恐慌,语无伦次道:“左相,你一定要查,今晚朕站在湖边,分明是有人在湖里把朕拽了下去,一定是有水鬼,你要把那水鬼抓住,否则朕不安心……”
左相在一旁赫然站立,面无表情,他的那双眼里是毫无性和欲的平淡:“臣会去查,但这世上没有鬼怪一说,陛下何必自己吓自己。”
男人分明是顺着皇帝在回答,却又不是那么认真,像在敷衍一个三岁孩童,一个不成气候的幼儿一样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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