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层深海鳕鱼堡
许知礼低着头,忽然感觉到有冰凉的指尖擦过他的脸,几乎是一触即离,如果不是停留在脸上的温度,他差点要以为刚刚是自己的幻觉。
“很热吗,”宋砚珩从衣架上拿下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脸红成这样了。”
沈淞易走在后面,并没有看见他的动作,闻言顺着目光看向许知礼,微微蹙眉:“酒量差还偏要喝。”
“没有,”许知礼撑着桌子站起来,“还不至于喝醉,只是里面太闷了。”
沈淞易抬眼,虚扶了他一把:“时候也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三人下了电梯,走到餐厅门口。
宋砚珩站在一边,看了眼倚在沈淞易身上的许知礼,他脸上的红晕褪去些许,仍显得有点恹恹的,好像没什么精神似的。
但他能看出来,许知礼是装的。
至于为什么要装,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唯一的解释只有许知礼是故意想挨着沈淞易。
他很快移开目光,习惯性地摸了下口袋,没摸到四方的烟盒,才想起自己最近在戒烟。
——因为那天在船上,闻到自己身上残留着的烟味时,宋砚珩很清楚地看到,许知礼皱了皱眉,像是很不喜欢的样子。
所以他必须戒掉。
沈淞易看见许知礼不太舒服,还算体贴地主动去附近的停车场开车,离开时又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一直在旁沉默的宋砚珩:“你呢,自己开车来的吗?”
“没有,”宋砚珩很淡地回答,“在等朋友来接。”
有人来接,沈淞易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拿着手机,将名片二维码打开,看着他的目光倒是很坦荡:“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宋砚珩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看见了抬头望过来的许知礼,终于还是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露出一个很假的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最好不要联系了吧。”
沈淞易顿了下,装没听到。
许知礼低着头,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深秋的风抚平了刚刚那点燥意,席卷着香樟树叶独有的浓烈芳樟醇气味。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他面前,一颗锡纸包裹着的糖果放在手心。
“薄荷糖,”男人的声音很低,“含一片,会好很多。”
许知礼眨了两下眼,脑子还迟钝着,身体已经先一步伸出手,从他掌心将那颗糖拿起,然后撕开包装,放进嘴里。
清凉的薄荷味道充斥着口腔,许知礼太阳穴跳了几下,确实感觉比刚刚清醒了点。
这糖的味道似乎和其他薄荷糖的味道不太一样,薄荷的香气清而不烈,不会有直冲鼻腔的刺痛感,反而混合了点果香,像是青柠的清冽味道。
许知礼忍不住夸了句:“味道不错。”
然后一个金属材质的盒子就递到了他面前,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薄荷糖,似乎还能听见锡纸碰撞的声音。
他愣了下,没立刻接过。
“上次你收留我一晚,”宋砚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起,“还没感谢你。”
许知礼没再扭捏,接过盒子揣进口袋,“小事,这个就当谢礼了。”
宋砚珩笑了下,没再说话。
彼时已经将近十点,星月高悬,透过重叠的树影,能看见路灯下月亮的一点弯钩,一阵风吹过,又像是要吹散了似的。
两人并肩站着,很默契地保持沉默,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大厅里有一台巨幕投影,每天会随机播放经典影片,刚结束了一场美国老电影的放映,许知礼扫了一眼,应该是《控方证人》。
许是为了冲淡刚刚影片带来的紧张感,屏幕上又开始播放起轻松的动画影片,小提琴的前奏响了几秒,许知礼就听出来了。
——Equation,小王子的插曲。
确实有很久没有听到这首小时候他最喜欢的歌了,许知礼没忍住转头看了几眼,看电影画面逐渐转入一片灰蒙蒙的都市丛林,和一个破墙而入的飞机螺旋桨。
“最近万祁要重映小王子,”不知何时,宋砚珩倾身过来,将距离拉近,像是贴在他耳边说话一般,“要不要一起去看?”
许知礼顿了下,“你也喜欢看小王子吗?”
“嗯,”宋砚珩语气很淡,目光却灼热,“八岁那年开始喜欢的。”
只可惜许知礼似乎并没从他直白的视线和充满暗示性的话语中想起什么,他点了下头,回复刚刚那句问话:“最近有点忙,到时候看情况吧。”
这句看情况其实已经是委婉的拒绝了,宋砚珩心里很清楚,许知礼的界限感很重,肯定不会接受除沈淞易以外的人的邀约,只不过是他还抱着一点不可能的侥幸罢了。
电影从飞行员的出场开始驶入主线,许知礼半靠着墙面认真看着,身边的人也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忽然,一阵凛冽的秋风吹起,几片将落未落的叶子被卷起来,在空中盘旋几下,最终落在许知礼的脚边,发出叶片摩挲的轻响。
音响中播放着小王子的独白,而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悠扬的提琴声,他与影片中的背景音仿佛融为一体。
“如果有人爱上了一朵花,天上的星星有亿万颗,而这朵花只长在其中一颗上,这足以让他在仰望夜空时感到快乐。”
许知礼怔了下,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宋砚珩半垂下头,仿佛凝望了他很久,眉睫低顺,潋滟勾人的眼此刻显得格外认真,也让他整个人多了点毫无攻击性的柔软。
男人的语调慢条斯理,让许知礼想起那个蝉鸣正盛的夏天,那年他十八岁,被好友拉去广播站,要求他念诵书里的经典台词。
没有稿子,没有选段,许知礼慌忙间,只能想起这段他幼时听过无数次的语句。
宋砚珩的声音很轻,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想起了那年男生清澈而明亮的嗓音,透过广播传入他的耳中。
“我迷恋宇宙,星辰,浩瀚的星河,星球间相互绕转依赖,在所有神秘的笼罩下,我舒展,又安心,因为我知道,总有星星因我而亮,为我闪烁,穿越无数光年来说爱我。”
“”
许知礼望着他,忽然觉得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可回忆又很快迷茫起来。
最后,他只笑了笑,“真巧。”
“你也喜欢这段话吗?”许知礼说,“当年我还在学校的广播电台念过。”
宋砚珩沉默一瞬,笑道:“是吗?”
“确实很巧。”
许知礼看他一眼,刚想开口,沈淞易的车已经停在面前,车窗降下,打破了两人之间莫名的氛围:“你的朋友还没来吗?”
宋砚珩唇线平直,冷淡地扫了眼驾驶座上的人,笑容也消失了:“马上。”
许知礼打开副驾驶的门,半弯下身子冲宋砚珩招招手:“行,那我们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啊。”
“好。”
黑色车尾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宋砚珩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才恍有所觉地收回目光,接起电话。
安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等多久了?我这边太堵了,可能还得十多分钟”
宋砚珩垂下眼,“没事,不急。”
“?”惊讶于这祖宗今天这么好说话的同时,安禹被他带着哑的疲倦声音吓了一跳,“怎么声音成这样了?确定湳沨你是吃了个饭,不是和人打了场群架吗?”
“是啊,”宋砚珩懒懒地答,“安禹哥哥快点来帮帮我吧,打不过了。”
“挂了。”
宋砚珩将手机收进口袋,目光重新落回大厅里的屏幕上。
上面映着小王子陪伴在玫瑰身边的画面,宋砚珩听见电影里说:“If you going to have stumbles,ready to cry.”
——如果你打算有所牵绊,就要做好流泪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不是巧合,是宋砚珩专门跑到喇叭底下听你说完的(被宋某拖走)(紧急闭嘴)
第25章
只要许知礼不忙,每周末他大概率都会回趟本家,顺便再呆一晚上,这周自然不例外。
想着自己还有点东西落在老宅,许知礼在晚餐前就到了家里,正巧赶上父亲去了公司,母亲约了人喝下午茶,回去时家里只有刘妈和几个佣人在。
刘妈从小看着许知礼长大,感情深厚,一见到他就笑眯眯地张罗着,许知礼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手里就被塞了碗桂花酒酿圆子。
“幺仔,”刘妈习惯性地这样喊他,“是不是又瘦啦?这么高的个子,这么瘦可不行,要多吃点才有抵抗力呀。”
许知礼挖了勺圆子放进嘴里,桂花的香味浓郁,瞬间在唇舌间弥漫开来,丸子很糯,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好好吃,”许知礼很捧场地冲刘妈束了个大拇指,“您的手艺又精进了呢!”
刘妈瞬时眉开眼笑,一边嚷着要再多给他做一点一边往厨房走,许知礼赶紧拉住她,忙说着这些够他吃了,又被刘妈好一顿念叨,才终于腾出空来回房间拿东西。
路过三楼时,许知礼无意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许知言的房间门口徘徊。
他眯了眯眼,顿住脚步——是陈墨。
许知礼抬起手,看了看表,下午五点,这个时间他不应该跟着许知言吗,怎么跑到许家老宅了?
与此同时,陈墨似乎听见了动静,转头看了过来,跟楼梯上的许知礼对上了眼。
他脸上是许知礼很少见到的表情,冷淡又平静,一双柔和的眼此刻疏离地看着他,没了往日的热情笑意,倒显得有些清冷。
许知礼虚握在扶手上,微挑了下眉:“你在这儿干嘛呢,许知言舍得给你放假了?”
陈墨很淡地笑了下:“算是吧,很长的假。”
“能有多长?”
“永远。”
“”
许知礼的手慢慢放下,刚刚半靠着的姿势也变成笔直地站立,他有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注意到陈墨手中捏着的信封,才终于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从楼梯上离开,走到陈墨身边,握住他的手腕,抬起,端详那张信封。
简洁的牛皮纸信封上,写着陈墨苍劲有力的字迹——辞职信。
“为什么?”许知礼顿了顿,问。
陈墨语气很平静:“没必要再留下了。”
“?”
面对许知礼不解的目光,陈墨忽然从衣服的内里口袋中掏出一张制作精美的贴卡,虽然外面包裹着保护的封层,但还是能看出来它已经有些年头了,外缘有很旧的翻边。
贴卡上是早些年很火的动漫人物,许知礼记得陈墨小时候最喜欢这个动漫,偷偷攒钱买了不少巧克力,就为了得到里面自带的联名贴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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