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层深海鳕鱼堡
陈墨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下它翘起的边缘,目光变得温柔,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这一张是隐藏款,拆出来的概率很低,当时我为了得到它几乎花光了所有零花钱,甚至连饭钱都贴了上去,可还是没拆到。”
“有一天,许知言忽然给了我一包巧克力,说是随手买的,然后我一拆,就拆到了这张我梦寐以求的隐藏款。”
“我以为是我运气好,可后来才知道,这是许知言找了很多人,替我买来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里面是那张联名款,我一直以为的幸运,不过是他精心为我准备的。”
“我一直以为,虽然许知言冷漠理智,但在他心里,我总是不同的。所以我可以放弃自己的梦想,留在他身边当他最得力的助手,就算每天只有干不完的杂事,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也是。”
“可我错了,阿礼,”陈墨垂下眼,捏着贴卡的力度加重,指尖泛白,“我等了这么久,只等到他订婚的消息。喜欢上一个根本没有可能的人,是我大错特错。”
“”
这个消息太有冲击力,许知礼在原地足足愣了有一分钟,宕机的大脑才慢慢运转起来,重新处理陈墨刚刚的那段话。
从前他只觉得陈墨稳重踏实,能言善道,却忘了陈墨也是个与他们年纪相仿,有脾气、有情感、有梦想的成年男人。
他像个影子一样跟了哥哥那么久,只是渴望着他的一个眼神,一句安抚,如今伴随着他订婚的消息,美梦终于全部化为泡影。
陈墨与许知礼相对而站,两人一起沉默了许久,空气似乎都要陷入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许知礼叹了口气,忽然向前一步,替陈墨打开了面前那扇他犹豫许久都无法鼓起勇气推开的门:“去吧,陈墨。”
“如果太辛苦,就放弃吧,”眼前的少年一如从前,正义善良又温暖,轻轻拍拍他的肩,眼神坚定,“从此以后,你只是你自己。”
——是啊,从今天起,他终于可以结束长达二十多年的影子生活,真正成为陈墨,而不是别人口中的,许知言的助理。
走出许宅的时候,陈墨还是没忍住,走上前抱了一下送他出来的许知礼。
小少爷五官皱成一团,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干嘛啊陈墨,你肉麻死了!”
陈墨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阿礼,有没有人说过你抱起来又香又软的?”
“陈墨!!”
见人又炸毛了,陈墨立刻用多年的经验将人顺了毛,许知礼帮他把行李都搬上车后,扶着后备箱盖问他:“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回老家,”陈墨回答,“村子里新建了一所小学,缺老师,我正好补个位置。”
“那以后还得叫你陈老师了,”许知礼尽量让气氛变得轻松,“我哥那边,你真的不打算当面和他说一声了吗?”
“还有我爸妈,他们都很喜欢你。”
“我已经提前告知伯父伯母了,以后有空了也会回来看他们,”陈墨顿了顿,“至于许知言算了吧,我怕见了他,会舍不得走。”
后备箱被许知礼关上,看着这台已经很老旧的比亚迪,他皱了皱眉:“我哥对你这么小气的吗,就给你开这种车?”
“我觉得挺好的,”陈墨摸了摸车身,“车子旧了,磕磕碰碰不心疼,要是真开你们那种车,有个划痕我都要掉块肉。”
许知礼失笑:“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呢,”陈墨忽然将话题扯到他身上,“和那个沈淞易,感情怎么样?”
许知礼沉默几秒,模棱两可道:“还可以,就那样吧。”
陈墨却看得很透:“他对你,还是冷冷淡淡的,是吧?”
“没有,”许知礼忍不住替他说话,“还是比以前好多了的,起码现在不会不回我消息,不会一见了我就赶我走,有时候还愿意陪我去参加饭局宴会什么的呢。”
陈墨笑了笑,“是吗。”
“阿礼,你比我幸运,可以有资本和勇气去追求自己所爱的,不像我,是个胆小鬼。”
“可是阿礼,”陈墨对上他的眼,“或许我总是偏向你的吧,我希望你得到最好的。”
“如果有天你真的精疲力尽了,可以不那么执着,人生还有很多选择。”
许知礼沉默半晌,点头回应。
“好,我会的。”
第26章
许知言回来后,发了很大的火。
许知礼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毫无风度地将那封辞职信撕了个彻底,碎片四处散落在地上,再看不清原本的形状。
能看出来许知言在尽量按耐着脾气,他语气还算平静地问许知礼:“他走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拦着点?”
“我为什么要拦,”许知礼直视他哥,这是他为数不多违抗许知言的时候,“我很赞同。”
“许知礼——”
许知礼冷声打断,“哥,陈墨长大了,他不是小时候那个跟在你后面跑的尾巴了。”
“他很优秀,C9毕业,放弃了保研机会,跟着你进了公司,当你所谓的特助,其实不过是围着你转的保姆。”
许知言顿了几秒,硬邦邦地回答:“我之前有给他安排别的职位,是他自己选的。”
“那你想过为什么吗,”许知礼冷笑,“就因为我们家对他有养育之恩,所以他要用一辈子来回报?”
许知言掀起眼皮,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严肃和冷漠,“难道不是吗。”
许知礼再次被气得喘不过气。
站在原地给自己顺了会儿气后,他才愤怒地走到门边,握着把手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话:“许知言,如今这样,都是你活该。”
里面的人依旧油盐不进:“许知礼,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的。”
“砰”的一声,许知礼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朦胧,依稀能看见落地窗外闪烁的星光,和被风吹动不断摇曳的树影。
许知礼走后,许知言终于卸下了那副冷漠无情的伪装,有点茫然地靠在椅背上,透过玻璃去看外面无尽的远方。
不应该这样的。
印象里的陈墨,做什么事都稳重妥帖,将所有人的喜好都记得清楚,每次宴会时总能及时地挽救尴尬的气氛,下班时,许知言一走出公司大门,就能看见早已等候在外面、笑意盈盈迎接他的陈墨。
可为什么突然毫无预兆的,他会离开自己,离开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许家?
许知言低着头思考了很久,最后忽然想起前几天答应陈墨的生日礼物,因为他最近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买,陈墨或许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在跟自己闹脾气。
想到这,压在心里的重量似乎轻了些,许知言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吩咐他去周镇,亲自把礼物送到陈墨的手上。
一定是这样,等陈墨拿到礼物,肯定会高高兴兴地重新回到他身边,回到原来那样。
陈墨偶尔的小脾气,他可以忍受。———不知是不是许知礼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上次那场尴尬的饭局结束后,沈淞易对他的态度更加冷淡了。
从前似乎还顾忌着他们的关系,沈淞易偶尔也会主动找他,表达一点恋人之间的关心,而如今称得上是不闻不问,许知礼说一句他回一句,像手机助手一样机械冷漠。
可偏偏又是因为他句句有回应,从不会对许知礼的消息置之不理,所以他没办法说沈淞易有什么问题,甚至连冷暴力都算不上。
幸好最近许知礼的事情很多,公司的事让他忙得焦头烂额,暂时没太多心绪花费在沈淞易身上,也就避免了伤心。
一周很快过去,等到许知礼忙完,抬头看到对面商场大屏上的小王子海报时,才恍然发觉最近几天正是宋砚珩说过的,小王子重映的日子。
长大后,人生总有数不尽的事,许知礼也无可避免地将幼时那些美好回忆遗忘,包括那时几乎天天捧在手上的童话书。
他忍不住调出通讯录里安安静静躺着的沈淞易,犹豫着想要邀请他——如果能和沈淞易一起去看,肯定很幸福。
斟酌了一会儿,许知礼还是给他发了消息,等了不知多久,那边终于回了过来。【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许知礼兴奋地想要跳起来庆祝一番。
他约了周六晚上的场次,几乎是提前两个小时,许知礼就开始打扮,光是搭配的衬衣就换了将近十种颜色。
为了避免太过用力,他最后还是选了件简单的白T,外面搭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拉链开到下巴处,显得皮肤愈发冷白。
许知礼到得很早,先去买了爆米花和两杯可乐,然后抱着爆米花桶,半靠着墙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影院门口,确定是否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距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时,屏幕忽然弹出消息,许知礼低头,伸手点开。
Inkstone:【突然有点急事,今天不能陪你了,抱歉。】
“”
许知礼盯着那条信息看了两三遍,心里弥漫开浓烈的失落感,以至于手里的可乐都没拿稳,液体洒落在手上,留下黏腻的触感。
他拿湿巾随便擦了擦,前面有位检票员主动开口问他:“先生,电影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场了,您现在要进去吗?”
许知礼沉默半晌,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票,递给检票员:“要进。”
检票员将票根部分撕下还给他,做出请的手势:“3号厅,前面左拐就是。”
“好的,谢谢。”
还没走几步,许知礼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在问工作人员:“你好,请问这个场次的小王子还有票吗?”
“抱歉,”工作人员回答,“已经卖完了。”
许知礼顿住步子,觉得这个声音格外熟悉,带着点震惊和不知名的情绪,他不受控制地缓缓转过身去,看向柜口。
男人侧对着他,正低着头和人说话,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失落地垂下眼,漂亮的唇微微抿起,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明明之前还变相拒绝过他的许知礼此刻本应该聪明地缄默,可他莫名心念一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宋砚珩。”
男人闻声看过来,对上他的目光时,似乎顿了几秒,像是有些震惊。
许知礼走过去,将口袋里另一张票递给检票员,“这位是我朋友,我们一起的。”
宋砚珩站在闸口外,微微瞪圆了眼,漆黑的眼在影院朦胧的灯光下像是附上了一层雾,没立刻行动:“你买了两张票?”
“你的朋友呢,”宋砚珩来回看了一圈,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没来吗?”
“”
许知礼心口又是一堵,懒得跟他在人来人往处废话,他走上前,伸手隔着衣物虚握住宋砚珩的小臂,直接把他从外面扯了进来。
宋砚珩垂眼看了下握住自己的细白手指,又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谢谢你。”
许知礼不太在意地应了一声,一边往指示的地方走去,一边侧头问他:“这影院不是你家的吗,怎么,老板连票都买不到?”
“不能以公谋私啊。”宋砚珩笑眯眯回答。
进去时厅里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大多是情侣和一家三口来看,只不过许知礼没想到,这么多年,小王子人气还这么高。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率先找到对应的位子,正好在旁边,不需要绕过重叠的人群。
落座后,他抬头,才发现宋砚珩没有紧跟在自己身后,高大的身影站在一边的走廊上,垂着头,走得很慢,像是在摸索。
许知礼看不清他的表情,可莫名从他缓慢小心的动作中看出了点无措。
宋砚珩夜视能力不太好,或者说,他对黑暗的地方总有一种莫名的排斥,不愿意去看,生怕再次回到从前那个暗无天日的房子里。
但其实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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