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她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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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殊楠养了几天,躲在自己房间里,连二楼都没下来过。客卧是没有密码锁的,但程殊楠没做徒劳挣扎,他知道不管房间有没有上锁,自己都走不掉。
一开始他不说话,没反应,饭也吃得很少,只能喝一点熬得软烂的粥。整天整天缩在卧室沙发上,比之前更加萎靡不堪。
那次之后梁北林没再弄他,反而有点放任不管的意思,也没强求他留在主卧。
有一次梁北林很晚回来,燕姨等在门外,试探着和梁北林说:“这样下去不行,人会出事的。”
梁北林这几天状态很差,眼底乌青,面上有少见的躁。他在外面发了狠,对江、唐两家步步紧逼,一点不留情面,之前承诺过“适当放一马”“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那些话都当放屁,翻起脸来任谁说情都不理。原本圈子里对梁北林克制周到的认知已经翻了个儿。
回到家,那股躁不降反增。
他点了一支烟,转过脸狠狠吐了一口,然后回头问燕姨:“那怎么办?”
燕姨见他还能听得进去,便把握着尺度,给了几个建议,最后说:“总得有点事做吧。”
梁北林碾灭烟头,说“好”。
于是等程殊楠能下床慢慢走路了,燕姨便给了他电脑和手机。他开始跟着池小禾的“实况转播”上课,作业也在陆续补。
有一天很晚了,程殊楠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猫叫。他猛地睁开眼,外面猫叫声越来越清晰,听起来像是叽叽。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耳朵趴在门上听。
细细的“喵呜”声由远及近,他很快便确定是叽叽无疑。叽叽胆子小,别看在家里称王称霸,一到陌生环境便缩成一团,这一点倒是和主人有点像。
程殊楠太想见叽叽了,但他不敢轻易打开门。因为最近梁北林都是这个时段回来,脚步声和卧室开关门声很吓人很刺耳,总让他想躲起来。
他一直趴在门上听,直到叽叽的声音就在门后响起。叽叽似乎感受到程殊楠的存在,一边叫一边挠门,程殊楠再也忍不住,心一横将门打开。
“喵呜——”
肉弹一样的叽叽蹿到程殊楠怀里,尾巴脑袋一起用力在主人身上拱,倾诉着此刻的开心欢喜和这段时日的思念委屈。
“叽叽……”程殊楠抱着猫蹲坐在地板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砸在叽叽雪白的毛发上。
但他没来得及哭几声,很快便被不远处站着的人吓得噤了声。
梁北林手里还提着猫包,一身西装革履立在光影下,五官被走廊顶灯映得一半清晰一半模糊,像从画报里走出来的男模。
以前程殊楠只觉得这样的梁北林让他着迷,可如今只让他觉得喘不上气来。
他抱着猫,低着头慢吞吞站起来,不敢往后退,也不敢关上门。梁北林一动不动看着他,眼底有让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两人无声僵持了一会儿,程殊楠已经快要站不住,梁北林放下手里的猫包,没说一句话,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叽叽来了之后,程殊楠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些。他有时候甚至会主动下楼吃饭,不用劳烦燕姨再送上来。但如果梁北林在家,他是绝对不出卧室一步的。
好在梁北林很忙,忙到一连几天也见不到。
很快,程殊楠便从网上看到唐、江两家出事的消息,先是唐家大儿子被遣送回国走司法程序,然后江家接连爆出负债丑闻,两家同时爆雷,被业界预测再无翻身机会。而随后,一桩沉寂20多年的旧事也被扒出来,当年域市的关家是如何一步步被程家算计走向破产,唐、江两家如何助纣为虐,最终逼迫关道生夫妇自杀的细节栩栩如生。
之后各种内幕层出不穷被揭底,舆论一时哗然。
像引导舆论这样的事都是沈筠在做,他不能让所有事都暴露在人前,比如梁柔的事是决计不行的,斯人已逝,别扰了清净。
再者是梁北林的真实身份,关崇这个名字已经随着关道生夫妇去世,一同没了。如今的梁北林就是梁北林,一旦身份被揭底,即便无关大碍,也多少会让人对梁北林处心积虑报仇的做派产生质疑。
最后便是程殊楠。即便梁北林没有任何明示暗示,沈筠依然在整件事的舆论推动中,妥当地避开了程殊楠。
第24章 随便弹的
3月中旬,域市有一场规格很高的科技高峰论坛,汇聚了政府、企业、学术界以及投资界等众多领域的顶尖大佬和专家,活动为期三天,主会场设在净界科技大厦。
净界作为域市行业龙头,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梁北林即便再不喜应酬,面子功夫也得做。
最后一场宴会躲不掉,就在梁北林家里办。梁北林对这种声色犬马的局懒得过问,便全权交给沈筠和执行公司来做。
酒会都不能免俗,高朋满座,衣香鬓影,奢华热闹,乐队和到场助兴的明星也请了,是最近势头很猛的唱跳组合。
人情世故那一套,沈筠玩得很溜,请来的每个人都是有用的,就差把功利写在脸上。他天生长袖善舞,每一处都打点到了,即便功利,也不让人觉得生厌,况且他作为沈家人,是多少人求着见也见不上的。
他对自己也不赖,组合的主唱全程攀着他,红袖添香美人在怀。
“那是净界的老板?”
主唱是个韩系美人儿,紧挨着沈筠,视线落在不远处和人说话的梁北林身上。
沈筠吊儿郎当地靠在沙发上:“他可是弯的,别打他主意。”
“人家就是好奇。”
沈筠评价道:“人虽然长得帅了点,不过啊,心狠。”
“哦?心狠的男人听起来很刺激呢。”
“小妹妹,一看你就没吃过苦。谈恋爱嘛,当然快乐是第一位的,痛并快乐的蠢事不要干,遑论只有痛没有快乐。”
听沈筠这么说,主唱便歇了心思。这种场合随便攀上一个人都是顶级金主,实在攀不上,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倒是有好几个人想过来和沈筠攀谈,见他身边温香软玉聊兴正浓,便识趣地没往前凑。
正事早就谈完了,酒会纯是放松玩乐,带着收尾和庆祝的意思。圈子里来来往往就那些人,来的大多相熟,偶尔有几个生面孔,也是被人带出来的伴儿。
因为不算是太商务的酒会,年长一辈的差不多上半场就走了,下半场基本都是同龄人,玩起来就没那么素,不过是梁北林的局,大家都习惯了他的严谨做派,倒是没太过分。
气氛渐渐嗨起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人问起程殊楠。倒没恶意,就是单纯想要知道梁北林目前的感情状态。
程家一倒,没人认为梁北林会和程殊楠继续下去。这个圈子就这样,讲究门当户对旗鼓相当,王子灰姑娘的戏码只会成为笑话。
问的人是风投康家的大公子康柏,家里有个适龄的妹妹。康家对梁北林很青睐,曾多次示好。康柏这么一问,大家便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好久没见他了。”康柏笑吟吟的,只是随口问一问的样子。
话题自从扯到程殊楠身上,四周就安静不少,不少人等着看梁北林怎么回答。
“你一个项目就出去大半年,”梁北林很平常地说,“忙起来时间自然过得快。 ”
康柏年前在国外忙一个收购案,大半年没回来,梁北林说的是事实。
这种情况下,既然梁北林不接茬,正常人一般就不会再说了,谁料康柏不按常理出牌,直接问:“你们还在一起?”
他家世显赫,和梁北林年龄相仿,这几年两人走得也近,明面上算谈得来的关系。他以朋友的口吻问,虽有点突兀和不合时宜,但并无越界感。
梁北林笑容没变,依然没正面回答,只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没去学校。”
没在学校,那便是住在梁北林这里了。
这回答就耐人寻味了。住在一起,和在一起是不一样的,身份也未必名正言顺。
醒好的酒又上了一波,乐队主唱走到小舞台上,正准备清唱一首,有人提议有钢琴伴奏会更优雅一些。
于是便有人接话:“要说钢琴,还是程家小少爷谈得好听。”
梁北林笑容淡了些。
“确实好久没见小楠了,让他出来聚一聚吧,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他托我从国外带一套绘本回来。”康柏说着,摊摊手,“只可惜我让助理转了几家店也没买到,得当面跟他道个歉。”
这话说得圆滑又亲昵。梁北林便笑了笑,无所谓地说:“好啊。”
程殊楠穿着一件丝绒衬衫,身材纤瘦了很多,过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从楼上慢吞吞走下来。他怀里抱着一只猫,丝毫不管是什么场合,穿过人群走到梁北林身后,没开口说半句话,也没什么表情。
康柏眸光微顿,才半年没见,小少爷的气质完全变了。
想想也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再怎么肆意矜贵的人也会变得颓丧不安。
程殊楠的出现并不影响什么,场上只静了一瞬,便恢复热络,大家各自喝酒谈天,偶尔几道探究的视线投过来,也都掌握着分寸不让梁北林觉得异样。
但人人都明白,这小少爷的处境和身份已经变了。
康柏看着站在梁北林身后的程殊楠,笑着打招呼:“小楠,好久不见。”
程殊楠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们这一桌满了,服务生加了椅子进来,程殊楠坐在梁北林旁边,和康柏隔了两个身位。
场上响起温柔缠绵的清唱,刚才提议钢琴伴奏的人,当然不会再次提议让程殊楠去伴奏。
但一曲终了,康柏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又转回这个话题。
“小楠钢琴弹得不错,我在Y大开学典礼上听过一次,一上场迷倒多少学姐。后来去你家,听你在练Mariage D'amour,今天能否有幸听一听?”
叽叽有些焦躁,在程殊楠怀里挣了挣,程殊楠便俯身将猫放到地上。他做这些很自然,没接康柏的话,等叽叽跳上窗户进入小花园,他才直起身来。
他一直不接话,康柏就一直看着他,桌上一时有些安静,场面有点僵持不下。
在这种场合让程殊楠表演,要是程家还在,小少爷上台弹一曲也没什么,可如今程家没了,他作为梁北林男朋友的身份也有待商榷,再上台身份就变得微妙——和请来的乐队没什么区别,有点助兴的意味,也不能和场上客人一样平起平坐。
康柏点名让他表演,是有点看低的意思了。
程殊楠不管这些,低着头看自己手心,将衬衫上一根猫毛摘下来扔到地上。
很少有人这么不给康柏面子,他看着程殊楠的目光加深,先前的平和渐变成不耐。
一旁的梁北林并不打算解围,是康柏别有用心,做事太急了些,自讨没趣怪不得谁。
最后还是沈筠笑着打哈哈,将自己私藏了十几年的酒端上来,才把话题岔开。
确实是十几年的酒,酒标都发了黄。服务生撤了红酒杯下去,重新换上分酒器和酒盅,一一倒满。
梁北林隔着人群问康柏:“能掺吗?”
康柏说:“能啊。”
梁北林便将酒倒进酒盅,一口一个,康柏笑了笑,也跟着喝。
梁北林不说话,喝得不疾不徐,一壶二两半53度白酒很快下了肚,又招手让服务生将分酒器添满。
第二壶下去,梁北林眼神清明面色不变,康柏却已经撑不住了。
前半场已经喝了很多红酒,如今再掺白酒,还是这么个喝法,一般人根本顶不住。康柏再能喝,这种快酒也够他受的。
“不行了,不能再喝了。”康柏挡住服务生要续酒的手,认怂讨饶。
梁北林没什么表情地说:“喝多了就早点回去休息。”
康柏很快被助理搀着离开,其他人多少看出点火药味来,应酬几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便都散了。
程殊楠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沈筠走过来,微微俯下身:“小朋友,要不要吃点东西?”
程殊楠面前只有一杯果汁,一口没下,也不知道饭吃过没。
人一散,程殊楠强撑的精神松懈下来,低声说“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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