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她行歌
沈筠啧了一声,没说别的,和梁北林招招手:“走了。”
叽叽玩够了,又翻窗进来,跳到程殊楠怀里,很亲昵地蹭他掌心。
梁北林坐在旁边,也不知道有没有醉,总之压迫感很重。他不发话,程殊楠不敢走,渐渐涌上来很多不安。
“我先上楼了。”
实在受不了压抑的气氛,程殊楠站起来,抱着叽叽要走。
这时候梁北林突然抬头,说:“Mariage D'amour?”
经典的求婚曲目。
程殊楠一滞:“……随便弹的。”
不是随便弹的。是他练了好几个月,打算在自己生日时向梁北林求婚用的。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对方,既然生日时表白成功了,那么求婚也一定会成功。
他也不像别人口中说的弹琴多棒多有天赋,是个人练上几年都比他水平要高。但他拿出了十足的努力和决心,力求把这首曲子弹到完美无瑕。
当时少年人不掺杂质的感情里全是甜蜜和钦慕。
如今在别人眼里,就只剩下可笑和不自量力。
第25章 协议
“弹来听听。”梁北林说。
“我不想弹。”
四周弥漫着很多味道,酒气,香氛,刚刚开了窗,还有从花园里涌进来的花香。梁北林的声音姿态都很平静,仿佛在要求一件很随意就能办到的事。
极度可笑的情绪突然冲上大脑,程殊楠站起来,大步往后撤,将身后的椅子推出去,发出很大声响。
他受够了。一个两个都来让他弹琴,弹什么?在他身上找存在感和优越感?
椅子被推得晃了晃,梁北林抬手去挡,程殊楠余光中看到梁北林的手扬起来,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叽叽感受到主人的惊惧,尾巴竖起来,很凶地冲着梁北林叫了一声。
梁北林没喝多,这点酒不至于让他醉。
但足以让他放大情绪。
“练了不就是要弹给我听的,不是打算求婚吗?”
程殊楠的反应让梁北林脸色沉下来,他盯着程殊楠的脸,话说得很直接,不在乎程殊楠是不是难堪,只知道康柏听过这首曲子,他竟然没听过。
“求婚?”程殊楠愣了一瞬,然后突然笑起来,他觉察到心脏跳得不是很流畅,一下一下砸在胸腔里。
“是,”他咬字清晰,在空旷的宴会厅里传得很远,“但我不弹。”
梁北林很重地呼出一口气,慢慢站起来。程殊楠呼吸急促了些,刚才还硬气的人下意识扁了扁嘴,怀里的猫“喵呜”一声跳下来,焦躁地围在程殊楠脚边转,试图安抚主人。
“我今天不听话,以后也不会听话。”程殊楠微微弓着身子,呈现一种少见的戒备,话语中暗藏着一丝挑衅,“不弹琴,不给你和你朋友面子,也不会爱你了。”
他被关了一个月,最远的距离只能走到院子里。叽叽回来后,他有一次发了狠,趁着燕姨出门的间隙,抱着叽叽去砸大门门锁,砸不动,又找了梯子翻墙出去。
可没走出去几米,就被藏在暗处的两个人围住了。那两人也不说话,只是挡住他的路,然后用钥匙从外面开了门,逼他退回去。
那时候他才知道,梁北林不是一时兴起,是打算真的关着他。至于关多久,他无从得知。
“你报完仇了,现在要什么都有,当初我爸对你家做的事,你原样报复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放我走了吗?”
有工作人员还没走,这会儿都识趣地躲起来,是以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
梁北林看了眼角落里那架钢琴,有点碍眼。他今晚不欲和程殊楠吵架,但程殊楠说“不会爱他了”,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要走,要分手。
所以有必要让他知道是谁说了算。
梁北林看着他:“在一起是你提的,分手也是你提。你以为你有的选?”
程殊楠不是没脾气,从被叫出来参加酒会,他就大胆做了一个决定。有的东西摔到底,或许能破局,不管有没有用,他都要试试。
所以他咬着牙往激怒梁北林的方向走。说不定梁北林一怒之下,就让他滚蛋。
“我是没得选,但我有良知,我不会骗别人,你这样对我就公平吗?”
那些冷漠和傲慢下,是不爱的事实。程殊楠想,梁北林每次和他扮演恩爱戏码,应该很恶心吧。
梁北林握住椅背,手背上青筋暴起:“我如今是你程家最大的债权人,于公你程家该优先保证我的利益,于私程家不该偿命吗?我爸妈都死了,你呢,父亲和哥哥不是活得好好的?你说,什么是公平!”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他们早就不要我了!”程殊楠嘶声低喊,“你要报复就报复啊,去找害你的人啊,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啊!”
他对上梁北林真是一点胜算没有,像一只无头苍蝇,无计可施,猎人随便织张网,疏密他都逃不出来。
“你知道我没什么本事,程家欠你的,我还不了。”
梁北林冷笑:“能还多少是多少。我的气还没撒完,你走了,我上哪里再去找程家人泄火。”
程殊楠眼底涌出绝望,他狠狠擦了一把眼睛,转身往楼上去。
他走得急,没意识到叽叽没跟上来,走到二楼拐角平台时,眼泪已经不争气流下来。
他的房间在梁北林卧室对面,距离平台还有一段距离。他已经好久没吃东西,情绪又受到剧烈冲击,只走了几步楼梯,便已经喘不上来,在走廊里眼前发黑,扶着墙才没摔倒。
就一晃神的工夫,身后响起脚步声,梁北林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打开书房门,将他拉进去。
程殊楠惊呼一声,等梁北林一松开,就几步退到角落。他脸上还有眼泪,配上毫不掩饰的紧张戒备,仿佛面前的梁北林是个十恶不赦的怪物。
“这么害怕干什么,你不就是想要激怒我?”梁北林嗤笑一声,走到书桌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扔到桌子上。
“给你的,”他敲敲桌子,“过来。”
程殊楠不肯往前走。
“你自己过来,还是要我动手?”
程殊楠见识过梁北林的说一不二和冷酷无情,咬咬牙,逼自己往书桌靠近几步。
材料就在眼前放着,一低头就能看到上面的内容。起先程殊楠有些茫然,之后便是不可置信。
他抖着手拿起来,一页一页地翻看,其实就两页,翻一翻就看完了。内容也很简单,大意是甲乙双方要建立一段特殊关系,对乙方做了详细要求,包括需要履行的义务、违约责任等。协议从签订之日起生效,没有写明结束时间,只有一句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而下面落款处,甲方那一栏里,梁北林已经签了字。
通俗点讲,这可以称为包养协议。
大约是程殊楠抖得太厉害,两页纸在手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从未想过这种东西会出现在现实生活里,出现在他和梁北林之间。他原本以为,即便梁北林一开始抱着复仇目的行欺骗之事,如今结束了,顶多就是强留他一段时间泄泄愤,也就放他离开了。
毕竟梁北林不爱他,程殊楠想,甚至厌恶极了他。
竟是他低估了梁北林,也高估了自己。
他听见自己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梁北林看着他:“你不是想要念完书,行啊,等你大学毕业,我可以考虑解除协议,但你作为乙方,要有乙方的自觉。”
程殊楠将手里的纸扔回桌子上:“我不签。”
“不签?”梁北林拿出手机,解屏,“行,那我打给你们系主任。”
程殊楠一惊,意识到什么,隔着书桌去抓梁北林胳膊,试图阻止他打电话:“你干什么!”
梁北林甩开他的手,拿着手机往窗边走,程殊楠便又扑过来,想去夺手机。
梁北林被他搅得烦,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轻松将人压制住,按在沙发上,膝盖压住肚子,略用力,程殊楠就完全挣扎不动了。
“刘教授,是我,梁北林。”梁北林的声音没有起伏,轻而易举对程殊楠的未来做着决定,“对,我明天去给程殊楠办退学手续。”
对面说了几句什么,程殊楠都听不到了,只听见自己从肺里传来的粗重喘息声。
梁北林挂了电话,松了力,程殊楠还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臂抬起来,用手背盖住眼。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坐起来,垂着头,低声说:“我签,可不可以不办退学。”
梁北林说:“可以。”
程殊楠扶着沙发背站起来,晃了两下,走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在乙方那一栏里签下自己名字。
从男朋友变成情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原来只是一个签名就够了。
程殊楠签完字,两只手撑着书桌,眼前阵阵发黑。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太久没吃饭低血糖了,早知道就吃一点,不至于现在这么难堪,像是因为受不住这个打击才要晕倒。
所以他说:“我没吃饭,有点晕。”
梁北林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站在对面沉默地看着他。
“有没有吃的,”程殊楠想了想,又加上称呼,“梁先生。”
梁北林眸光微凝,从抽屉里掏出一包蔬菜饼干。是之前程殊楠放在这里的,开了包装没吃完,因为他觉得“芝士味道不正宗”。
半包不正宗的饼干,被程殊楠胡乱塞进嘴巴里。梁北林看着他吃,又将手边的水杯推过去,他也拿起来喝了。
“我可不可以回学校。”程殊楠又问。
梁北林漆黑的眼珠盯着他,没说话。
“我没家,也没钱,如果再不能顺利毕业,就什么希望也没了。”程殊楠突然很佩服自己,这个时候竟然可以冷静地谈判,“我会好好上课,下了课就回来。”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好。”梁北林打断他。
程殊楠像是松了口气,竟然还抬头笑了笑,尽管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毕业……毕业后,我就走。”
梁北林继续说:“好。”
程殊楠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站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刚才急匆匆吞下去的饼干让他胸闷恶心,他忍住要呕吐的冲动,麻木地向四周看了看。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梁北林却变成别人。
其实梁北林一直是别人。
他从未认识他。
他在今晚之前积攒的所有勇气功亏一篑,他的那些所谓计划在绝对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他得承认自己无能、懦弱,一无是处。
除了一具可供泄愤的皮囊,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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