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 第53章

作者:甜梅星 标签: 年下 HE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嗯。”

“你今年回来过年吗?”

“可能……还是不回来了。”

彭予枫拎着行李箱走出门,回头望着他爸站在门口,突然想起以前大伯说过的话——别在饭桌上说这些。彭予枫想,这顿饭吃的不痛快,是他的错。

“爸我走了啊,注意身体。”彭予枫嘱咐道。

“你的手机号我存下来了。”爸焦急地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什么时候有空?”

“每个周末的下午吧。”彭予枫最后笑了笑,再次离开了家。

回杭州的票幸运的还有几班,彭予枫打车去车站,居然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离开了……就像他忽然回来,一切都没有逻辑可言。他爸似乎没有能力跟他聊很深的话题,只是过于客观地说了一句彭予枫“心思太重”。是的,彭予枫想,他的确如此。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和陈礼延分开。毕竟,他们可以继续选择一种简单快乐的生活。

彭予枫买的车票是到老车站的,彭予枫走在冬天的路上,居然有一种越走身体越轻盈的感觉,虽然他爸什么也没说,但好歹彭予枫说了一些。他坐在车上的时候想,他还是有些大胆的,用了很多一般中年人不会使用的词汇。彭予枫想着想着又笑起来,心里承认,他就是想要爱。

不知道陈礼延怎么样了。彭予枫走在夜空下,想起从他家搬走的陈礼延。

他很想他,觉得度日如年,干脆调转方向,又往西湖走去。四周静悄悄的,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在空荡的四周响起,他走过的时候发现居然西湖边居然还有人。

为什么这里总是有人?彭予枫想不通。

砰——

砰——

砰——

有节奏感的声音响起,是石子落入湖中。

彭予枫往前又走了一段,选了一张看起来最好的长椅,在那里一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片刻后,也许十分钟,也许十五分钟,彭予枫转过头,看见湖岸边的黑暗中徘徊着一个身影。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来走去,接着手臂用力,有技巧地把石子投出去。彭予枫双手插在口袋里,半边脸藏在围巾里,不知不觉地笑起来,就这么看着陈礼延大晚上的在这里玩打水漂。

砰、砰、砰。

成绩还可以。

彭予枫没动,也没出声。陈礼延瘦了一些,下颌线越发清晰锋利,他也戴着和彭予枫一样的围巾,两人有太多一样的东西。彭予枫看了他很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进入了想象的国度。

嗨!陈礼延!嗨!前男友?嗨!我是那个让你觉得麻烦的、阴暗的小彭。嗨,我回来了……

陈礼延听不见彭予枫内心的声音,他只是又玩了几次打水漂,无知无觉地靠近了彭予枫一点。接着,他不经意地回过头,然后转过去看着湖面。

他浑身一僵,再次边走边回过头,脚下还被绊了一下,陈礼延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长椅上的彭予枫。

“你别掉下去了,走路小心点。”彭予枫忍不住出声。

“彭予枫?”陈礼延的声音陡然抬高,“彭予枫?!”

“嗯,是我。”彭予枫笑着看他。

哗啦啦——

陈礼延收集来的石头全都落在地上。

他想走过来,却不敢走过来,只好原地转了一圈,摆弄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也笑道:“我,我没做梦吧?你在这里干什么?……哦,你刚回来?”

“嗯,又见面了。”彭予枫说,“你该剪头发了,陈礼延。”

第65章 我们能不能和好?

“你该剪头发了,陈礼延。”

彭予枫的声音宛若来自一个潮湿的梦境。陈礼延呆呆地看着他坐在西湖边的某个长椅上,散发出暖黄色光芒的路灯照亮他的脸颊和湖水一般的眼睛。

“是吗?”陈礼延紧张地快要顺拐了,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头发,“我很……难看吗?”

他怎么会这么问?彭予枫有点儿惊讶地想。陈礼延怎么会觉得自己难看?他很帅啊,一直都很爱打扮,怎么还会怀疑起自己?

“不难看。”彭予枫温柔地笑了笑,“就是头发长了,遮眼睛……你以前不是还有个发箍吗?”

“嗯,但是找不到了。”陈礼延还是很呆。

彭予枫却忽然说:“我知道在哪儿。”

“哪里?”陈礼延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点。

“你把它留给那个tony老师了。”彭予枫发现自己的回忆就像是在昨天,“你带着我一起去的那个晚上,你记得吗?不,你肯定不记得了。”

那时候陈礼延还染着金发,来找他的时候彭予枫差点没认出来。彭予枫察觉到自己对陈礼延的在意,心里被他落下的头发刺激得一阵阵心痒。

陈礼延安静地听着,随后在黑夜里叹一口气,又笑起来:“我想到了,那时候你的头发也很长。”

彭予枫从长椅上站起来。

他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对着四周漆黑的湖水望了望,看见远处不甚明晰的灯光,决定和陈礼延告别。

可话到嘴边,陈礼延却抢先说:“你怎么走?我送你?”

“我……”彭予枫抿了下嘴唇,慢慢地移开视线,看着地面说,“我打个车。”

“哦。”陈礼延也反应过来。

“你快回家。”彭予枫说。

“好。”陈礼延说。

下一秒,两人却又情不自禁地看着对方,就这么看着对方,很久很久都说不出话来。陈礼延忽然心头一痛,一阵陌生的窒息感笼罩着他,他装作不经意地擦了擦眼眶,神经质地说:“今年冬天……好像没下雪。”

“是吗?”彭予枫的气息也有点不稳。

他踌躇片刻,再一次地在长椅上坐下,但这次只有一半,另一半的位置空着,陈礼延也注意到这一点,试探性地、犹豫地走了过来。

“坐吧。”彭予枫还是很温柔。

陈礼延如蒙大赦,坐在靠边的位置上,他想和彭予枫说话,随便什么都好,这一刻像是在梦里,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可陈礼延还没问出口,彭予枫就主动道:“我回家了一趟,老家……见了我爸一面,他老了,他跟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陈礼延看着前方,脸颊和耳朵被夜风吹得有些冰凉,他好像意识到这个画面是什么了——他和彭予枫几乎坐过西湖边上所有的椅子,无数的时光重叠起来,才会有这样的纠缠。他又来到“选择”的路口了,是吗?陈礼延走神地想。

“你们有说什么吗?”之后,陈礼延问得很小心。

“有。”彭予枫笑了笑,“说了一些很早之前就想问他的事情……不过我爸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内,没什么回应,也挺正常的。”

陈礼延陷入了沉默。

彭予枫侧过头看着他,说:“你话忽然变少了啊,之前我以为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呢……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不!”陈礼延伸手按住彭予枫的膝盖,一转头就红了眼眶,“别走啊,再和我待会儿吧。”

彭予枫微微张了张嘴,看见陈礼延的鼻涕很不体面地流了下来,他拿出纸巾,本想帮他擦,但动作到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只好尴尬地停住,递给他:“……你,冻的?”

陈礼延低着头,说:“嗯,冻的。”

谁知道呢?

彭予枫把手缩回温暖的口袋里,这么近的距离,他却有点不忍心再看陈礼延一眼。是天气太冷,还是和他在一起陈礼延会难过?他怎么区分这两者的区别?或者说,彭予枫才是最终的冷源。

想到此处,彭予枫忽然意识到,他和陈礼延的分手是他经历过的、最奇异的一段。

如果是之前的那些人,彭予枫和别人分开也就分开了,不会再有其他。他一直是下了决定就不会后悔的那个,应该不会有再主动和前任说话的可能。

像是今天晚上,遇上陈礼延虽然是个意外,但彭予枫最正确的做法,难道不是干脆走开,为什么还要去喊陈礼延的名字?为什么还要和他这样坐在长椅上聊天?为什么……

彭予枫绝望地想,他是不是还想和陈礼延在一起呢?哪怕他们之间的确出了问题。

思绪转瞬之间,陈礼延拿着彭予枫递给他的纸巾,擦了擦鼻子。彭予枫再次侧过头,看见陈礼延鼻尖都被拧红了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怜。

陈礼延则感觉到彭予枫的眼神,躲闪地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

“还是走吧。”彭予枫再次站了起来,“我还是走吧,我本来……对不起,我以为你想和我聊会儿。”

“啊?”陈礼延抬起头,“我是想和你聊会儿啊!别走别走,再聊会儿。”

“很晚了。”彭予枫说。

陈礼延又说:“那还是让我送你回家。”

一阵冷风吹过,彭予枫听见熟悉的、轻柔的水声。他在内心呐喊——不行,彭予枫,别让他送。可现实里的他站在原地,在那盏路灯下看着前男友憔悴的俊脸,也只是认命地说:“那……行。”

陈礼延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了。

很有一种“回光返照”的感觉……

他走上前要帮彭予枫拉行李箱,就像是彭予枫刚刚要帮他擦鼻涕一样,全部都是身体下意识的行为,在思考降临之前,身体就先行动起来。然后,又在某一个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再是恋人的关系,自然也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

彭予枫眼疾手快,自己把行李箱拖到身边来,陈礼延也很快地、掩盖性地在空中甩了两下胳膊,尴尬地干笑两声,胡言乱语地说道:“这天……有蚊子,我刚……我帮你挥挥。”

“现在哪有蚊子。”彭予枫无语。

陈礼延侧过头,一边的耳朵根渐渐地红起来,灼烧的温度让他心跳得飞快,他喃喃地说:“变异的蚊子。”

彭予枫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很快说:“带路,你车呢?”

“嗯,这边。”陈礼延说。

彭予枫和陈礼延之间走得不远,但仍然是陈礼延领先了半步。他们走过熟悉的街道,去地下车库找车。彭予枫又有一种时光回溯的错位感,仿佛是很久之前陈礼延去高铁站接他的时候。

陈礼延装作不经意地说:“你坐后面也可以。”

彭予枫舒了口气,竟然真的坐到后座,说:“行。”

陈礼延:“……”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怎么回事,小彭。

陈礼延有苦说不出,一路速度很快,导航也不用开,想要安全地把彭予枫送回家。他在那里住了一年多,搬出来后未曾回去,但越接近目的地,陈礼延的心中反而浮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

红灯停下,陈礼延鼓起勇气,借着外面的霓虹灯在后视镜里快速打量一眼彭予枫,却正正好好撞上彭予枫的视线。

他也在看他。陈礼延口干舌燥地想,他也在看他。

昏暗的夜里不下雪,陈礼延失去感知时间的能力,红灯慢慢消失,转为绿色。

但他们还停在这里。

空无一人的街道,彭予枫和陈礼延坐在车里,透过镜面注视着对方,缓慢地溶解在对方留恋的眼神中。

前不久你还是我的爱人,前不久我还在亲吻你。

你从来没坐过后座,现在却离我这么远。

“开车。”彭予枫哑着声音提示陈礼延,觉得他像是一个难舍难分的旋涡。

“好。”陈礼延微微一笑,笑容里的感觉却很难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