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我还在巴黎时,燕鸣山便说过把西苑的房间改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我没想到他说改就改,在我不在的日子里,睡在我喜欢的暖色的屋子里。
仔细看看,整个房子其实有不少变化。
卧室的装修变了,客厅的布局也不似从前。
客厅中心的鸟笼子撤掉,一楼露台外的花园花也都在没人照料下枯死。
然而这一切,没给我带来什么陌生感。
或许是因为,让我熟悉以产生归宿感的那些东西都还在,被燕鸣山执拗又变态的保留为原样,不肯易更分毫。
床头柜上的杂志画报还在。那是我每夜入睡前一定要翻看两眼的睡前读物。
我总是忘记穿鞋,光脚乱走,于是在最有可能发现鞋子消失的地方干脆放上了一双备用。我探头向床下看,发现它还好好地呆在那里。
衣柜里还有我的衣服,我和他的贴身衣物还放在一起。
我如此清楚无论是我们的关系,还是我们的相处模式都早已随着时间变得不复从前。
然而回到这里,一切却又都自然地像是丢失了许久的拼图重新嵌合,轻而易举地就能再现往日的模样。
我熟练地拉开抽屉,翻出下层的一身睡衣,抱着往浴室走。
“我去洗澡。”我探了个身,冲正在客厅打电话的人小声道。
燕鸣山冲我点了点头,指了指沙发,示意会坐着等我。
我弯了弯眼,觉得洗澡的劲都要足上不少。
我只进去冲了个凉,便急冲冲窜了出来。
我憋着事情,有一肚子的问题,只等跳上床抱着人一点点盘问。
然而推开浴室的门走到客厅,我抬眼,发觉等我的人靠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手机,眼却已经阖上,呼吸平稳。
我脚步一顿,再迈步时,我放得很轻。
我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接着地灯昏暗的光线凑近他看。
他眼下乌青明显,应当是很久没睡好过觉。
燕鸣山是一个很讨厌随便的人。
然而在我的身边,他能穿着衬衫西裤,打着电话睡着在沙发上。
没人见过这一面的他,连我也很少看到过。
我想起回来前和付秋白见的那一面,和她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自认为了解到骨子里的人,究竟还有多少面是我不清楚的,究竟又还做过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恶作剧般冲他轻轻吹了口气,我笑了笑,弯腰试图抱他到卧室。
上一次抱燕鸣山,还是高中送他去医务室的时候。后来燕鸣山越长越高,到了出于尊严考虑,我都不敢轻易尝试抱起的地步,我就没再有过这种企图。
站在沙发前,我吸了口气,抓过他的手臂。
我刚刚开始用力,沙发上的人却好像清醒过来,忽然扯住了我的手腕,往前猛地拽了拽。
“哎我……”
我哐当一下扑倒在沙发毯上,就趴在燕鸣山脸边。
睡着地人听见动静睁了眼,一下对上了我放大的面孔。
“上来。”他嗓子有些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嘟囔道:“上什么来,回卧室睡呗。”
“累。不想动。”
“这多挤啊……”我撇着嘴,身体却比什么都诚实,甩掉拖鞋爬到燕鸣山旁边躺好。
靠里的人翻了个身,手揽上我的腰,确保我掉不下去。头埋在我的肩上,没过片刻,呼吸又再次变得平稳。
“我是回来受难的吗?”我小声道。
这一觉下来,我恐怕腰得断掉。
我心里吐槽着还是时过境迁待遇不如从前了,搁以前燕鸣山哪会让我受这委屈睡沙发呀,盘算着后半夜悄悄溜走。
然而不知道是燕鸣山的怀抱太暖和,又或者是他呼吸打在锁骨的痒意催人犯困。
大脑逐渐昏沉,在不知不觉间,我也睡了过去。
说不上多舒服的一觉,奇怪的是梦却安宁而美好。
梦里有一片沉浮的海。
我躺在属于我的一叶方舟中。
第100章 画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电话吵醒的。
我正躺在床上,趴着埋在枕头里,想也知道是谁把我抱了上来。
我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拿起来偏过头瞄了眼,才发现没响。
有些迷惑,我撑着床头想要起身,这才发觉腰上重地厉害。
燕鸣山正贴着我,手环着我的腰,神色平和,睡得安稳,似乎连手机铃声都没能听见。
我小心翼翼拉开他的手,从他枕边捞引手机,瞥了眼来电显示,迅速接起。
“燕总,您在……”
“嗨。”
对面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听筒另一头传来有些犹疑的声音。
“付景明?”
“昂。”我把手机往嘴边凑了凑,瞄了眼身边睡着的人,压低声音道,“你们公司老板不能请假的吗?”
“……能。”
只不过燕鸣山几乎不旷工而已。
“那他今天不去上班。”
豪言壮志抛出来,过了那个爽劲,我才后知后觉重新稳重起来。
“那个……公司不忙吧?他不去有事儿吗?”
电话对面,何遥笑了声,拖着声调道。
“老板一天不在就要翻了天全盘完蛋的话,我们这些下属是干什么吃的?”
“你陪着他吧,不用跟燕总说我打过电话。”
通话挂断,我呼出口气,按灭了手机。
或许是前半夜都窝在沙发上睡的缘故,腰和背都是疼的,让我想要重新瘫回被窝里睡个回笼觉。
还没拉上被子,扭头就对上了燕鸣山带着戏谑的眼神。
看这样子,恐怕刚才那一番“霸总”言论被人听了个七七八八。
我做着最后的挣扎,伸手去盖他的眼睛。
“你再睡会儿。”
燕鸣山纵着我摆弄他,似乎心情很好。
“不用。我睡够了,付总。”
他存心调侃,奈何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我是付景明嘛,付景明一向脸皮够厚。
“那起来帮付总做吃的吧,付总饿了。”
“得寸进尺。”他拍了我后腰两下,笑着翻身起床。
付总的霸道专权给燕总赚来了一天的假期。
我对这偷来的一天十分珍视,干脆独断专行到底,把燕总的手机平板电脑通通丢在了书房,无情地关门锁上。
印象里,除了在巴黎的短暂几天,我们好像很少有窝在家里从白天到黑夜都能什么都不干,只陪在彼此身边的时候。
燕鸣山好不容易睡个好觉,我们起的不算早。
早饭吃完,离中午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我懒洋洋坐在地毯上,看着燕鸣山收拾残局。
“贤内助”的诡异既视感再次跳到我面前,我没忍住,拍着大腿冲他感叹。
“我有时候会怀疑咱俩到底谁是金主。”
燕鸣山将餐厅的椅子往桌子里边推了推,抬头道。
“你把我当过金主?”
我愣了愣,磕绊回答:“那……倒没有。”
一直以来,我对外不惜用情人和他扯上关系,但私下里,心里,我总是肖想着他身边合合法的那个位置。不过我还以为,燕鸣山看不出来,我遮掩地很好。
“钱不收,话不听,我给你的你都不喜欢,我给不了的你又想要。我这辈子第一次干一件事这么失败。”
我笑着补刀:“然后人还跑了。”
燕鸣山轻飘飘扫过来一眼,压着我的话尾,重复着我的话。
“然后人还跑了。”
“所以现在知道了吧,利益关系对人来说,也不是最牢靠的关系。”
燕鸣山推了厨房的门,将碗送进洗碗机里,盖上机器,走了出来,冲我伸了只手。
我顺势把手塞给他,另一只手点了点左手无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