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棚子外头站了一群模特,穿着粗制滥造的衣服,化着网感的妆容。
我披着燕鸣山的衣服,和他面对面站在墙角。
“这就是你的在家?”
“我赚点外快,你不是也知道我寒暑假一般都出来打工吗?”
“寒暑假?现在是寒暑假么?付景明,马上要高考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锐利地能刺穿我。
我的一切谎言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我于他的视野下透明。
“用不着骗我,你统考没考成,我知道。”
“付景明,你答应过我什么,别忘记。”
是。我说我会陪他一起到首都。
我咽下嗓子眼的酸涩,笑着冲他道:“没啊,我没忘的。”
他看了我几眼,淡淡开口。
“你要多少钱?”
我愣住,迅速开口:“我不缺了已经!”
他没出声看着我,我心下犯怵,没敢看他。
“我已经找到律师打官司了,下个月月底开庭。”
我拉了拉肩上他披上的衣服,还带着燕鸣山脱下时的丝丝暖意。
“是大律师,应该能赢。”
呼出口气,我试着去拽他的手。
“你别担心……”
我的手被他绕开,下一瞬,他抓上我的手腕,力气大的要命。
“你找了谁帮你?”
“嘶……”
我试图冲他挤出笑容,勉强道:“我妈一个朋友。”
他定定看了我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很轻。
“知道了。”
这段插曲在我们青春终曲的悲剧前不值一提,我很少回忆起。
付秋白官司胜诉后,我跑去感谢余泽。
他那时的神情愕然,而我没有多想。
他付秋白的恩人,帮了我大忙。
直到十年后的今天,见到付秋白前,我都这么认为。
然而现在她坐在我面前,轻飘飘地丢出几句话,却掀起我回忆的风暴。
我熟知和认定的许多事情有了新的解释,记忆翻了色,太多细枝末节串联,成了不似以往的模样。
“他一个月打给我二十万。要我告诉他你的行踪。”
“过了一两年,你火了点,他可能比之前更有本事了,不需要我也知道你在哪儿在干什么,钱就从买通费变成了封口费。”
她嗤笑一声,话语里有不屑。
“即便他不给,我也不会蠢到到媒体那儿挤兑你吧。你一个冤大头,我想不开才会干让你挣不着钱的事儿。”
她捻灭了烟,坐直身体:“不过这样倒挺好,一个冤大头变成两个。”
“我要是你,就省点假惺惺的拿乔。”
“一个两个都是贱的,这么多年都跟狗一样扒着对方不放。”
我看着她起身,收拾东西,把包挂在了身上。
自她开口后,我一直沉默。
眼下她要走,我才终于对她开了口。
“既然之前不告诉我,你现在又跟我一五一十说什么?”
她向外走的步伐顿了顿,转过身,低头看我。
“人一辈子,活得再怎么样,最后也得去一个归宿。”
“我不拦着你找你的,所以你也别管我怎么打算。”
然后她走了。
一意孤行,去找她“以为”的归宿。
我不知道该怎么消化付秋白对我说的一番话。
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我确信的和我未知的真相交错着,心绪纷繁。
纷繁心绪中,我唯一能够辨别清的一种,叫嚣着我想要靠近一个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
于是在24小时之后的彼岸,门铃声响起。
熟悉的人开了门,我带着满身冷气,霸道不讲地扑进他怀里。
“新年提前一下。我要度假。”
惊诧褪去,燕鸣山扶正了我的身子,把我按在怀里,不在乎我带着一股子寒气。
“嗯。”他眉眼含笑。
“欢迎回家。”
第99章 浮海方舟
我敲开门,燕鸣山来迎接的情况在西苑着实罕见。
从前总是我在等待,等他回信,等人回来,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心跳出来,在确定来人的瞬间才会落回。
形势对调,哪一步都让我觉得新奇。
我拎着没装什么东西的箱子进门,燕鸣山只看了便接了过去拉进里屋。
我随意甩掉两只鞋,边脱外套边向客厅走。燕鸣山伸手替我接过外衣,挂在玄关旁的衣架上,又弯腰替我摆好了踢地乱飞的鞋子。
收拾好一切,他抬起头,向里间看时,就对上了我戏谑的眼神。
“怎么?”他问道。
“原来这个视角是这样的啊……”
“什么视角?”
“主人回家的视角啊。哎,你之前看我也是现在这种感觉吗?就……有种看见贤内助的温婉感。”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正侧着头看他。他向我走过来,手朝我头上伸过来。
“帽子都没摘。”
他转身走回玄关,把帽子收进了柜子,又扭头冲我道。
“不会。”
我不怎么服气地盯着他。
他冲我挑了挑眉,表情像是在说“哪里有问题”。
“你哪次不是开门,然后扒在我身上,就没后续了。”
我张了张嘴,发现居然没什么反驳的话能说。
思前想后我好像真就什么也没做过,燕鸣山每次一回家,我除了缠在他身边以外,别的什么都懒得考虑。
别说给燕鸣山做贤内助,我不给他捣乱都是好的。
这番对话简直是忽然解开了真相的残忍面纱,某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半残废的事实。
“不是,那我以前在家里好像什么作用都没有啊。”
饭我不做,水电气我不管,卫生用不着我打扫……
连吹头发染头发这种事都有人帮我干。
燕鸣山似乎笑了声,到茶几前,满上杯水,递到我嘴边。
“有啊,挺重要的作用。”
我抱着水杯一口口喝着,杯沿缝隙间我瞄着燕鸣山的神色。
他伸手,勾了勾我下巴。
“你在这里呆着,什么也不做,就能让我心情很好。”
我拿开杯子,笑着看他道:“那我不走啦?让你一直开心?”
燕鸣山神色依旧淡然,只是语气隐隐多了几分压迫感,勾着我下巴的手轻合,便从挑逗的姿势转成了控制。
“可以。”
我立刻蔫了下去,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坐直身体,句句刚正。
“我说说玩儿的不能当真!”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来回晃了晃,有惩罚的意味在。
“所以别随便许不打算做到的承诺。它很重要,你自己说的。”
我举双手双脚投降,顺从地被他推进屋里换下衣服准备洗澡。
推开卧室的门,才发现卧室同从前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