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消失绿缇
“湛会长!你——满意——了——吗?”闫琦礼突然拔高音量。
湛擎和情话被打断,不由皱眉抬眸,脸色稍沉:“你也就是个小棋子,对幕后之人造不成威胁,我们把你带走,还得费心保护你,我满意什么?”
闫琦礼被飞机上空调吹得打哆嗦,一想到自己以后就是个逃犯,不由郁闷:“那你还不如把我留下。”至少我还能当个傀儡校长。
湛擎和手指一动,将手机屏幕翻向掌心,收了起来。
他靠着椅背,坐正身子,神情刹那冷峻:“把你留下,你继续隐瞒司泓掣,继续看着他做下一桩桩罪孽,看着他折磨爱人,效忠仇人,你还认为自己只是旁观者,自己只是无能为力吗?”
闫琦礼低垂着脑袋,稀疏的头发耷拉到额前。
“湛会长,当初如果你是我,你能怎么办呢?我只是区区B级,我只想要活着罢了。”
湛擎和毫不委婉,语气相当无情:“你在禁区等待奖赏的四年,与司泓掣距离不过几百米,你成为星大校长的十四年,司泓掣多次造访校区,由你接待。你有无数次机会提醒司泓掣手下留情,回头是岸,可你没有,今天,那个叫Oliver的星大毕业生死了。”
闫琦礼的心重重一沉。
Oliver死了?
他缓缓的,抬手捂住了脸,用力揉搓。
揉着揉着,指间终于感受到了潮湿的水痕。
Oliver死了,何竞恩大概彻底心灰意冷了。
来星大做校长之后,他唯独和这个老家伙相谈甚欢,何竞恩陪着他摸鱼,陪着他偷懒,陪着他消极怠工,陪着他装傻充愣。
但他们都清楚,对方心里藏着无法言说的苦闷。
他同情何竞恩痛失爱徒,何竞恩同情他只是傀儡。
如果何竞恩知道,他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拉Oliver一把,却没有行动,以后大概不会再与他做朋友了。
“唉,也罢也罢。”闫琦礼长叹一声,苦笑着摇头。
他确实后悔了。
只是他后悔的太晚了,他在半截入土的年纪才忍不住将机密档案室的密码告诉何竞恩,他在今天才敢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司泓掣。
如果他能再勇敢一点,再早一点,或许......
可他已经无法弥补了。
湛擎和并不苛刻,他知道闫琦礼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真正罪孽深重的,是设计这一切的人。
他招手,吩咐人给闫琦礼递上一张纸巾。
机舱内再次陷入安静。
远在沙漠城的楚浮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手机,查看一整个屏幕都挡不住的消息。
他神色如常地读完湛擎和的短信,冷静地敲下几个字——
【回来再说。】
湛擎和被手机一震,立刻低头查看,看着一如既往冷淡简短的回复,他的唇边不由浮起笑来。
【老婆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累了。】
结婚多年,他已经习惯了楚浮的脸皮薄,精神枷锁多,所以他现在有一套针对楚浮的特殊翻译系统。
没有明确反对,那就是同意。
问他今晚困不困,那就是发情热快到了,想要了。
问再来一次行不行,答不知道,那就是还可以再来多几次。
答不行了,那就是只能一次,然后想被抱着睡。
湛擎和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和老婆的聊天界面就被一个突兀的消息插了进来。
【儿砸:hello?爸?找到闫琦礼了?你还活着吗?咱们用不用造反了?耳机里怎么没人回我?】
与此同时,楚浮也收到了湛平川的消息——
【宝贝:妈!我爸还好吗?他不回我信息,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湛擎和这才惊觉,把儿子给忘了!
他忙摆正脸色,装出争分夺忙不过来的样子,给湛平川回——
【爹安,勿念。】
楚浮放下毛巾,坐在床边,改用双手打字。
【放心,一切顺利,你做的很好,我很骄傲。】
湛平川看完两条信息,迅速从床上弹起,压在他心口的石头终于消失了。
回到宿舍后,他无数次想直接冲进兰斯的房间,想抱着小红狐狸,想闻好闻的星玉兰信息素,他想在喜欢的人怀里等待命运的宣判。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不能把一丝一毫危险带给兰斯,他不能让兰斯卷入平叛之战的阴谋。
好在任务完成,危机解除,暂时不用造反了,他也不用当逃犯了。
湛平川快速抓了一把头发,捏了捏耳骨挂着的绿松石坠子,然后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新套上的衣服,觉得自己的形象还算不错。
今晚的极速拉练使得他全身肌肉充血,隔着衣服绷起非常漂亮的轮廓,被汗水反复冲刷的皮肤有着运动过后健康自然的红润,除了眼圈有点青以外,简直阳光清爽。
湛平川心跳急促,猛一把拉开房门,跨步来到兰斯门前。
“小兰同学,睡醒了吗,那个秘密,我想现在就告诉你。”湛平川敲响门。
半晌没人应答。
或许睡得太熟,湛平川猜。
那就干脆跳窗吧,反正轻车熟路。
湛平川一刻都等不了,他返回自己房间,拉开窗户跳出去,直奔兰斯的窗口而去。
第63章
空气里裹着淡淡的腥气,细碎的水点落在湛平川的衣服上,积蓄了一夜的雨终于飘飘摇摇地坠下来了。
“怎么开着灯?”湛平川略感诧异。
兰斯的窗户遮着窗帘,却有隐隐的淡黄光晕透过窗帘漫出来。
由于宿舍的结构都一样,湛平川一眼就看出,这是床头灯。
他记得在学校宿舍睡觉的时候,兰斯没有开灯的习惯。
这是睡前忘记关了?
湛平川抬手,敲了敲兰斯的窗户。
依旧无人应答。
窗帘只留有狭小的缝隙,隐约能看到一侧乳白色的柜子。
今天晚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几乎半个禁区的人都跑出去看热闹,尤其事关蓝枢,各区的内部群都快聊爆了,也就一区区长发令,讨论才戛然而止。
就连唐鲤和刘拨都被惊醒,暗搓搓私聊他吃瓜。
兰斯平时总是最敏锐的人,甚至还有预知的能力。
难道就真的,一点都没醒过吗?
会不会屋子里面根本没有人?
湛平川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的手逐渐伸向铝制窗框,拇指扣住一侧边角,目光牢牢盯着紧闭的窗帘,然后手臂使力,唰——
兰斯的宿舍窗被拉开了小臂宽的距离。
晨风很快灌入房中,遮掩视线的窗帘扑啦拍打几下,就彻底被风吹了起来。
房间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高塔公会那边,将昏睡不醒的Oliver安顿好,兰闻道刚想脚底抹油,就被兰斯挡住了去路。
“爸。”兰斯微笑看着兰闻道。
“咦心肝,怎么了?”兰闻道装傻充愣。
兰斯笑意更深,他伸出手,替兰闻道理了理褶角的衣领,语气堪称温柔:“关于您和乌里尔的交集,以及平叛之战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您总不能一直瞒着,对吧?”
兰斯此刻已经能够确定,平叛之战和自己有莫大的联系。
兰闻道一生未婚,他和姐姐同为收养的孩子,但兰闻道却从不避讳在梦境女巫面前提起如何收养她的事。
哪个城市,哪家孤儿院,如何办的手续,全都清清楚楚,有迹可循。
但到兰斯这里,就明显是胡说八道了。
三岁那年,兰闻道跟他说自己是去自驾游,在路边瓜田里买了个大西瓜,没想到一刀切开,里面却躺着个孩子。
瓜农说这是西瓜瓤变的宝宝,跟他有缘,一定要他带回去养。
当时兰闻道还捏起兰斯头顶软乎乎的红毛,一本正经道:“你看,所以宝宝的头发是红棕色的。”
年仅三岁的兰斯听得一愣一愣的,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深信不疑自己是从西瓜地里长出来的。
五岁那年,兰斯已经开始翻儿童百科全书了,了解的知识与他从小的认知产生了冲突,正常来说,西瓜与人应该是有生殖隔离的,毕竟又不是植物系西瓜形态觉醒者。
兰闻道眼看瞒不住了,就又换了一种说辞。
他说他游历加勒比海时,与当地土著打成一片,于是酋长介绍他去了一座叫Flower and Fruit Mountain的神山,他刚要攀岩上山,只听咔嚓一声,天降巨雷,把山劈开,嗷嗷待哺的兰斯就在裂开的石头缝里。
酋长说,他是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孕育出的天选之子。
那时兰斯已经开始被外神精神折磨,而能够看到外神的只有他自己,确实是有些特别,于是兰斯将信将疑。
直到七岁那年,兰斯打开了名为《西游记》的东方神话。
兰斯:“......”
后来兰闻道的说法又变了,说他是去原始森林探险,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刚会爬的兰斯,周围没有别的人类,是狮子野狼老虎一起喂养着他。
但兰斯已经彻底不信了,他猜兰闻道最近又看了什么小说或者童话故事。
十八年前平叛之战发生,他今年刚好十八岁,这一切未免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