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眼(卿淅) 第35章

作者:卿淅 标签: 娱乐圈 年上 近代现代

那两条哈士奇长得威风矜严,配上这两个名字,有种奇特的反差在里面。叶筝想了想,还是给咪咪重新改个名字好了。

改个喜欢的名字。

“火锅。”叶筝突有所感,“它的新名字就叫火锅。”

陪火锅玩了会儿,费怡顺带问了下叶筝的进度。她表明自己没有催他的意思,“说实话就行,从零开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能理解。”

“有个……四分之一左右吧。”叶筝从冰箱里抱了几罐饮料出来,解释道:“《寻梦》学了一半,但还有很多细节要跟。”

费怡心领神会,不用明说也知道黎风闲对他有严格要求,避免给他太多压力,费怡趁势鼓励他,“你继续加油,不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顾明益看她一眼,“话说费导,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的进度?”

“为什么是热豆腐,心急也吃不了热茄子啊?”费怡略过他后半句话,食指穿过拉环,开了罐可乐,“豆腐有什么不一样吗?”

“因为豆腐的营养价值高,含多种微量元素,可以补钙。”顾明益随口胡诌,说得煞有其事,他状似随意地拿了罐酒精饮料,啜一小口,舒爽地窝在沙发上,一洗眼里的怠倦。

“真的吗?这样说,茄子里的花青素也能预防癌症,为什么不能是茄子?”

“因为茄子不好吃。”

“豆腐才不好吃。”

叶筝强忍笑意,听他们一人一句在斗嘴,有种重回大学时代的错觉,在一个寝室里吵吵闹闹,有大好的光景和说不完的生活琐碎。

饮料喝完,费怡捏着空瓶,把脸面向墙上的挂钟,她点点扶手,不再对豆腐和茄子进行争论,直接转入正题,“第三十七场,来吧。”

第41章 准备

“确定?”顾明益冲费怡扬了扬手里的空罐,笑得有点高深莫测,“一来就挑这么高难度的场次演?”

“不演我为什么要让你在车上提前看剧本?”费怡没好气地捏扁瓶子,丢进垃圾桶,“哄你玩?”

“原来不是在哄我呀?”顾明益玩笑般回她,接着看向叶筝,问:“来就来吧,你要准备一下吗?”

“不用。”叶筝说。

这场戏叶筝一共就没几句台词。再花时间准备也准备不到哪儿去,他缺的是实践机会,不是对着一页剧本默读对话。表演可不止台词这一部分。

看叶筝态度果决,顾明益免不得有些意外,他都打定算盘去开第二罐饮料了,以为叶筝需要做会儿思想工作,新人演员多数都这样€€€€扭捏、怯场。

难得叶筝没有这些毛病。接受良好的话……他也不拖延时间。

“行啊,那就开始吧。”顾明益说。

费怡翻出纸笔,把客厅的灯关掉,只留电视柜上的一盏。

夜里泛动着沉酣的呼吸声,顾明益背向窗站,脚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拖着一片阴雨时的山脉。他将药碗放到叶筝面前,磕出低微的玻璃碰撞声,“你还好吗?”他说,“起来喝药了。”

“嗯……”仿佛睡得正香,叶筝说了几句听不清的梦话,直到顾明益上手拽他,才迷蒙地醒来,“周海?”他把撑了一把自己,溟€€的视线没能让他第一时间对上焦距,脸还向着床尾,糊涂了好一会儿再转头,偏头偏得十分艰难,去看周海,“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喝酒了?喝了多少?”

“你喝了药再睡。”顾明益不接茬,他拿起掉地上的戏服,翻过水袖,抖平上面的折痕,再叠好放到桌上,“天冷了,生病的人特别多,你怎么一点都不注意。”

“我注意了啊……”叶筝腿蜷起来,手拄着额头,声带闷沉,又有点哑,“谁知道这天气……”

“好了,别说话了,你这嗓子还是养着吧。”顾明益又把药碗端到叶筝面前,“赶紧把药喝了。”

叶筝接过碗,褐色药液在碗壁上打了个转,他手指捏住碗口,两只眼虚瞪着里面的中药,问:“你熬的?”

“师父熬的,有一大锅呢。”

“生病的人这么多啊……”呆呆的,像是嗟叹,叶筝又将药碗搁回茶几上。

“不喝?”顾明益问。

“这药太苦了,问着就想吐。”

“小孩子才怕药苦。”顾明益笑了下,走到叶筝跟前,伸手去探他的面颊。巴掌大的黑影倒落在叶筝脸上,映得他的棱角更为锐利,完全没了初见时的稚嫩。在指尖快要触碰到温别雨的刹那,叶筝做了个向后闪躲的动作。

温别雨躲开了他。

指背擦过了一丝溽热的空气,周海还是那样正常地看着温别雨,眉头却舒展开,他想,温别雨长大了,连同他的固执、他的脾气,也都一起长大了。

“反正这药我不喝。”叶筝将脑袋埋到膝盖上,“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随便。”顾明益收回手,点头,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师父明天会过来检查,到时候就你一个还病着……”一个接近半秒钟的长音,顾明益低声道,“你可就得挨罚了。”

听见挨罚两个字,叶筝下意识去看眼那碗药,很黑很深的倒影,深渊一样,他滚了滚喉头,正要开口说最后一句台词,大门上的感应灯突然亮起,闪得叶筝一眯眼,卡在唇边的话顿时哑了火。

暖灯搅散了刚搭建出的气氛。

“风闲?”费怡的声音响在门边,“你回来了?”

“诶黎老师,晚上好。”顾明益变脸似的,从周海的角色状态里抽身,脸上带起笑,那么诚挚地,走向黎风闲,朝他伸手,“不好意思,今晚打扰您了。”

“不打扰。”黎风闲颔首,与顾明益握手时,目光似乎转到了叶筝这边。沙发两边都空荡荡,叶筝抱着膝盖窝在中间,还维持着刚才拱肩缩背的姿势,沙滩短裤不可免地抽上一节,露出大片光|裸的皮肤。

叶筝对此浑然无知。他出戏的速度没有顾明益那么快,他还在想温别雨下一句台词该说什么?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回应周海?愣神时间太长,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对上了黎风闲的视线,在近乎凝滞的时空里,叶筝忽然感到有一阵风扑过他的小腿,很凉、又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带有实质的重量,教人无端地想要把腿藏起来。

紧跟着,他的身体接收到这道谕令,箍在腿上的双手松开,腿放下来,堆摺跑偏的裤腿也被他一一顺平,按了下去。他抬起头,见黎风闲看着他,心脏咚咚地响了几声,无名的、快速的,叶筝些微拘促地挪了下位置,用顾明益的躯干做遮挡,阻绝了一阵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来由的心悸。

但很快,顾明益就移开了两步,他走到费怡身边,歪过头去看她手里的剧本,“就两场戏,很快。”他冲黎风闲笑笑,下半句话说得很轻,“希望黎老师不要介意。”

“哦对了。”费怡还在低头翻剧本,对周遭略有改变的气氛一无所觉。红笔在她手里转了一圈,随后被拇指截停,笔尖指向黎风闲,“你要看他们对戏吗?正好缺个观众。”费怡说。

“改天吧。”黎风闲从大衣里摸出一个u盘,“今晚有事。”

费怡点头,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说什么。

“那我先上去了,你们继续。”黎风闲说。他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事,回过身来,“冰箱里有吃的。”他没有看谁,只是向着厨房方向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阿姨做的那个拌面吗?”费怡问。

黎风闲:“嗯。做了几碗,都在冰箱里,你们想吃自己去拿。”

“可惜我牙疼。”费怡按着面庞,像是腮腺发酸,一张脸苦起来,“今晚吃不了。”

黎风闲站在楼梯前方,侧身看了叶筝一眼,还是那副成熟冰冷的语调。他说:“有不辣的。”

“哦……?”费怡神色莫名,安静几秒,还是多问了句,“你不是只吃辣的吗?”大概是探询,她顺着黎风闲的视线,也一并看向叶筝。

苦思一番,她最终得出结果,“叶筝,你不能吃辣吗?”

“嗯……”叶筝用一个十分标准、积极的笑回应她,“我很少吃辣,要养嗓子。”他终于清醒过来,脱离温别的情绪,叶筝听见自己发虚的声音,还有种焦躁,像火、像柴,添到一起,喉咙越来越干,他却说不出为什么。

打算模杯水来解渴,叶筝却错手摸到茶几上、拿来当道具的白碗。贴到唇边,甜腻的气息往上窜,是费怡给他们倒的半碗可乐,用于装作剧本里的中药,现在已经快没气了。

全屋子的人都在看他,用各种不一样的眼神,叶筝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可他还是只能那样笑着,晦涩地盯住碗中,营造出一种刻意的感恩,“谢谢黎老师关照。”

“这样啊……”顾明益又开了一罐饮料,气泡噼啪涨大、又破开,他在这些咕噜声中笑了,带一点的意味深长,“看来黎老师对你很上心啊。”

“是……是……”叶筝思考过载,只能干巴地答着。

“不行。”那边费怡已经开始掏手机了,“我得告诉姚知渝,”她解锁屏幕,手指滑动两下,说:“闲庭居然出现不辣的拌面了,好神奇,第一次见。”

“什么?真的假的?阿姨是被绑架了吗?”开着扩音,姚知渝在那边说,“不辣的拌面帮我也带一份谢谢。黎风闲吃的那个辣度我一点儿也受不了……”

“没有你的份,说是给叶筝做的。”费怡道。

顾明益:“……”

叶筝:“……”

真好,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了。

第42章 简单(一更)

叶筝偏过头,脸快耷进碗里,发散开的直觉思维全数归位,先于理智、先于客观,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种心态,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心神错乱€€€€

全因那件事和黎风闲有关,而他又作为关联点上其中一环,无所避讳地连接着黎风闲。

生理上的升温,心理上的逐杀,他的世界漂浮进了一片云雾当中,时间像血液一样的密度,在他体内迁流、游转。

看来黎老师对你很上心啊。上心。是这样吗?是这样吧。

那些过度曝光的,引人遐想的帷幕还是揭开了,隐喻之影都进化成形,化作万花齐发、久逢甘露,化作一个孤零的人无从抵御的温暖。他感到一种神秘的东西在颤栗,是暴雨和浪潮过去之后,悄悄抬起贝壳的寄居蟹,那里有阳光,或一个人,或更好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听到黎风闲的脚步声渐远,叶筝终于肯抬起脸,顾明益就在他一步之遥的距离外,坐板凳上,半是揶揄地问,“你很热?怎么耳朵都红了?”

“……是有点。”叶筝冷静道。

空调底下,冷风正对着他的脑袋吹,头发呼呼地拨楞着。

“都说了没有你的份。”费怡还在发语音,对着手机底部说,“你打电话给风闲,让他叫阿姨下次给你做不辣的。”隔了一会儿,对面回她消息了,这次她没有再开扩音,而是把手机贴到耳朵上。

听完那头的语音,她又回复,“我懂啊,谁说我不懂了。吃辣的容易着火。”

“说了多少次,那叫上火,不是着火,着火会死人的。再说嘛,辣椒吃多了也会腻好吧,换个口味也正常。”顾明益顺势装了把蒜,贴心地替合作对象关好柜门,他暗想,多亏费怡缺根弦,在感情这方面发育比较迟缓,没往歪处想,不然绝世神医来了也救不活这扇门。

“算了。”费怡也不愿多聊,遂即止住话题,她收好手机,低下头,在剧本上圈出两个重点,重新提起正事,“你们把刚才那段戏完完整整过一遍吧。”

叶筝如获大赦,甜蜜的烦恼也是一种烦恼,多了吃不消。他回到沙发上,和顾明益配合演完这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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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费怡恢复惯常的神态,她卷起那几张纸敲在椅背上,“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吗?”

叶筝坐直身,像上课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他在脑里翻找着对戏时的片段,初步评选出两个答案,“不够投入?还是情绪不对?”

“不。”费怡将剧本摊开在叶筝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诗句和简笔火柴人€€€€

四格漫画都凑齐好几幅了。

她涂写的内容与电影毫不相干,右下角的空位上还有一张小猫睡觉的速写,看到这里,叶筝几乎可以确定,费怡刚才没有在看他们的表演。

费怡撕下这张纸,干脆利落的一下,她将纸揉成一团,说:“有人问悲剧演员最需要什么时候,托马索€€萨尔维尼*给出了三个同样的答案,那就是嗓音、嗓音、嗓音。”

她坐到叶筝对面的沙发上,手指勾勾小猫的耳朵,“叶筝,你的声带条件非常好,这是很多演员梦寐以求,又求而不得的东西,有些演员嗓音天生嘶哑、又或者后天不注意保养,他们的嗓子根本没有办法传达情绪,声音大了像鸭子叫;声音小了又黏黏糊糊听不清,所以最后只能依赖配音演员。但你不一样,叶筝,你无论是高音还是低音,音色都很饱满,也不会发虚发抖,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感染力不够。”

“唱歌和演戏不一样,”费怡说,“唱歌你有旋律,你的情绪可以被旋律带动。可演戏,你必须要全心身进入到剧情里面,这样发出来的声音才会更接近角色本身。就像这一幕,周海带着药来找温别雨,你说话的声音、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叶筝’,而不是温别雨。”顿了顿,她看向叶筝,问:“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筝大概听懂了,台词作为语言的载体,他需要用温别雨的方式去发声和吐字。温别雨不常与人来往,说话时的腔调不应该太率直和清晰,也许带点回避式的含糊才会贴合他。

叶筝又拣着几句台词念了一遍,这次他不再强求将对白读得很顺,他想,在一个疲弱的患病时刻,温别雨这未必想要见到周海。

“周海?你怎么来了?”他发声时,嘴巴不怎么张开,轻轻地哼,“你这是……喝酒了?”

“Ok,不错,就是这样。”费怡点头,“你要把你习惯的共鸣形成支点改一改。”

“好。”叶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