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第65章

作者:何征cross/六黄荷包蛋 标签: 日久生情 近代现代

袁淮一直黏糊到黄辣丁出锅,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抢着把那盘鱼端回去。

黄辣丁表面带一层粘液,背鳍和胸鳍的刺都有毒腺,处理时挺麻烦,这种偏南方的菜式,李静水以前并不会做,肯定也是在彭师兄家里练出来的。

袁淮想着,就跟那盘葱烧黄辣丁不对眼儿,浅尝了几口就借口麻烦、不爱吃,撂在一边。

李静水找了空碗过来,耐心地给他把鱼刺也挑了,“这个蛋白质高,你学习辛苦,要多吃点儿。”

李静水剥鱼刺时,睫毛低垂,脸颊上还有一团热出的红晕未褪,显得尤其好看。

袁淮呆呆望着,来者不拒,最后给吃撑了。

卢老师带给他的两只大鸡腿,可怜巴巴躺在桌子角,盒盖儿都没机会打开。

第98章 最后一天

李静水第二天回了趟老家,把彭程送的海鲜干货、中老年保健品之类都带回去,这些明显就不是买给袁淮的。

他特意绕去后院看丝瓜地,发现花骨朵长了不少,还有几朵热烈绽放的喇叭状黄花,大概再有半个月就能挂果了。

袁淮没有白忙一场。

他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照片发给袁淮,玩笑道:看来要大丰收了,到时候你得拿口麻袋来装。

袁淮很快回道:装回去怎么办?你给做么?

李静水盯着屏幕,半天不知怎么回复。

他爸爸身体已经大有起色,可以自己抖抖嗖嗖嚼咽些软乎食物,时不时吐几个清晰字眼,只是下地行走还有些困难。

家里早些年气氛凝滞,等他爸爸瘫了倒了,一家三口才能真正平和地待在一起,夫妻俩一个靠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听儿子挑拣着说些G省的事,显出几分寻常家庭的温馨来。

李静水妈妈偶尔会问一句,手底下却不停,最近托人找了个手工活,帮一家工艺品店铺做小摆件儿。各色扭扭棒一圈圈缠绕弯折出花朵、动物形状,栩栩如生,虽然挣不了多少,但她乐意这么忙着,要拿一双巧手帮儿子减轻负担。

天气太热,临走时她没给儿子大包小裹打包吃食,而是掏出两只动物摆件儿,就是刚才一顿忙活出来的。

一只是小老虎,合李静水的生肖,头上粘了片黑色毛毡剪出的“王”字;另一只是小羊,合袁淮的生肖,脖子上挂了个精巧可爱的铜黄铃铛。

袁淮对这俩小玩意儿爱不释手,怕苹果给叼走咬坏了,特意摆在一摞箱子最高处,就放在他和他哥的合照旁边。

这张合照已经摆了多年,相框边缘一圈白色木头开始掉漆,他七岁时缺了颗门牙,还非要骑在袁伟脖子上,满脸淘气的烦人劲儿。

袁淮看一眼背后正在专心撸猫的李静水,飞快把那只小老虎挪到了相框正前方,和他们兄弟俩站成一列。

可这种方式的入镜合影,多少瞧着不太和谐。

再往后几天,袁淮终于也吃上了家庭食堂。

李静水总是提前来,拎着饭盒站在家长大军的头一排,穿一身浅蓝短袖,浑身透出青春气息,跟周围一群大妈、奶奶辈儿的大家长们格格不入。

他没有送了饭就走,而是跟袁淮绕到学校附近某处便民公园里,找个树荫遮蔽的条凳坐下,一起吃午饭。

墨鱼水饺、干炒牛河、海鲜焖饭……每天花样翻新,李静水有意和晚上的北方菜式区分开,让袁淮尝个新鲜口味。

可惜袁淮自力更生之后,味觉逐渐变糙,偏偏还要兴致勃勃胡乱提议——这个海鲜焖饭放点儿香椿碎会不会好吃?这个墨鱼水饺,馅儿能不能调成黑胡椒口味的?

李静水满脸为难,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些奇葩味道,就没谁这么做过啊。

三十多度的高温天气,哪怕待在树荫底下,坐久了也出一身汗。

便携式小风扇在他们手里倒来换去,都想照顾对方多吹一会儿,结果最后谁也没吹明白,汗水从鬓角顺着脖子淌下,领口晕出一圈深色……俩人连公园里的路径规划都能拿出来讨论半天,互相不想分开,争分夺秒享受这一周的宝贵时间。

等太阳从正中开始偏移,条凳上方笼罩的树荫逐渐缩小,俩人也越坐越近,大腿隔着裤子贴在一起,汗津津的手臂皮肤偶尔赤/裸相触,擦出微弱的电流,暑热熏熏醉人。

三个月的分离没有冲淡感情,反而把一盅淡酒熬成了陈酿,彼此的心态早已发生了变化。

袁淮识别出李静水无意间释放的态度和讯号,一颗心快要和蝉鸣同频震动,胀满了意外和惊喜,很想在四下无人的公园里撒丫子狂奔狂吼。

他原本决定深埋心底的某些念头重新得到滋养,枯萎的根系迅速复活,并且扎得更深,重新举起一蓬更加枝繁叶茂、充满希望的硕大树冠。

一直磨蹭到两点左右,袁淮才拎上一瓶冰镇可乐回了教室。

往常的一副酷哥面孔都要荡漾得破功了,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上楼时要两三级直接跨上去,嘴角还不时冒出一个骚包微笑。

卢老师再跟袁淮聊起志愿,发现这小子的态度居然有所松动,但目标仍不是清北,在变着法儿跟他打听G省的重点学校。

卢老师差点儿又气撅过去,G省还不如老城呢,点得上名、排得上号的高校就那么几所,袁淮你到底要考哪里?想干什么?

李静水找了两个下午去见朋友、探望师父,更多时间还是乐意腻在家里,给苹果洗澡、梳毛,再把枕巾被单全拆洗了,挂在阳台暴晒杀菌,挑出袁淮之前洗得发乌的几件白上衣,重新过水涮涮……这样忙忙碌碌的找点事情做,很快就到了袁淮放学,不至于焦心难熬。

G省快节奏的生活好像变成了一场模模糊糊的梦,只有这个小屋里缓慢的一切显得真实又触手可及。

袁淮的兴奋很快也折射在精力正盛的身体上,早上一睁眼就知道坏菜了,裤子里黏糊糊一片。

李静水怕他感冒,后半夜就把空调关了,他腰部以下横着半截毯子,勉强盖到大腿根儿,差点儿就要露馅儿出丑。

袁淮飞快把毯子转个方向,将自己裹成个大号粽子,热一脑袋汗还要装迷糊赖床,嚷嚷要吃楼下的胡辣汤,想把李静水支出去。

李静水没上钩,满脸无奈,“明天就考试了,别吃那么咸。我做了点儿小笼包,先对付一口?”

袁淮还是赖着不肯起。

苹果这时从床尾啪一下站起来,晃悠着肥嘟嘟的身子,一路循着味儿嗅过来,在袁淮腰下转了一圈,迅速伸爪后刨,做出埋屎的动作。

袁淮骂了声,把脸也缩进了毯子,彻底没脸见人了。

李静水一下明白过来,脸顿时烧得通红,“那我、我先出去……”

袁淮听见门响,才咬牙切齿从毯子里探出脑袋,伸手揍苹果,“烦不烦,有你什么事儿!”

苹果喵呜一声,无辜地晃晃尾巴,屁股一撅,继续努力替二主子埋屎。

袁淮起身收拾完自己,抓着那两团卫生纸和脏内/裤犯愁,想起苹果有捞他脏内/裤的前科,立刻拿塑料袋裹了塞进书包,准备上学路上直接丢了算了……哪好意思再让李静水给他洗一回这个。

这顿早饭吃得异常尴尬,李静水觉得沉默也不是事儿,于是绞尽脑汁宽慰袁淮,“这个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男孩子都会……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说什么次数不能太多注意身体健康之类的,袁淮几乎要听不清了。

也幸好听不清。

袁淮把粥碗捂在脸上,小笼包的汤汁还烫舌头也不管,飞快吃完饭走人。

今天上午还有最后一节课,全体高三生返校开班会,领取打印好的准考证,让班主任老师最后耳提面命唠叨一次。

一屋子学生面色憔悴却眼神明亮,难得没人打瞌睡、开小差,充满孺慕地望向讲台上的卢老师。

卢老师亲手把那套刺激人的倒计时挂历摘下来时,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教室里轰然炸响,许多人都在鼓掌大叫拍桌子,为这场即将倒来的最终战役亢奋不已。

卢老师这回没有骂人,耐心等着这帮孩子平复,等班里再次安静,他望着这帮带了三年的学生,自己都有些哽咽了:

“都别紧张,会的要写,不会的蒙着也要写,尤其注意看时间,别迟到了也别写不完卷子,更别落下准考证……”

高三生们从校园大门一齐涌出,又向街道四面分散开来,纷纷踏上属于自己的路。

人生中第一道重要的分水岭,近在眼前了。

第99章 高考

袁淮考场分在十八中。

这一带是老城最早建成的片区,当时设计规划并不完善,道路狭窄、建筑拥挤,平时就是令全城司机头疼的堵车圣地。临近大考,就近两处便捷酒店一改平时的萧条,身价暴涨不说,一周之前就让订光了。

李静水灰心丧气从酒店出来,心情就有些低落,自责没提前打算好,袁淮上下午两门考试隔了三个半小时,回家一趟折腾不说,要是遇上堵车就麻烦了。

袁淮倒很乐观,“高三之后都多长时间不午休了,我就没有午睡的习惯。到时候在周围随便找个餐厅饭馆之类的,能凉快歇会儿就行。”

李静水只好点点头,好在周围居民区密集,找个吃饭的地儿也不是难事。

下午去考场踩完点,俩人回家之后再没出门,袁淮彻底把书撂在一边,在屋里痛痛快快吹着空调吃西瓜,享受大战之前的最后闲暇,充满学霸底气。

和他中考那会儿一样,紧张的只有李静水,来去检查袁淮明天要带的东西,中性笔要试一遍出水利索不利索,铅笔要按指头上看看笔芯有没有断……他甚至准备了两套文具和准考证,一套交给袁淮,一套装自己包里,时刻备用。

袁淮看他在那儿替自己忙活,感觉既满足又好笑,挖了一块儿西瓜递到李静水嘴边,“我能自己操心,你赶紧歇会儿吧。”

李静水很自然吃了,西瓜汤水从嘴角漏下来,他伸舌头一舔,发现袁淮正盯着自己,“……干嘛?”

袁淮拿指头用力给他揩了一下,“这儿也有。”

那儿其实干干净净的,袁淮就是心里猫抓似的,按捺不住想亲近人的念头,老想伸手撩拨一把李静水。

苹果不甘示弱,扒着李静水的衣领站成一只猫棍儿,舔弄李静水的下巴,二主子不喂它,它也想尝尝西瓜味儿。

袁淮拿勺指了指苹果,眼带威胁,苹果立刻从李静水身上下来了。

李静水把晚饭做得清淡可口,刚到九点就准时熄灯。

两个习惯了熬夜学习、加班的人,在黑暗里听着空调嗡嗡的噪音,瞪着眼睛,谁也睡不着。

袁淮咕哝着抱怨,“不是,这也太早了点儿吧……”

李静水嘘他,“别说话,躺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袁淮又翻了几次身,李静水终于开灯了,他不好意思地从床上爬起来,“要不咱们十点再睡?”

“还是太早了,”袁淮琢磨着问,“找个电影看?”

李静水从善如流。

他怕袁淮考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特意选了个今年春节档的合家欢乐电影。

袁淮其实早看过了,但他没说,乐意陪着李静水再看一遍,他们俩靠在床头,各自半蜷着一只腿,在凉席上垫了几本书放上电脑。

苹果不请自来,占据最佳视角,正卧在两个人中间。

电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李静水已经入迷了,不停变换的光影打在他脸上,侧面轮廓朦胧又美好。

袁淮垂眸睨着李静水放在苹果背上的那只手,大着胆子,假装不经意地覆盖上去。

他再去抚摸苹果时,手掌的指尖就会有意无意地蹭过李静水的手背。

到最后,他的半截手掌,就真的落在了李静水的手上。

李静水扭头看了袁淮一眼,欲言又止,又迅速转回脸,睫毛轻轻颤了几下,却并没有抽手躲避。

袁淮好像被一道甜蜜的浪头拍在岸上,整个人晕淘淘的,眼前的光影都变成了无限放大的太阳,什么也看不清了。

八班今年的绝大部分学生都分在了十八中,卢老师来得比许多考生和家长都早,脚底下摆几提矿泉水,头上绑了根写着“必胜”的红布条,背后还斜叉两支彩旗,就差穿上预示着旗开得胜的高叉旗袍了。

班里学生陆陆续续围在卢老师身边,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仔回到了母鸡的羽翼下,安全感十足。

卢老师提醒大家检查两证,再一个一个特别点名,那谁谁粗心大意的,进考场先写名字写考号,还有那谁谁,不会做的题就先跳过去,考场上不要钻牛角尖儿……说了一圈总算看到袁淮,卢老师嘬下腮帮子,一副牙疼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