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天的活动信息像流水账一样记录在纸上,然后装进信封。

编辑忍不住又冒出来指点一番:“最关键的一句没写,我想你。”

荣湛佯装没听见,自顾自地用火漆封口。

编辑揶揄道:“我以为只有小商喜欢口是心非,原来我也有这毛病。”

“肉麻。”荣湛低声说,“这是我给钟先生的信。”

“小商才不会分你我呢。”

“他懂的,你就不要掺和了。”

“亲爱的荣博士,我有好长时间没敢打扰你,我想你,想得差点照镜子吻自己,最近好吗?期待你的回复...”

这是故意恶心人呢。

荣湛当即沉下脸,不予理会,任由脑子里的声音胡言乱语。

--

三天后的早晨,金色晨曦映照大地。

荣湛晨跑结束便来到二区大门前等邮递员,和他一起的还有画家。

他在等未婚夫的回信,画家在等离婚协议书,两人的心情一样,期待中掺杂着愉悦。

“医生,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的钟先生呢。”

类似这样的话,画家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说了。

荣湛客套道:“等他忙完,会来的。”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画家听的,也是给他自己的。

画家话锋一转:“对喽,替我说声谢谢。”

荣湛面露疑惑,歪着头看人。

画家解释道:“谢谢编辑,他帮我把阑尾割了。”

“什么?”荣湛表情一言难尽,“在这里吗?”

“在我的海景房,本来是找你的,”画家毫不避讳地说,“他冒充你,歪打正着。”

荣湛打量着对方的状态:“你胆子够大,敢让他动刀,你不怕他是庸医?”

画家笑起来:“老兄,这里是精神病院,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

“......”荣湛别开脸眺望远方,竟然无言以对。

“你是好医生。”画家忽然凑过来,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编辑和一区约好,他要帮人家做腋臭手术,还有一个患痔疮的在排队。”

“他敢!”荣湛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我不会让他乱来的。”

画家表示怀疑:“你上次也是这么保证的。”

荣湛又一次失语,暗暗下决心,晚上入睡前要给编辑写一封三千字的警告信。

话题就此终止,他的心里扎了根刺。

时间流逝,画家等来了离婚协议,荣湛没等到回信,但迎来了朋友的到访。

一辆观光车停在门口,杨翰生下了车,照旧打扮得花枝招展,令人诧异的不是嘴上的死亡芭比粉,而是跟在身边的人。

竟然是刘逊警官。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

荣湛打量着愈走愈近的两人,很快在他们的眼神中看出端倪,不禁露出惊讶的笑意。

“荣医生~”杨翰生扑过来,结实的手臂环住荣湛的肩膀,“嗳?你是谁呀。”

“你说呢。”荣湛笑着摇摇头,抬眸看向另一个男人。

刘逊迎上他的视线,略显不自在地笑着开口:“碰巧遇到,顺路。”

“对对对,”杨翰生在旁附和,“我和小刘警官之间清清白白,绝没有不正当关系,偶尔互有所需一次。”

刘逊面色不改:“话说过了,我和你不熟。”

杨翰生朝天看一眼,娇嗔道:“谁跟你套近乎了。”

两人互相嫌弃,最后还是荣湛打圆场。

他把人带到自己的住所,照旧领人在庭院里转一圈,逢人就介绍自己的厨房和菜园。

杨翰生调侃:“哎呦,荣医生,你这是提前退休。”

荣湛说:“对我来说很有意思。”

“我要躺一会儿,坐船坐的我想吐..”杨翰生像片树叶似的栽倒在躺椅里,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实在不忍直视。

好在旁观者都习以为常。

荣湛顺势邀请刘逊一起坐下,煮了一壶白茶。

“回去可怎么办呀。”杨翰生捂着额头,红红的指甲特别显眼。

刘逊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无语道:“对比荣博士,你更适合留下来。”

荣湛贴心地拿来晕船药,放在杨翰生眼前晃了晃。

杨翰生用白茶送药,苦着脸说:“还是荣博士心疼我。”

刘逊直接看向荣湛,语气十分友好:“荣博士,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荣湛真心实意地回道:“我很喜欢绿潮的节奏,每天都有事做。”

刘逊环顾一周,频频点头:“空气好,景色好,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荣湛客气地说:“有空常来。”

“一定,”刘逊忽然想起什么,加快了语速,“严队让我转告你,他最近在给儿子办理留学,忙完会来看你,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严队和爱人和好如初,他终于能回家住了。”

“可喜可贺。”

荣湛话音微顿,思绪从严锵跳到另一个人身上,直接问:“你最近见过泽也吗?”

除了钟商以外,能让荣博士和编辑达成共识的第二个人就是泽也,来到疗养院后,荣湛第一时间打听泽也的情况,却没收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事实上,泽也并没有来绿潮。

刘逊慢悠悠摇头,边思考边说:“很久没见到他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严队知道。”

编辑忽然上线,说句:“他在就好了,组个乐队就叫黑白双煞。”

话落,刘逊和杨翰生皆是一愣,两人立刻变得警惕。

杨翰生瞬间不晕船了,他和刘逊动作同步地往后退。

编辑睨着他俩,眸中闪过一道隐秘的光:“我觉得你们对我有误会,我不是恶魔,没有吃人的爱好,何必这么拘谨。”

“呃..”刘逊尴尬的找补,“没说您是恶魔,只是不太了解你。”

“而且你这样突然插|进来有点不礼貌,”杨翰生说话时夹子音消失一半,“我们和荣医生正在叙旧。”

编辑闻言挑眉:“插|进来?”

杨翰生的夹子音彻底消失,用成熟又沧桑的调子道:“是插话,不是插别的,就知道你不是荣医生。”

“我是,”编辑露出会意的笑,“如果还想继续做朋友,从今天开始,你们最好试着了解我。”

“怎么试?”

“好办,给我半天的时间,你们会爱上我的。”

“......”

第89章

阳光透过窗户, 斑驳地洒在床边。

荣湛的意识在朦胧和清醒间徘徊,他慢悠悠睁眼,扫一圈周围的景象。

记忆戛然而止, 宛若喝酒断片。

他知道编辑又趁他不注意夺走身体使用权, 这种情况不足为奇, 他的情绪毫无波动。

不过很快他就有了波动。

此时夕阳西下,上午来访的两人已经离开, 庭院显得格外宁静。

荣湛来到洗手间,照镜子时发现脸颊多了一抹痕迹,是粉色的嘴印。

杨翰生的死亡芭比粉瞬间浮现在脑海..

在编辑的带领下, 这一天他们都干了什么!

荣湛先是一怔,随后用水洗掉痕迹。

回到书屋,他执起笔给编辑留言,控诉对方的不正当行为。

写到一半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 贴面只是礼貌, 何况是个老熟人。

“这么想就对了,”编辑冷不丁开口,“亲爱的荣博士,你有时候很喜欢小题大做。”

荣湛听了就不高兴:“你这几天出现的比较频繁了。”

编辑说:“我不想和分身疏离,你也一样, 应该努力了解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荣湛面无表情, 岔开这个话题:“你带翰生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随便逛逛,”编辑低声笑, “我替你和那个小刘警官切磋两下,一不留神赢了,杨小姐很激动, 都要以身相许了。”

“你最好矜持一点,”荣湛耳根子微微发热,加重语气提醒,“你是有婚约的人,不要到处放电。”

编辑沉默片刻,忽然换种奇怪又沉闷的调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保守。”

荣湛耐着性子解释:“我并不保守,一个人的时候无所谓,现在不一样,我们要设身处地的为钟商考虑,如果被他撞见怎么办,他肯定会难过。”

可以想象,钟商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荣湛一想到钟商,心里就产生异样的情绪,仿佛有一枚很细的银针轻轻戳着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