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钟商好奇地抬了抬眉骨,“这里的员工不好相处,还是荣湛太挑剔?”

“不,工作室的人都很可爱,只是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边缘人物,带来的冲击力很强,”欧阳笠无奈地摊开手,“你在这里工作一周,就知道我每天经历了什么,接这份工作之前,我根本想象不到世界上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变态’。”

钟商聊得很起兴:“你以后也要在心理学领域发展吗?”

欧阳笠双臂交叉,摆出一个大大的X形:“NO!我这样的人做不了心理医生,你看荣博士,心理学领域的标杆,”她清了清喉咙,滑稽地模仿荣湛的口吻,“治疗师不管听到什么毁三观的内容,都不能表现出不赞成、震惊、厌恶和其他反应来破坏治疗师的中立性,来访者通常把中立性作为咨询环境安全及值得信赖的依据,本人欧阳笠,做不到这点。”

钟商频频点头:“很有道理,你学的也很像。”

话落,两人莫名被戳中笑点,一起哈哈大笑,笑弯了腰。

荣湛下楼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除了久远的儿时记忆,他第一次见钟商笑得这么开心灿烂,最重要的是发自内心且毫无修饰。

他放慢放轻了脚步,不愿打扰聊得正嗨俩人。

钟商并没有发现身后多一道影子,倾身靠近欧阳笠,神神秘秘压低声:“你们刚才举办的座谈会有什么作用吗?”

欧阳笠解释:“一点没有,就是闲来无事侃大山,商总要不要加入试试?很有意思的,每次主题都不一样,下次可能变成读书会。”

钟商脸上闪过犹豫:“考虑一下。”

他竟然说考虑,这已经在预料之外,欧阳笠惊喜万分:“欢迎加入!”

“我是说考虑。”

“欢迎!”

“......”

钟商无语,一边转身一边吐槽:“荣湛身边果然没一个正常..”

本尊就在身后,笑吟吟看着他,似乎挺认同他的话。

荣湛冷静开口:“钟先生,艾米想让你送她去见玥阿姨。”

钟商努了努嘴:“嗯,知道。”

不一会儿,艾米从旋梯下来。

她快走两步,抱住舅舅表示友好。

送走来访者,荣湛回到办公室规整档案,将艾米最新的治疗日志发送给荣玥。

这边显示成功,手机弹出一条消息:[你真的有心思谈恋爱啊。]

荣湛歪头瞅着钟商的头像,手指轻叩屏幕:[你有什么建议吗?]

钟商:[换一个人。]

荣湛:[换谁?]

钟商:[反正不能是刘逊,我好心提醒你,刘警官那样的人追求的是轰轰烈烈的恋爱,你给的了吗?]

这话意外引起荣湛的深思,他明白钟商的言外之意。

他回复:[谢谢,你的话很有道理。]

钟商:[我心善,不用谢。]

荣湛:[可是我和刘逊只是朋友,有些话不能随便讲。]

钟商:[反正你身上那点毛病最好早点告诉人家,摊牌之后,你再考虑你适不适合谈恋爱的问题。]

荣湛默默点头,心里想,钟商果然是恋爱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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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半,黎明前的黑暗时刻。

艾米不在钟商身边,他很自由,约了几个朋友畅饮到后半夜才回家。

他处于微醺状态,进入别墅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住家阿姨和管家已经休息,他进了一楼大卧室,视野逐渐变黑。

周围,连风声都没有。

钟商往露台走去,想象着是否能看见熟悉的身影。

当他走到窗边,月光投下的影子忽然晃在眼前的地板,那并不是熟悉的身影,他刚要回头,后颈传来一阵眩晕的镇痛,接着便不省人事。

第40章

旭日东升, 屋子里朝霞尽染。

荣湛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换好冲锋衣出门晨跑。

刚走出没几步, 严锵摇响电话。

“梧桐性侵案的嫌犯抓住了, ”严锵语速很快, 好像一刻都不能耽误,“梧桐16号, 户主报的警,博士不忙来一趟?”

16号..

荣湛呼吸一滞,语气很冷静:“户主怎么样?”

没问嫌犯, 先问受害者。

严锵倒是挺意外,但来不及多讲:“我把地址发给你,直接来医院。”

“好。”荣湛收起手机,走到路边拦了一辆车。

二十分钟后, 他在市区医院的住院部和严锵碰面。

两人无数次走过这条长廊, 边走边聊案情。

今早凌晨三点半,也就是三个小时前,警方接到报案,严锵收到消息从床上蹦起来,带队前往案发现场16号住宅别墅。

警方抵达时, 场面有些令人意外。

一层书房。

钟先生穿着无印花无图案的灰色秋装, 淡定地坐在软椅里,而那个嫌犯被五花大绑丢在角落,眼眶周围布满淤青, 严锵定眼一看,认出是最先排除的一名嫌疑人,调查时, 这个人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钟先生一边喝咖啡一边说:“他夜闯民宅,意图不轨,我正当防卫。”语毕,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颈,表现出烦躁又无奈的样子。

严队立马让人保护现场,指派完勘察工作,他带着嫌犯上了救护车,为钟先生另安排一辆警车。

嫌犯不止皮外伤,经诊断患有轻微胃出血,好在不影响调查。

到医院后,严锵跟嫌犯打了照面,发现情况不太对劲,这才急着把荣湛叫来。

“这家伙不知道是装的还是被人下药了,感觉脑子不太清醒,问他什么都答不上来,特别像智障,没有骂人,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严锵仔细回忆,斟酌着用词,“怎么形容呢,就是看着迷糊,根本不像我们推测的那样冷血谨慎。”

荣湛大概听明白了,心里泛起一丝疑惑,轻声问句:“钟商没事吧?”

严锵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今天最好的两个消息就是抓住了嫌犯以及受害者无大碍,钟先生惜字如金,应该是受到了惊吓,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还在接受检查。”

不幸中的万幸。

“这个人很大胆,”荣湛低声碎念,“按理说16号并不属于最佳犯案地点。”

严锵轻拍他的肩:“就是膨胀了,他的冲动和过度自信会一步步毁掉他原来的谨慎,总算逮住这个王八蛋。”

谈话间,两人来到关押嫌犯的病房,有两名警员在门口守着。

他们站在门口瞅一眼。

虽然脸部轮廓模糊,又有伤,□□湛还是认出了嫌犯,是中秋节那晚他送钟商回家,帮忙取轮椅的物业员工。

由于天色暗,他在嫌犯身上没有闻到西药味儿,所以当时没有产生怀疑。

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翻着病例走出来,严锵抢先开口:“现在能进去问话吗?”

医生说:“他还处于昏睡,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严锵接着问:“什么情况。”

医生立马皱眉,一副费解的样子:“身上的伤不算重,但病人表现的很奇怪,他好像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什么?”严锵只觉离谱,骂骂咧咧的,“踏马的,跟我玩失忆是不是。”

荣湛拿过医生手里的病例,翻看两下说:“有没有可能是遭受重击造成的?”

医生摇头:“不可能,打他的人很有技巧,会让他特别疼,但不会伤及要害,比如裆部和头部,轻微胃出血是不会导致患者突然失忆或失智的。”

了解完情况,严锵看眼腕表,决定先去找受害者谈谈。

荣湛正有此意,他想亲自了解一下钟商的情况。

两人原路返回,走到楼梯口拐个弯,来到一间问诊室。

这里同样有警员守着,诊室的门半虚掩。

严锵从缝隙里一瞥,敲响门:“钟先生,方便跟您聊两句吗?”

迟了几秒,钟商的声音低低沉沉传出,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漠:“进来。”

荣湛和严锵交换眼神,一前一后走进去。

钟商靠在黑色椅子里,两条长腿优雅叠着,身上还是那套灰色便装,根本不像一名受到惊吓的受害者,他恹恹的,倒像是缺觉。

“钟先生你好,我想跟你聊聊,”严锵找位置坐在男人对面,“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见您和嫌犯两个人,您能详细描述一下事件经过吗?”

荣湛就近坐在门口凳子,目光落在钟商的侧颜。

钟商揉着后颈,慢条斯理地开口:“应该是两点半吧,我回到家里,发现卧室和书房的区域断了电,当时没想太多,因为我习惯不开灯做事,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等我走到露台打算抽根烟时,歹徒从后面袭击了我。”

说罢,钟商执起杯子喝水,朝严锵递过去一个‘叙述完毕’的眼神。

严锵并不打算结束:“然后呢?”

“然后?”钟商沉吟,“记不太清了,我肯定会想办法挣脱束缚,趁歹徒不注意反击,确定歹徒不会再袭击,我停止了正当防卫,然后打电话报警,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我赘述了吧。”

严锵扫一眼他的手腕,皮肤上的绑痕不易察觉。

“您能再详细描述是怎样挣脱束缚的吗?”严锵耐着性子问,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钟商与其对视,不慌不忙:“不好意思,我头有点痛,具体怎么挣脱的,详细过程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我有这方面的天赋。”

严锵睨着他,目光又深又沉:“钟先生,我希望你能配合。”

“?”钟商单纯而惊讶地挑起眉尾,“严警官,我才是受害者,你在审问犯人吗?”

问询到此中断。

钟商明显不愿多谈,考虑到受害者可能受到心理创伤,严锵没法再问下去,他道声谢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