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白百
“对不起,”罗贝干巴巴地无效安慰,“你别急。”
涂白棠被逗笑了,摇了摇头,问道:“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罗贝回想起了手机关机前所发的消息,有点害臊。
那时他想着要把他和罗昌盛之间的每一句对话都复述给涂白棠听,可如今过去才不到一天,又觉得实在小题大做,毫无必要。
那真的很无聊,根本说不出口。
“还是……只是单纯的想我了?”涂白棠问。
罗贝抬起手来,抓了抓下巴。
是有点儿想。
但如果涂白棠不是给他打视频,而是打电话,那就更好了。比起眼前的大帅哥,他还是更怀念可爱的兔兔头。
罗贝想象力丰富,不介意一边和他说话一边自己脑补。
“我也想你,”涂白棠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刚才一直联系不上你,我一时冲动,就……呃……”
罗贝非常配合地问他:“什么?”
“买了一张机票。”涂白棠说。
罗贝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脑中下意识浮现出很多问题。比如,你的伤还没好,这样方便吗?你的工作又要怎么办呢?
但他都没有问出口。
巨大的喜悦充盈在他的胸口,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你们有没有见过那种好像长着腿还两条缠在一会儿的萝卜。
罗贝就是那么拧巴的萝卜。
第47章 专属的辨认方法
罗贝当晚没有再回去。
他本想把小阁楼收拾一下将就着住一夜,开始行动以后才发现还是高看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纠结过后,他选择住在了附近的一家酒店里。
他不想和那一家三口打交道。
给孙文硕添任何麻烦都会让他感到不自在,罗昌盛流于表面的示好令他打从心里觉得反感,罗天渺对他所有的探究与好奇他都无法应对。
还是一个人舒服。反正他不差钱,那是罗昌盛履行作为父亲的义务的唯一方式。
罗贝一度担心罗昌盛会因为自己不打招呼便夜不归宿而不满,但很快就意识到那完全是多虑了。
罗昌盛完全没联系他。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主动给罗昌盛打电话询问告别仪式的时间和地点,罗昌盛都没有意识到他不在家。
罗贝没有被这件小事影响心情。他挺开心的,因为今天终于可以见到涂白棠了。
昨晚,他和涂白棠打了很长很长的电话。
前半程是视频通话。
他掀掉了布满灰尘的床罩子,躺在了熟悉的柔软被子上,一边吃着外卖叫来的快餐,一边和涂白棠闲聊。
他给涂白棠讲了一个爱情故事。
故事的女主人公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农村女孩,家境贫寒,但天生聪颖,长得也漂亮。她从未被家人期待,却从小成绩优异,一路顺利地考上了名牌大学,未来一片光明。
她在大学里遇到了此生的挚爱,一个高大又仪表堂堂的富家子弟。
他们几乎是一见钟情。在对彼此强烈好感的推动下,很快便陷入了爱情。
两人都是初恋,对彼此无比珍视,感情浓烈,难分难舍,身边友人无不艳羡。
可天不从人愿,临近毕业,男生满怀期待地把她带回家,却遭父母极力反对,开始棒打鸳鸯。
听到这儿时,涂白棠笑着问他,是不是又看了新的偶像剧。
罗贝心想着,如果是就好了。
那样一来,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就会在经历波折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度过美满的一生。
而自己,也会是一个出生在完满家庭的幸福小孩了吧。
“那个男生为了心爱的女孩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大学毕业以后,他们就生活在了一起,虽然拮据,但非常幸福。这么过了两年,他们的工作有了起色,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就在这时,女孩怀孕了。他们都很高兴,男生发誓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给她和未来的宝宝最好的生活。”
如果故事停止在这一刻,那应该就是一个最标准的浪漫小说了吧。
或许是罗贝语调听来实在不像是在讲述一个幸福甜蜜的故事,涂白棠意识到了什么,问道:“然后呢?”
“男生的户口在家里,所以他们一直没有结婚。毕竟有了孩子,男生以为父母会改变想法,鼓起勇气再一次带着女孩回家,”罗贝说,“然后他才知道,他的父亲在他两年前离家时就气得病倒了,已经时日无多。他的母亲因而迁怒,更不愿意接受这个女孩子了。”
“好偏激。”涂白棠说。
“他们的儿子也很偏激,在挣扎后没有回到父母身边,还是坚定地选择了心爱的女孩。”罗贝说,“那之后不久,他的父亲就过世了。”
“然后呢?”涂白棠问。
“然后……女孩也病了。”罗贝说。
“……真是不幸。”
“嗯,而且情况很糟糕,”罗贝继续说道,“那时候她怀孕已经六个月了。医生建议她引产,优先治疗。她没舍得,就耽误了。”
“……”
“作为医生,听到这种事,是什么感觉?”罗贝问他。
涂白棠思考了许久,说道:“医生只能给建议,没有人可以替当事人做决定。我……祝福她。”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呀?”罗贝说,“那是我的妈妈。”
涂白棠没有否认:“可能在当时看来,这是一个不理智的决定。但……从我的角度,很难去否定她。”
“妈妈很爱我,”罗贝捧着手机,“在我出生以前,就很爱很爱我。”
“所以,她一定没有后悔过。”涂白棠说。
“嗯,”罗贝点了点头,“可惜……我对她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她走的时候,我还太小了。”
“这些是你爸爸告诉你的?”涂白棠问。
“都有吧,我爸,我奶奶,还有从一些亲戚的嘴里,七拼八凑,”罗贝说,“有些细节可能被我美化了。”
涂白棠安慰道:“你爸当初会那么坚定,应该也是很爱你的妈妈的。”
罗贝没有吭声。
“……你还是觉得她不值得。”涂白棠说。
“我只是觉得她太傻了,”罗贝笑了一下,“她一定相信,就算自己离开,她的爱人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
“……”
“但是你知道吗?他现在的妻子,是他在带着我回到奶奶身边以后交往过的第三个女人。”
屏幕里的涂白棠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是无意中听到他们为了这个吵架才知道的,”罗贝说,“我妈妈走了以后的第二年,他就在我奶奶的安排下开相亲了。”
“呃……”
“我还很小的时候,”罗贝比划,“他喝多了和我诉苦,说自己有多么难受苦闷,说这辈子再也不会像爱我妈妈那样爱别的女人。”
可能是因为感到不自在,涂白棠蹙着眉,手无意识地摸起了脸。
“你能理解吗?”罗贝问。
涂白棠诚实地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唏嘘。
“我以为你会像平时那样,对我说一些很有道理又能安慰人的话。”罗贝说。
涂白棠不愿辜负他的期待,苦思了会儿,说道:“毕竟我们没有经历过。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
“你刚才吃的那个薯条长得好可爱,”涂白棠说,“味道好吗?”
他在转移话题。
毫无技巧,无比生硬。
但罗贝没有拆穿。那确实不是什么能让人高兴的话题,还是聊点别的吧。
“还可以,”他告诉涂白棠,“只是外送过来有点儿凉了,还被闷得软软的。如果去店里吃,脆脆的口感应该会更好吃。”
那之后,因为罗贝选择去酒店,他们切断了视频,改打电话。
直到罗贝终于安顿好,再次躺在了床上,两人始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入睡前,罗贝对他说了“晚安”。说完特别高兴,又说了“明天见”。
涂白棠买的是下午的机票。
原因无他,上午他得出专家门诊。
专家门诊连续几周无故取消属于重大事故。涂白棠的伤势并没有严重到无法看诊的程度,所以必须返岗。
罗贝一度以为他之前拒绝陪伴自己是因为有伤在身,听完后才意识到,是因为有班要上。
不过,上午是罗贝奶奶的告别仪式。涂白棠就算来了也见不上,所以无妨。
在悼词里,罗贝第一次知道奶奶的全名。
他想,他确实对这位老人缺乏了解。悼词里的那些经历和描述都太过陌生了,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抽离感。身前身后时不时传来啜泣声,他却罕见地没能共情。
遗体告别仪式现场来了许多人。罗贝和亲戚本就走动不频繁,加上脸盲,大多都不认得。
但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他一直缩在角落玩手机,无意中听见有人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