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鸢
宋父宋母这两个月没有来过电话,不知道是因为宋津言过年没回去彻底生气了还是怕闹得太僵真的失去这个儿子,反正这几个月都安静了下来。
C城那边偶尔谢予会传来一些消息,是关于从前怜家那些人的,这些年他们反反复复,起起伏伏,最后就如怜南而言,从那场飞机失事开始,怜家就注定成为了一个烂摊子,怜家不是瘦死的骆驼,在那些人手中,怜家只是一场满足不了的贪欲。
跳楼,入狱,那些人就那么重复着他们的人生。
所以有时候不能说怜南很笨拙,很迟钝,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看到了这样的结局。只能说怜南被爱的很好,所以一落千丈时回想曾经会觉得难过,可又因为他被爱的很好,后来经历过很多很多他都还是能看见那个草地上奔跑的少年。
他的灵魂曾怦然落地,自尊和爱化作破碎的血肉,但彷徨和惶然过来,哪怕跌跌撞撞,他还是熬了过来。
天光乍明,相爱的人得以相见。
怜南窝在宋津言怀中,轻声道:“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有一天发生了你很生气的事情,你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不理我。”
闻言,宋津言轻声笑了一下:“会有多不开心?”
怜南其实并没有觉得宋津言会因为什么生气,但问都问了就举例:“比如我不小心打碎了你最爱的花瓶......”说着说着,怜南突然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说出来的话,举的例子,根本没有让宋津言生气的可能。
这种事情在他们漫长的相伴中自然发生过,不过不是花瓶,而是一块玉珏。宋津言小时候有一块很喜欢的玉珏,是一块从宋津言出生起就陪在宋津言身边的珍宝,他听宋伯伯宋伯母说过是保平安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打碎了,那时候他还小,宋津言还没说话,他已经哭了出来。宋津言看着他的眼泪也无措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让他别去捡碎片。
最后反而是宋津言哄了他整整一日,当然是他很好哄。
他哭也不是怕宋津言责怪他,而是觉得他打碎了宋津言的平安。站在很久远的未来,怜南觉得这一桩预言也没有错,坠落玉斟的那架飞机打破了他的生活,而怜南这个人从一开始时,从拉着和他一样大的男童出声喊那一声“哥哥”时,就打碎了宋津言生活的宁静。
宋津言本应该天之骄子平平稳稳的一生,开始拥有了海洋的波澜。
怜南不是宋津言所见秀丽的风景,是无论多少次都会沉溺宋津言的宽广的无边无际的......海洋。
这个问题最后没有答案,怜南伏在宋津言怀中,安静地听着宋津言的心跳。他脑海中飘过很多很多回忆,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宋津言脖颈上的一点点红痕,轻声道:“我是不是太瘦了会硌到你,你的肩膀都有些红了。”
宋津言摇头,随后轻声道:“不过是有些瘦,明明都好好吃饭了为什么胖不了一点,最近身体有不舒服吗?”
怜南别过头,小声道:“你昨天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你不在乎我了,都不记得我的回答了。”
怜南如此反常当然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这些天吃的东西又全部吐了出来,但是他不是太敢让宋津言知道,宋津言知道了会很担心,但其实......就是正常,他以前也一直这样,去医院检查也没有什么。
谢予说他这是心理问题,他不想让宋津言知道他曾经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等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比起从前,他已经有好好地再吃药了。很苦,真的很苦,他觉得如果可以他一定不吃,但吐着吐着还是吃了起来。吃了会好一些,家里的药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想再过几天去买一些。
宋津言眼眸深了一下,将怜南从床上抱起来,轻声哄着:“明天和我一起去医院好吗?”
怜南鼓了脸,大声道:“我前两天刚去林灿那里看过。”
宋津言放心了一些,又虚虚将怜南抱住,轻着声音在怜南耳边道:“为什么找他不找我?”话语间有些小小的吃味,但是能听出来没那么担心只是打趣了,怜南耳朵被这一口气吹得很红,小声道:“我们前两天在吵架!”
小声,但很凶。
宋津言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还是蹙眉开口:“我们吵架了?”
怜南轻哼一声:“你不给小猫喂罐头,还阻止我给小猫开罐头,小猫最近最瘦了!”
宋津言手轻轻捏了一下怜南的耳朵:“它都胖成那样了,再吃下去你都要抱不起来了。”
怜南睁大眼睛:“你在瞧不起谁?”
宋津言将怜南的手剪住,两个人身上穿着同款的睡衣,只是一个是黑色一个是浅灰色,两个人吵着吵着就亲吻起来,宋津言握住怜南的手慢慢地往下移,停在了某一处,声音温柔含着笑。
“有些冤枉。”
挺瞧得起的。
第33章
怜南红了脸, 但最后两个人也只是互相拥抱着入睡。夜半时分,怜南醒了一次,发现即便是睡梦中,宋津言还是虚虚搂住他的腰, 他怕自己会把宋津言压得不舒服, 身体向后退了一些, 但很快又被一双手带了回去。
宋津言并没有醒, 只是习惯性地深深将他搂在了怀中。怜南其实醒来就是没有那么困, 但整个人这样倚靠在宋津言怀中, 昏黄的床头灯下,怜南也缓缓闭上了眼。
隔日,宋津言早起去上班的时候,怜南也随着起床了。即便春天已经过去了,但是春困似乎还没有走, 怜南揉着眼睛,轻声说:“好累哦......”
说的是花店的事情, 宋津言为怜南揉了揉额头,温声道:“店员又请假了吗?”
怜南点头:“好像是快期中考了, 她们不像我们那时候,期中考会按照比例算到绩点里面,所以这几天都请了假。”说着说着,怜南没有感觉到不对, 但额头上为他按摩的手停了一瞬。
怜南转身,没多想拉住宋津言的手, 整个人将脑袋放在宋津言手上。宋津言抬手摸了摸,下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宋津言吸一口气, 脸上温柔了些:“那关门几天吧,前两日不是才接了一个大活动,这几天可以偷一点懒。”
怜南本来也不是难为自己的人,宋津言提出来了他就顺势点头,抬眸仰望着宋津言,这个角度看不见宋津言脸上的表情,怜南有些不太喜欢这样的距离,就站起来挂在宋津言身上。
“今天还早,我送你去上班吧!”
宋津言没有拒绝。
到了外面吹了风怜南思绪才清醒一些,他懒懒地歪在宋津言身上,手指刚好接到了路边从树上掉下来的一朵花。
怜南将花安静地摆在一旁的草丛里,再走回来牵住宋津言的手。
过完红绿灯,医院就在对面了。怜南和宋津言一起等着,车流来往,宋津言下意识就牵紧了怜南的手,反应归来之后温声道:“已经要到了,就不用送我过去了,等会还要等红灯,现在回去补一补觉?”
怜南靠近了宋津言一些,小声道:“我困的这么明显吗?”
宋津言摸了摸怜南的头:“没有,但是前些天那么忙了,这两天可以多补补觉。”
怜南觉得宋津言给的借口非常合适,和宋津言挥手告别后看着宋津言走远。斑马线上,宋津言回身看了他一眼,他又双手冲着宋津言挥了挥。
后知后觉宋津言今天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怜南已经盖上轻薄的被子迷糊中要入睡了。疲倦几乎如潮水一般涌向他,走路的那一段风带来的清醒似乎在他回到家之后就结束了,他轻声不知道是对着谁说:“宋津言好像有点不开心......”
睡梦中,怜南有些伤心,因为他不知道宋津言为什么不开心。
宋津言是很稳定的性子,情绪基本上不会外泄,从前哪怕是不开心也清淡如风,他隐晦地察觉时回想一下发生的事情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了,因为宋津言不会乱生气,也不会将和别人生气的情绪带给他。
床上,怜南蹙起眉,这个觉明明很浅很浅,他一直也有自己的意识,但就是醒不过来。陡然睁开眼醒过来时,精神恍若被刺破了一样,冷汗顺着怜南的额头滚落下来,怜南佝偻着身体很急地喘了两口气,随后顾不上穿鞋光脚跑到了卫生间,对着马桶吐了起来。
马桶冲水的声音响起,怜南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了一翻停留在“谢予”这一行,手轻颤了颤最后还是没有点下去。
他跪坐在地上,很缓慢地变成了靠着墙坐的姿势,房子不算小,卫生间空间也很大,上面有很亮的白炽灯,怜南被照的有些恶心,收起手机走了出去。
他坐在凳子上,安静地望着窗外的方向,但如果有人细看,就会发现怜南根本不是在看着窗外的什么,只是对着窗外的方向在发呆。
时钟在餐桌上方安静地走着,十点一刻,怜南刚刚睡了两个多小时。
睡得很浅,说是做了个梦,但其实没有梦见什么,不算噩梦,却让怜南现在还冒着冷汗。手机被安静地放在一旁,半晌听见一声消息提示音后,怜南从发呆的症状中回神过来,拿过手机看消息。
是宋津言发的:“醒了吗,中午想吃哪一家?”
怜南知道医院的忙碌,虽然没有吃饭的欲望,但还是选了一家回复宋津言。宋津言的消息回的不算很快,大约是一刻钟之后了。
宋津言:“好,要乖乖吃饭。”
怜南回了一个兔子抱着胡萝卜的可爱表情包,轻声道:“好。”
他是真的说出了声音,看着微信,心中莫名而起的不安的平复了一些。他和宋津言过了很久才加上微信,是葵花拿过宋津言的手机直接扫的。
葵花每次说起他们从前,总是摇了摇头:“看不下去,太别扭了。”
怜南想了想,没有说他之前加了宋津言很多次宋津言都没有同意的事情,在葵花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应和了一声:“好像是。”
他和宋津言,哪怕对彼此已经足够热烈,但和葵花和林灿那种热烈还是不一样的。爱有时候能粉饰很多东西,但无法改变一个人的底色。想来想去,怜南其实只是想知道,宋津言为什么不开心。
怜南了解宋津言吗?
怜南觉得他是了解的的,但偶尔,怜南又觉得还是了解的不够。就像他能明白以前宋津言不碰他是因为什么,却不能明白为什么好几次宋津言欲望都写在脸上却还是不愿意解开他的衣裳。
在一起之后,宋津言没有掩饰过他的欲望,但过线的事情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哪怕是一些边缘的行为都不曾有过。怜南看着侧方的镜子,镜子里面映出他的脸,可能因为刚刚吐了,脸色实在苍白过了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怜南不会觉得宋津言不碰他是因为如此悲哀的理由,但他还是有些受不了自己的模样,从柜子里面拿出药吃了下去,用温热的水润了一遍又一遍唇。
被水呛的有些恶心的时候,怜南放下了杯子。
人的感觉是一个很残忍的东西,不需要任何证据,就降下了不可辩驳的审判。怜南其实明白,到底还是不一样了。人是多贪心的存在,怜南笑着自己脸上流露的惶恐不安,从前的怜南不会隐晦地藏着对失去的害怕。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津言打来了电话。
那边听起来背景音很繁杂,像是人很多的地方,怜南开口:“在食堂吗?”
宋津言端着饭在人少一些的地方坐下来,点头:“嗯,刚打了饭。”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打这一通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只是黏黏糊糊交谈着:“嗯,有肉末茄子,番茄炒饭,算两个荤菜。”
怜南吃了一口饭点刚送过来的虾仁玉米:“好黑哟,肉末茄子就算了,番茄炒饭也算荤菜吗?”
宋津言轻声笑笑:“嗯,算,鸡蛋算荤菜。”
怜南不知道怎么也笑了起来,刚刚那些奇奇怪怪的思绪涌起一刻后又被温柔地压了回去,怜南说着刚刚做的梦,宋津言静静听着,最后怜南咬了一口虾仁,轻声道:“宋津言,我想你了......”
医院人群喧闹的食堂里面,周围包裹着宋津言的无数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怜南这一句,宋津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从手机壳上划了一下,声音温柔了许多:“我今天早点回去。”
怜南又问:“不用加班吗?”
实在是医院加班是常态,最近春夏交替流感很严重,虽然不属于一个科但还是跟着忙碌了起来。
宋津言摇摇头:“不加班了。”
办公室里,一身白大褂的主任看着前来调休的宋津言,笔在桌上敲了敲:“津言。”主任已经五十来岁,是这个医院很有名的招牌,也是从宋津言进这个医院开始的老师。
宋津言在桌子面前坐下来:“老师。”
主任翻了翻手中的表开口:“最近很忙吗?”
宋津言没有隐瞒:“嗯,家里面有一点事情。”
主任将手中的值班表放下,声音严肃:“当初你父母找到医院,说让医院不要接收你,但你找到老师我,说要拜我当老师。老师当时问了你很多问题,你都答得很好,思想政治,专业能力,手术素养,你都是那一批的佼佼者,老师没有理由不收下你。”
宋津言眼中浮现一丝歉意,他一直都没有从这个医院离开也是因为面前的老师。当初他和家里闹翻,虽然不能说完全是老师的功劳,但是老师一定在宋家和医院间为他周旋了一番。
“老师,对不起。”宋津言没有反驳,平静承认。
主任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不需要对不起,你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以你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条件,老师知道这条路对你来说很苦,但你之前都坚持得很好,这段时间是家里面有事,还是你的心思已经不在医院了?”
一针见血。
宋津言知道老师是误会了,但是没有反驳,他望向他的老师,从规培的时候就来到这个医院,医术在全国赫赫有名,但到现在也只有一个主任的头衔。那些换了几代的院长、副院长,其中几个甚至是老师的学生。
宋津言起身鞠了一躬,他其实一直都在犹豫,但这个犹豫并不是犹豫选择,而是犹豫怎么开口和老师说。
“老师,您曾经和我说,人生有轻重。我过去一段时间想过能不能两者兼顾,但是因为职业的特殊性,我发现这几乎是做不到的事情。有一段时间我加班很严重,回去时我的爱人为了等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身体不是很好,等了几天就感冒了,刚养起来一些的肉那两天又掉没了。”
“后来我让他不要等,他没有等,但是会送我上班。需要起的很早,他每次眼睛都睁不开但是还是要送我,我当然可以让他不送,就像让他不要等我一样,但老师,我觉得人生是有长度的,我不希望在我爱人人生的长度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待。”
“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东西不能两全,人心中就自然而然会有一盏天平,我想了很久,没有一刻觉得其他什么东西可以和他比较。刚刚在食堂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想我了。”说到这,宋津言眉眼之间含了一分笑。
“他说想我的时候,我想下一刻就出现在他身边,老师,谢谢您这些年的栽培。”宋津言又鞠了一躬。
主任很久都没有说话,良久轻声骂了一句:“好了别秀了,我给你改排班,只是绩效和一些机会就只能让出来了,要不要去私立医院或者做一些别的什么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人生也不是只有爱情,年轻人嘛,这两天蜜里调油,过两天可能就分了。也不用对我这个老头说什么对不起,拜个师又不是卖身了,走走走,看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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