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江一树l
他曾经以为,他们会这样过很久。
但很久是多久,江惟英却没有想过,更不知道,再遇到这个很久,竟要让他等十二年。
第14章
海浪的声音,昼夜不停。
江惟英总是一个人躺在这里听,世界上所有的海都是同一片海,但并不是每一片浪都有回去的岸,他也会站在海边等,有时候等浪,有时候只是等天亮,他筛选过很多很多浪,在每一个漆黑的夜里,可等到天亮后他就会发现这些都不好看,他并不喜欢。
这真是很奇怪的事情,总会在某一瞬突然察觉,天与地之间,空得就像只有他一个人。
“林预。”
“林预。”
“林预。”
江惟英用下巴蹭了蹭林预的头顶的碎发,怀里的温度很高,但是很满,实心的,他从前也这么叫这个名字,回应他的都不是本人,但这个是。
想到这里江惟英就觉得满意,他觉得林预是个小垃圾,他还愿意再捡回来,该高兴的应该是林预。
“高兴吗?林预,又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14-2
渴,好渴,想喝水。
林预睁开眼,浑身酸痛不已,刺眼的光从四面八方照进眼睛里,他想抬手去挡,却发现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就在他感到惊慌的瞬间,光没了,巨大的身影像山一样向他倾倒下来,他忍不住猛地闭眼,又要发抖。
“你流了好多血,好脏,衣服我都扔了,别担心,会有新的。”那个身影见林预发颤恐惧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身来,在床边坐了下去,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很疼?第一次总归有点疼”
林预不敢眨眼睛,江惟英跟魔鬼没有区别,他无法忘记自己是被怎样扯住头皮狠狠穿透的,他甚至被迫压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狼狈和xx场面,他只要一想起就忍不住恶心难受,偏偏江惟英坐在这里,他动也不敢动。
江惟英好笑地看着他,用勺子搅动着手心的热水,轻飘飘地说道“你以后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好不好?我会生气的。”
林预说不出话来,嗓子干的冒烟,嘴唇处处起皮,全身几乎没有什么好地方,他想努力甩开那些画面,江惟英却将水喂到他的唇边,温柔哄道“快答应我啊”
那水在林预眼里跟毒药差不多,尽管他渴得要死,依然无法张口,喉结滚动,他不停吞咽着口水,企图压制翻涌而上的胃液,他一个劲儿想躲,被江惟英按住了他的肩膀,还没有用力,林预就咳了起来,先是咳,而后是干呕,他躺了好几天,呕不出来什么,只有黏密的口水挂在脸颊嘴角。
江惟英嫌弃地让了让,林预撑着床,手指抠着柜子站起来往洗手间挪,大约是身下太痛,他踉跄地跌倒在地,不住地喘气,江惟英没有扶,看着他连滚带爬地摸到洗手间,又听见洗手间锁上门,再之后就是无穷尽的呕吐声。
“快答应我啊”
“我会生气的。”
“你以后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好不好?”
“我会生气的。”
别生气,别..
“别....”
“林预?”
“别...别生气...”
“你醒了?”林预睁开眼,江惟英放大的脸落在眼前,他猛地往后一缩,狠狠撞到了木质床头上,震荡让他立即闭上眼,重重吸了口气。
江惟英把他拉起来查看他的后脑,轻按了按,撞到的地方微微发烫,江惟英“啧”了一声,郁闷道“怎么不把你吓死,要不是这两天周末,你这医生是不打算当了。”
已经不是在那坟墓中了,这是江惟英自己住的地方,林预很陌生,他惊魂未定,小心地环顾四周,江惟英坐在他身后让他靠着,果然拿起柜子上的水杯递过来,林预看着那水杯久久未动,江惟英冷笑道“你是要我喂你喝?”
林预迅速伸出手来,但他的手太抖了,肉眼看见。抖得不像个医生的手,江惟英端详着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没有松开杯子,怕掉在床上,就着林预的手,强行喂他喝了下去,林预恹恹地抬起手背擦了下嘴,沙哑出声“血糖低。”
林预睡了一天一夜,低血糖也算解释的通。“那为什么总是发烧,天天都在发烧?。”
“晚上发,白天退,你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林预轻轻摇头,却又因为撞到脑袋后的震荡皱眉闭上了眼“我不知道。”
“那你..”
“算了。”江惟英欲言又止,眼神却还停留在林预身上,林预揉了揉胃,满脸倦色地问道“你有没有吃的,我很胃痛。”
江惟英住的地方很低调,不算太过奢靡庞大,只是个两层的复式楼,非常洁净,洁净到入眼皆是白,没有一丝多余的颜色,他注重健康,私管应是非常了解他,厨房一应备好的食物均是最新鲜的,且应有尽有。
林预面色极差,单薄不成人形,衬衫挂在他身上空荡荡,江惟英平常不在家动火,更不提此时已过了饭点,他也不擅厨艺,拿了些方便的食物出来却不知道做什么,正想着要不要叫人让厨娘过来一趟,林预却已经撕开了包装袋。
牛奶是冷的,林预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面包也是冷的,他却不得不吃,胃快要痛穿了。
江惟英见林预一层一层往面包上盖花生酱,满脸的不赞同,深深蹙着眉“你直接吃花生酱不就好了。”
林预咬了一口面包,嚼得很慢,在江惟英说花生酱之前,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酱,尝了一口大约是觉得不甜,又问道“没有别的么。”
江惟英打开冰箱,有一瓶没有拆封的巧克力酱,他拿出来看了看日期,拆开后还是递给了林预。比起花生酱,林预确实更中意巧克力,他吃完一片沾满花生酱的面包后,面不改色地往另一片面包上涂了更厚的巧克力酱,足足三四勺,江惟英不是心疼那巧克力酱,而是惊讶于林预如此嗜甜“你没吃过巧克力酱?”
林预吃得很慢,他吃完一口才回答到“没有。”
江惟英觉得他说谎,有些气闷“少吃点”
“有热水吗,我想喝点热的。”
江惟英简直气笑了“你使唤我使唤得很顺啊。”
“抱歉。”林预抬眼看了看手边的一堆东西,觉得自己确实过分了,于是又去拿杯壁泛出水珠的牛奶,指尖还没碰到,杯子已经被江惟英收走了。
江惟英一语不发地将牛奶倒掉,杯子放进水池,稍后林预就听见了倒水的声音,他眼睛里闪过奇异,继而低下头把涂了厚重巧克力的面包慢慢吃完了。
“一千万,走我的私人账户,下午到账,够吗。”江惟英的语气略带嘲讽,林预坐在副驾驶上打瞌睡,听完想了想“够的吧。”
听见江惟英的冷笑,他愣了愣,接着说“谢谢你”
江惟英扯了扯嘴角“不用谢,卖身钱,省着点用。”
林预透过窗子,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点了点头,僵硬麻木
“好。”
江惟英把林预丢到可以坐地铁的地方就走了,赶美国的飞机,如果不是林预昏睡不醒,反复高低烧,他这个时候已经在宾州了。之前跟匹兹堡医疗中心的合作协议已经初步谈妥,敲定了签约日期,这意味着两家实验室可以共享联合实验的实验结果,由他们出资赞助,匹兹堡提供人员,开发项目可以连同设备一起引进,独立成立科研中心,既不再受制于江合本体包括董事会,也可以请顾家出局
合同拟过几十份,反复谈了快一年,能成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花费的人力物力更是数不清,但只要签约成功,这家实验室将是他一人名下的独立成果,中后期只要借助江合的影响力以及现有的资质,那么开发出来的不管是临床结果还是药品,都是有优先上市权,这对江惟英不可谓不重要。
地铁站里,反方向的地铁带来了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刮起林预过于宽大的衬衫,林预被吹得清醒了点,他只觉得脑子迟钝的厉害,怎么都睡不醒,似乎梦里面,江惟英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一直在狠狠盯着他,那温柔的声音说着不寒而栗的话,每一句都在脑子里回荡不停。
他低头看着自己仍然颤抖的手,绝望是他亲自给自己判决的无期徒刑,他终于再一次剥夺了自己的自由,交给了江家,实行无限期的关押,他出生的意义就是用于还债,但他还了半辈子才渐渐明白,他还是还不起,再努力都还不起。
地铁站里,地铁上,回租房的路上,回租房的电梯里,不断有人在看着他,一直看着他,林预很想躲避那样的追视,但怎么都躲不掉,只有他关上每个房间的门,一遍一遍检查完所有会流水的家电后,他才明白,原来是他的电话在响,不停的响。
一直响。
林预洗澡,喝水,吃药,最后静静坐在地上,看着电话响。
他向来是顺从的人,但是一点都不想接,这一刻疲惫和倦怠让他无所适从,不间断的电话声已经不是让他感觉烦躁,而是害怕,他的整个头都像被套了一层塑料袋子,眼睛看不清,氧气吸不进,每响一声,他都觉得心脏被重重敲过,好像快死了。
14-3
最快的航班飞行时间要28个小时,即使江惟英飞到香港还得转机两次才能抵达匹兹堡。
江惟英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原地爆炸。
每下飞机一次,他都很想爆炸一次,最好把林预炸死。
二十八个小时四十五分钟,他从没有觉得头等舱也会这么难熬。
到达香港时,林预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他没有在意,在那该死的韩国机场转机时,李修的电话已经快要打爆了,因为医院也找不到林预,江惟英简直头皮发麻,他黑着脸死死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身边一众人没有一个敢上前说话,回去的航班是有,但是等待的时间同样很长,秘书被一群人怂恿壮着胆子上前来分析了局势,江惟英一个字没听,盯着他的眼睛,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回去找。”
“懂我的意思吗,立即回去,给我找。”
冯泉忍不住额角冒汗,他跟了江惟英快十年,偶尔会被骂,但是被这种眼神盯上实在是少有的事,江惟英眼里的恨意和凶狠几乎是实质性的,冯泉真是后悔极了。
“可是谈判的事情..”
“我亲自谈。”
好了。这是根本没商量。一个小时后冯泉在天上转了一圈,立即回国。江惟英死死捏着拳,上了纽约的飞机。
这长达十二小时的飞行,他全程坐着,脑子里是空白,铺开在眼前的谈判内容令他烦闷至极,通通扫拂在地,空乘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堆在一侧,不敢言语。
他撑着额头,十分恼火,不应该在自己离开之前打钱给林预的,明知道这东西是拿钱走人的惯犯,他就根本不应该这么疏忽,他就应该,用链条,把林预锁起来。
可这次要去哪里找呢,江惟英仰头盖住眼睛,他不知道有了一千万的林预,能去到多远的地方。
遮光板外,是离天很近的地方,天上是不会有神明的,就是有神明,神明也不会明白,这个世界有多大,这天上地下根本就没有谁会比他更明白,这个世界是那样地大。
这一秒里,江惟英只能张开嘴轻声呼吸,鼻尖微微发酸。
第15章
“你是个医生!是个主任!是要对别人的生命负责任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抱歉。”
“抱歉有个屁用!!”李修把文件壳狠狠拍在桌上,巨大的声音让办公室门外趴着的护士医生实习生面面相觑,不敢动作。
“林预,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接电话??哪个医生敢不接电话??哪个医生敢消失两天??!”
“抱歉。”
“你不要跟我谈周末,医生没有周末,我二十四岁从医,二十年了!我都没有周末!!你凭什么??!凭你是个海归?凭你是个博士后??凭你后台大??!”
“李主任。”林预抬高了声音,头大地闭了闭眼“我真的很抱歉,我并没有想推脱。”
“很好。”李修揉了揉手腕,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这周去急诊中心待着,今天门诊结束后就去,太多投诉我们也吃不消,还是先去急诊看看这个世道是什么样子的,去学学怎么做个医生吧。”
“可是..”林预听了后立即想拒绝,但李修显然早就拿定了主意,林预刚一开口就被打断“没有什么可是,该你跟踪的病例你不跟,听说你倒是看中了秦兴的病例?”李修摇摇头“没有你这样做事的,林医生,林副主任。”
李修欣赏林预是真,动气也是真,简直不像话到了极点,世俗有世俗的规则,那是这个社会不得不为之屈服的东西,但道德永远是道德,不被道德所约束的人注定不能成为一个好人,道德如此,医德更甚。
“还有”
林预拉开门,停住,冷冷瞥着一众弯腰偷听的人,只听李修在身后抬高声音“你上次的检查还没写完吧。明天之前把这两份一起交过来,本月奖金也要按本院规定扣除,我通知你一下,希望你引起重视。”
“好。”
行走在医院的长廊,林预才微微出了口气,他并没有因为李修的发怒而感到生气,但忘了有检查这回事也是真,有些麻烦。
急救中心人来人往,比儿科更忙,各种仪器警报声响个不停,今天是个夜班。李修存心不想浪费林预的半点精力,把他的手术单排得很紧,林预刚才看了一眼,几乎是把消失了两天的活都给补上了。
两天,七十多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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