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108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被主人忽然抛开的笔记本可怜巴巴地落在黑暗一角,沾上不少毛球状尘灰。可急赤白脸的文侪仅仅想着伸手去摸他的前额,没成想却被戚檐握住手腕挡在了身前。

“我就是单纯有点冷而已,表情怎么这么严肃……嗳总是这样,怪叫人误会的,别老是给我借题发挥的机会嘛……”戚檐的话音愈说愈低,最后一句几乎被他完全吞回了喉中。

哪知,文侪见状眉头都差些竖起来,他猛然甩开戚檐的手,随即像是要揍人般将手掌摁上了戚檐的前额。

烫,烫得像从竈里掏出来的还没晾凉的木柴。

文侪一时震悚,偏巧屋外窸窸簌簌响起了僵尸蹦跳的声响。

戚檐还是扯起嘴角笑了笑,他将文侪两只手分别贴在脸颊两侧,美其名曰“降温”,文侪起先还有些抗拒,可最终还是没忍心抽回手去。

“我这两轮的死法都不一样,也不知道这轮会怎么死呢,你说,我会就这样活生生病死吗?”戚檐冷不丁说出一句丧气话,直叫文侪眉心拧得麻花似的。

“你先歇歇,一会儿等那僵尸离开了我再带你去医务室找药吃,顺带拿两罐安眠药。”

戚檐闻言嗤笑一声,依旧用自个儿的脸颊蹭文侪的手,有时候故意将脑袋偏移的幅度扩大,便会在文侪手心落下一个轻吻,那天生迟钝的文侪却浑然不觉。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现在干的事很可笑?总在寻法子去死,可是死了成千上百回,却不过为了换来活一次的机会。你说那薛无平怎么就这般小气,白白让你活一遭会怎么样?大不了我不活了。”

文侪觉着自个的掌心染上了戚檐过烫的体温,便抽回手去,原先还想着照旧调和调和这悲剧风的压抑气氛,可差些重重落到戚檐身上的拳头忽而软下去,变作了敲在他肩头的弯指轻叩。

“你再忍一会,我给你讲故事。”

没精打采的戚檐的眼忽而亮了亮:“什么故事,我要听你小时候的故事。”

“校园幸福故事。”文侪皮笑肉不笑。

戚檐于是又像落水狗一般将脑袋耷拉在文侪肩头。

“第一个故事《肉块卵石》,咱们拿到的纸条上写着【复牵黄犬,逐狡兔】,若是依照你所说的,从其内容指代的情感角度来分析的话,这便是很粗浅的文本题。纸条上内容指的应是典故‘东门黄犬’,那典故讲的是李斯受赵高诬陷诬而惨遭腰斩,临刑时追悔莫及的故事。简单概括的话,表达的情感应该是‘悔恨’。”

文侪瞅了那拚命蜷缩身子挨着他却依旧像只巨型犬般的戚檐一眼:“再难受再无聊,你也千万别睡哈……”

见他冷得发抖,文侪果断将手臂挂上戚檐的肩膀,把他往怀中揽。

浑身疲软的戚檐还是贪婪地吸了一口文侪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心念生病果然不是件坏事。小时候他也喜欢生病,这样母亲也会守在床边悉心照顾他,可后来意识到他每生一场病,就会叫母亲忧心如焚一回后,就再也没觉得生病的感觉不错了。

“第二个故事《桶装脑髓》,纸条内容【鬼神附体】。这玩意不大好理解,如果依照字面意思的话,大概指代的是精神失常一类的感觉?若是说江昭与颜添受到了太大的精神冲击,并最终自杀了倒也说得过去。”

文侪见戚檐又蹭他,也没管,只还拍拍他的肩,“安慰”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发个烧算什么?”

“我不会变异吧?”戚檐忽然问,“就变成僵尸的前兆……”

“……那是西式的,我们中式的得等死了后才会变成僵尸。”

文侪看那人又病歪歪把脑袋垂回了他的颈窝,只不惊不怪地继续说:“第三个故事呕……《牙楼梯》……【干将莫邪】,大部分时候这夫妻剑指代的都是忠贞不渝的爱情吧……”

“唉适合咱们!”戚檐忽然插一嘴,见他那直男大哥脸色有些不好看,戚檐只得又默默补了一句,“兄弟剑……”

“但那干将莫邪不仅有一层爱情故事,还有一层复仇故事,很显然黄腾俱乐部中不涉及爱情相关内容,所以我觉得概括的话,这谜题应指代的是‘复仇’‘憎恨’一类,兴许是在暗指童彻、老班俩人对网暴者的痛恨,并最终怀恨而终,这倒是符合他俩的性格特点。”

“还是第一层含义适合我们……”戚檐低声咕哝了句。

“第四个故事《人骨打印纸》,纸条内容【老坟头不上香】,这故事的参与者是你的原身,而目前我们已知你的原身是黄腾俱乐部的重要负责人,且是唯一个死在登山事故当中的成员,‘老坟头’不出意外指的就是他的早死一事,但是‘不上香’,若它仅是想描述一个行为的话,那么论常理,其背后的情感趋向应是不满、怨恨的。”

“好。”文侪把掌一拍,“纸条就先解到这儿……你清醒点儿没?”

论及身体好点没之类,戚檐自然是已读不回。

文侪倒是马不停蹄,方解完谜底纸条又开始研究思考柜中物品在指代什么。在他思考的期间,戚檐感觉到身上热潮逐渐褪去,最后只剩下额前还有些发热。

他觉得那病好生奇怪,可他还是厚着脸皮赖在文侪身边,“无意”蹭蹭这儿,“一不小心”摸摸那儿。

戚檐的逍遥日子还没享受一会,忽而听到刺耳的广播开始播报——“【准确定位】规则启用,玩家【戚檐】的具体位置为南教学楼四层储物室。”

耳闻屋外僵尸脚步声逐渐靠近,文侪也顾不得戚檐的病,将人猛然一拽便往门外奔去,哪曾想戚檐忽然喊一声——

“我好多了,能自个儿跑,别回头!”

他话音一落,那些个僵尸忽而像是发了狂般朝他俩扑来,文侪叫戚檐推着往前跑,身后全是戚檐的“不要回头”之类的话语,然而只听一声粘稠心惊的嚎叫,他知道这是僵尸长大了嘴,要下口。

他于是蓦地站定,一把揪住戚檐的前领朝前甩去,而后自己张开手臂拦住僵尸的去路,并在那些东西的冲撞下直直跌入僵尸堆里,他的脸被尸群淹没前,喊了一声:

“戚檐,给老子麻利点滚去高一教室,要是一会儿老子复活时没见着……”

文侪话没说完,那些个扑上去的僵尸便咬住了他的四肢与脑袋。

五马分尸,像是破了的血浆袋子一般,鲜血朝下直流。

戚檐的脚步从没有迈得那么开过,他觉得头晕眼花,躯干冰凉。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很高兴通知大家有人启用了规则,祝大家拥有美好的一天。”

那广播安静了一阵子,只很快又接道: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很遗憾的通知大家有一名同学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祝大家拥有美好的一天。”

***

文侪一身轻地来到高三教室时,戚檐正抱膝坐在那神叨叨的木柜子侧边。文侪起先还带着笑去同他打招呼,谁料说了好些句,那人只顾垂头动笔,半句话都不回。

文侪知道,戚檐又生气了。

可他方从那些足够叫他产生心理创伤的苦痛里脱离,身子疲惫得不行,实在没有余力去照顾戚檐的情绪,只拣了个离他远些的位子坐下来。

之前他们总是把脑袋埋在世界里看东西,总是恨不能迅速摸清孙煜与阴梦中其他角色的关联,可是既然这绣花鞋与每个人都有关,那他便不能将自个儿的视野囿于窄小的俱乐部内部关系里头。

他要跳出来,像是记者孙煜那般跳出来,游离于众人之外,用一个记者的眼睛去平静地审视这一切。

当时他们对于那有关歌谣的解释顾虑太多,即便早已弄清谜题二【我死于我生了两只眼睛】的解答关键在于——孙煜发现了黄腾俱乐部登山案的真相,却还是迟迟未能对谜题一的“我”究竟幻想了什么作出解释。

可是这不是很显然了么?

在那一网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情况下,孙煜他这站在舆论尖儿的职业,能完全摆脱整体的社会风评么?

他不能,所以才会存在发现真相以后悔不当初、无能为力的过程。

所以不论是谜题一还是那有关绣花鞋的歌谣,它们的重点皆不在于解释“绣花鞋”是什么,他们的重点在于那一个转变过程,在于孙煜对他们的哪一认知发生了转变。

文侪抬眸瞥一眼那闹着别扭自顾自解其他谜题的戚檐,悄摸着落笔,想着一会儿要是答错了被电,也一定要装出个毫无反应的模样。

只是他见那人眉头皱得深,也禁不住跟着皱眉:“又不是我爸妈,管这管那的……”

【壹、我盯住那双漂亮的绣花鞋,幻想里边是怎样一对畸形的脚】

【答:“漂亮的绣花鞋”指黄腾俱乐部里除戚檐外六人未经舆论歪曲的真实形象,“畸形的脚”指网络舆论所编造和抨击的,黄腾俱乐部主要负责人的恶劣形象。两个形象之间以“幻想”为连接词,所表达的意思为,孙煜深受网络舆情影响,即便与黄腾俱乐部负责人接触后,发现他们皆为正面形象,却仍然认为他们是品性恶劣的在逃犯罪者。因此,“漂亮的绣花鞋”一定程度上可以引申为“受害者”,而“畸形的脚”可引申为迫害者,即孙煜误把受害者,当作是迫害者。整句话实则表明了孙煜对于黄腾俱乐部主要负责人的迫害者与受害者身份的不当认知。】

文侪憋着气,就等着答错后再装作无事发生,可是替代那叫人发抖的强力电流的是一个红圈。

文侪乐了,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同戚檐坦白,忧心就凭那人扭曲的个性,说不准又要先埋怨一句净知道瞒着他偷摸干活,紧接着再阴阳怪气地做出个假若答错了,文侪他是不是要瞒着他自个受苦的假设。

“嘶——”文侪气得禁不住站起身来。

凭什么他要哄着戚檐呢?反正那小子正气着,干脆叫他气个爽!

于是他走过去,将那本子丢进戚檐怀里,说:“谜题一我给解出来了,你看看。”

戚檐抓着本子,却不看,只抬眼睨着他。

文侪叫那人瞪得受不住,好久才移目过去,却是紧皱着眉摆出个不耐烦模样,跟着要训戚檐一声:“你……”

哪知会遽然撞着那人红了大半的眼眶。

那人的一双狐狸眼向上瞧着文侪,眉宇却是痛苦地拧起,眼睑边已然透了好些水光。

“你……别哭。”

第96章

眼泪是最不值钱的。

穷街陋巷出身的人的眼泪,更是不值一文。

戚檐一向觉着那玩意儿左右不过是自私的产物,潸潸流出去,若不是要博取堪称莫大安慰的同情,便是要骗点叫自个儿心安的旁人歉疚。

说到底,彻底绝望的人是流不出眼泪的,日子过得滋润的人眼泪才多。

所以,当初他隔着铁栅栏同里头那灰头土脸的男人相望时,面对那男人如雨的泪,只说了句——

“去死吧。”

***

文侪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些话涌至舌根,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若是一切平常,那么不论戚檐是在冷笑还是在发怒,文侪都能应对如常,可他在哭啊……

实话说,文侪不擅长应对旁人的眼泪,不论那眼泪的所有者是男是女。别人流出的眼泪,对他来说就像根扎在他喉口的鱼刺,多说一句都会叫他难受得发紧。

因不愿让戚檐看出自个儿手足无措,他急急避开了戚檐的目光朝向,抿唇在戚檐身侧坐下了。

可他习惯了尖嘴薄舌,实在不大懂如何安慰人,支支吾吾半天,开口时却摆出个豁达模样。他将手拍在了戚檐肩头,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

没曾想,他大道理还没说完,戚檐却忽而将蜷起的指松了松,手中笔记本就那么滑了出去。

眼见那阴晴不定的小子已侧身面朝他,面上两道清晰泪痕登时叫文侪咬牙先低了头:

“好吧,这回是我……错了,其实……”

其实……

其实我也真的啥都没做错。

文侪真想叫那理想主义者把他那些富余的理智掏出来,略微想一想——首先,他当时有两条命,而戚檐就只有一条,他刚刚把戚檐甩出尸群这铁定没错;再看到现在,他答题,答对了,没有被电,更是好事。

他一个选择都没做错!

可文侪知道,这会儿把那话说出去,八成会让现下那可怜巴巴的小子一秒切换成暴怒模式,因此他选择了息事宁人——绝不再说。

但他没料到,都这时候了那人依旧死性不改。

在文侪垂下脑袋的瞬间,被戚檐稍伸长的右手摸上了耳廓,文侪倏忽间觉得心拔凉拔凉,浑身剧烈一抖,便刺猬炸刺般甩开了戚檐的手。

可被怒眉压扁的眼瞪向戚檐的刹那却骤然舒缓开来。

不为什么,单是看见了那小子一副受伤匪浅的神情。

“啊、烦死了……”文侪盘着腿,弓起脊背,耷拉下脑袋,“戚大哥,你干嘛总要动手动脚啊……从钱柏身上沾的臭毛病怎么就老改不掉……”

虽是这么说着,文侪已经像是要上断头台赴死一般把脑袋伸了过去:“我就给你摸这一次……没有下次了……”

“没、没有、下、下次了?”

带着哭腔的低沉男音叫文侪的拳头硬了又硬,可瞧见他实在可怜,文侪想了想,也不知道自个儿是不是受那小子发癫影响了,说:“你下次别犯懒,干活干得好还有的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