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拆
“就仗着我喜欢你,继续这样装聋子吧!反正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戚檐撇着嘴,一面回忆一面说,“我确实在成人礼的时候就死了,但死亡的缓冲期很长,那大概像是个半梦半醒的状态,该说是死了一半还没死透么?唔、相当于被丧尸咬了一口,变异得比较迟缓,人死了,意识还没死透,然后在某一刻彻底死了。”
“疼吗?”
“不疼。”戚檐笑起来,“你关心我,你在意我在意得不行了吧?”
戚檐当然是在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当然疼,疼得他生不如死,可他不想叫文侪知道,无论是那时还是这时。
可发觉氛围不对头的文侪却赫然把脸颊一拍,像是电影打板,他说:“咱们现在建一堵墙,前话留在外头,咱们进来,外头那些话,别再讲了,明白了吗?”
戚檐撅嘴,摇头:“我不懂。”
他毫无停顿,又乐呵呵说:“我喜欢你。”
文侪锁紧眉头:“知道了知道了,但我不喜欢你。——就非得问出个答案么?从赵衡到周宣,那些个爱而不得的情感都快给我淹死了,你就不会因为我的拒绝感到心痛?”
心痛了,离放弃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就不远了。
戚檐不想放弃,所以他不能心痛。
“不啊,”戚檐说,“你每跟我说一句话,我都恨不得欢呼雀跃。”
“靠……你真的喜欢我么?”文侪鬼使神差地将手摁上戚檐的胸脯,去摸他的心跳,起初没感觉跳得有多快,后来快得他发懵。
“对不起,大哥,我不摸了。”文侪掠过那人“再摸摸”意味浓烈的表情,将委托纸贴在他面上,催促道,“快点,能快些便快些,省得你我各自死个百余回。”
见那人还刺刺盯过来,文侪生无可恋地说出他生平第一句撒娇:“喂,戚檐,老子不想死那么多回,你心疼一下我吧。”
那方法还真有奇效,那人也不同他玩眼神拉丝的游戏了,直将那委托纸铺去桌上,说:“咱们看谜题。”
【壹、我的半身登了轿,半身垫在红轿底。】
“这一条,上回你说是利弊之间的矛盾,要登轿,必须得付出拿身体垫轿的代价,这一谜题指向的事件,它必须对于周宣来说既有好处,又有坏处。然而目前我们还未遇见这样的事件,或者说还没能解释得出来。”
【贰、我吃进只蛾子,它却在我腹中饱餐一顿。】
“第二道,可以分析作三种可能。一、上回你说的,看似赢了,实则输了;二、看似处于支配位,实则被支配;三、看似得利,实则损失。同样的,眼下还没有哪一证据能表露出周宣通过某一事件认为自己获胜、成功支配、得利的事件。”
【参、我勉强服下苦药,得了个病入膏肓。】
戚檐眯眼瞧了这道谜题好一会儿,说:“唉,这道能解了。”
文侪起先秉持着减少肢体接触,好避免叫戚檐误会的原则,这会儿听到戚檐一声唤,便把那些想法抛掷于脑后,一溜烟凑了过去。
“当真能解么……嘶,是了,能解了。”文侪眉眼都有了笑,他问,“你写我写?”
“我先想出来的,能叫你写?”戚檐冲他笑,作势撸起袖子来,“甭抢我功劳,让哥哥我在岑昀那小子面前卖弄卖弄。”
北风吹,文侪看着都冷,便把戚檐的袖子拽下来。
倒也奇怪,他分明清楚戚檐在找藉口的,这回却没同他争抢个你死我活,只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怎么知道他正盯着显示屏呢,净会瞎扯!”
“嗐、答得多了,总有机会的。”
戚檐在同文侪争时,已在本子上将问题完整誊抄了一遍,话方说完便作了答。
【答:周宣因为同性恋而接受心理医生俞均的治疗,却在治疗过程中,对同性心理医生俞均产生了情愫,致使“病”不仅没能成功治疗,反而越发地不受控制。】
“我真讨厌这一题。”在红圈出现的同时,戚檐蹙眉说出那话,“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不都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情感?何必非得说是病……”
“没办法。”文侪耸耸肩,“在这社会,不都是声音大、人数多的抱团当大爷?”
【肆、我于白雪中刨出了自己的尸骨。】
戚檐哼哼几声,便接着看谜题四:“这道是目前情感和指向性最隐晦的一道了……由于自古以来已经埋下去的尸骨,再刨出来都不是好寓意,所以我也与你之前的想法一样,这‘雪’指的应该是什么积极的东西,而这谜题映射的事,则偏向于周宣自以为是,或不听劝的感觉。”
“说到不听劝……周宣不停劝的事儿干的可一点也不少。”文侪掰着指头,“第一件,之前黄复有提到过,他给我建议,但我没听;第二件,大姨当时想要我做些什么,但我没答应,后来被四爷追着骂;第三件,孟老板让我逃,但我半途却又跑回来了;第四件,大姨和四叔要我跟他们走,我不愿意。”
戚檐忽而给他来了个结实的后背抱:“我们亲爱的,总结得真好。”
“撒手,真要吐了。”文侪拧眉。
戚檐拖延着时间,埋在文侪肩头嗅他泛着点清甜的体香,笑着问:“你想吐是生理还是心理的?”
“都有。”文侪骂道,“特么的快给老子松开!”
“松啦松啦……”戚檐说着,“我能亲你一口吗?”
“我希望你能认清你是一个个头快比我高10厘米的男人,而不是我怀里只有巴掌大的我儿子。”文侪瞪他一眼,“说起来,上回你给了我钥匙,我也没来得及去翻找俞均房间,只怕这会儿俞均还没来,他的屋里也没有东西……”
“俞均最早出现在你起疹子窝在会客厅那会儿。”
“那好了,正巧他要替我治病,一会儿故事重演,你别管我,直接上楼去翻他屋子。”
得知文侪吐花是因为俞均后,戚檐恨不能化身那俩人之间的一座山,叫二人谁也望不见谁。
可文侪一点儿不理解他此刻耷拉着脑袋是因为些啥,戚檐也就只能以一个尤其委屈的模样恹恹答应了。
***
淩晨时分,顾大姨同俞均通话时,文侪头回犯病。不多时,那俞均便赶了来。
戚檐暗暗瞪了那医生一眼,便推门而出。身后门被他大力甩上后,脊背倒是应声挺直起来。
他本就不是个感性的人,文侪不在的地方他没理由再继续唱戏,只几步窜上楼梯,轻车熟路拿了那把藏在书房抽屉深处的钥匙,直奔俞均房间去。
到现在为止,他们没有搜索过的卧室仅有俞均的卧室,可俞均藏着的秘密显然不算少,像是一大捆交缠在一起的毛线团。
他隐隐觉得在俞均那儿,他一定能收获不小。
门被悄悄推开又倏然关上,戚檐站在一间仅有月光映照的整洁卧室之中,回头却只见门后贴着许多黑色的便签。
大概是心理医生的缘故,俞均的红笔字迹并不显得缭乱,倒是很端正大气。
【相信科学】
【正视心理疾病】
【及时治疗】
【世上无神亦无鬼】
……
戚檐将门上黑纸红字仔仔细细都读了一遍,内容可以被轻易概括——俞均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
那么,如果后边没有找到俞均转变为一个唯心主义者亦或者出现宗教信仰等线索,这就很有可能说明了那医生给周宣的劝诫,譬如什么“鬼不会因为你乖便不上你身”“不早睡会遇见鬼”之类,都并非是在论鬼神。
但即便如此,俞均说的一大通迷信相关的讯息也绝对不会是毫无根据的胡诌,否则就不该反覆出现,以至于成为周宣阴梦中对于俞均的重要印象之一。
距门不远处摆了一张木桌,戚檐从那木桌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了厚厚一沓牛皮纸。纸上写满了对话,通常是一问一答的形式,只不过问题再清晰,回答最终都好似偏离了轨道,变得天马行空亦或者古怪起来。
当然也不乏别有深意似的荒谬问题,譬如:【折翼的鸟和溺水的鱼,你会更讨厌哪个?】
对这问题回答依旧像是答非所问——【不论它们多么不同,都应该有人喜欢它们】。
他仔细比对了一遍,确认纸上字体同贴在门后的标签一致——是俞均亲笔写的。
可那医生究竟为什么写出这样一大沓没头没尾的东西?
戚檐当然不会无端怀疑心理医生存在人格分裂一类的心理疾病,尽管赵衡是个尤其鲜明的例子。
他想,或许他会幸运地在这房间里寻到两个人对话的痕迹吗?
运气不错,他找到了。
俞均的床对面有一块可移动白板,上边写了不少字,提问与回答的字体不同,提问方是俞均,而不出所料的回答方应该是他的病人——周宣。
眼下外头月被恼人的阴云给遮了去,暴风雪将至,戚檐也不客气,从抽屉里翻出个打火机便将屋里仅有的三盏烛台皆给点亮了。
红烛被他拿起一盏,一行行将那些对话照过去——他选择了仔细读这块白板,而非纸上文本的原因不仅仅是他倦于阅读那么多密密麻麻的文本,还因为,白板上的最新对话最能反应周宣当下的心理状态。
【问:鬼如果想要吃你,你要如何躲避呢?】
【答:我乖乖请鬼将我吃掉,因为我知道鬼是因为觉得饿了才要吃我。】
【问:你为什么要满足鬼呢?】
【答:因为它爱我。】
戚檐越看越觉得周宣病得不轻,这会烛盘已经满了,微烫的烛泪沿着戚檐的指节落至手背与掌心,他盯着那最后的对话看了许久,先是拧紧眉,而后却笑了。
“周宣这疯子……”
“当真是畸形的表达方式。”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置身黑暗中的缘故,戚檐觉得看东西泛红,烛光照上去,白板上的黑字好似在淌血。
那最后两行写着——
【问:如果鬼要吃的是你弟弟呢?】
【答:我会先吃了弟弟的,因为我比鬼更爱他!】
第140章
戚檐有自个儿固守的价值观,这叫他极度缺乏共情能力,可他绝不可能为之让步。就好若他虽爱着他母亲与文侪,却也断然不会去理解与肯定那二人身上同他价值观相背的观念。
所以,他当然不打算去理解那疯子周宣。
可即便他再不乐意去剖析那疯子的心理,分析还是得继续进行下去。眼下他单瞧那白板上内容便能轻易看出,周宣所遭遇的已不是精神萎靡那般小问题了。
“我”更爱弟弟,所以“我”会比鬼先吃掉他。
周宣他整个人的价值观就像场远洋海啸,淹没理智的海岸不过时间早晚。当海啸真正来临之时,周宣心底扭曲的爱将会成为他对李策大打出手的“合理”藉口。
而起初李策显然是接受了,所以他那日被文侪揍后才会说“没关系”。至于那人后来怎么意识到这一切都不对劲,成了个“异教徒”,戚檐想,这恐怕便不是他们这一委托需要在意的事情了。
所以,他们现在应该将视线聚焦于周宣产生扭曲心理的缘由,以及他这心理问题的并发症有哪些。
总而言之,要理清的不是因,就是果。
戚檐的指尖蹭过白板笔写的黑字,可他收手翻掌看去,却只见大片的红。粘稠浓郁的血色附着在他的指尖,模糊了他的指纹。他合拢掌心又把手展开,莫名觉着除了颜色以外,好似还有哪儿不大对劲。
恰这时,眼前忽有一道白光闪电般掠过,在失明的骤痛中,他听见了摁下快门的“咔嚓”声。仿若有什么人就站在他身前几步远的地方盯着他瞧。
可他伸手向前,却只扑到了大团冰冷的空气。
好在视力缓慢地恢复了,他迅速俯下身去,捡起了地上独一张相片——那是一张黑白胶卷,由于未显影,因此还没法看见照片的具体内容。
刚刚那相机是对准他拍的,他那会儿正好站在白板前,所以照片要么暗示了戚檐原主的身份,要么就藏了俞均的什么秘密。
戚檐把那东西揣入口袋,回忆了这宅子的哪里有可能存在冲洗设备,这才慢悠悠往外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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