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201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戚檐细嚼慢咽总要遭薛母关心,纵然没甚胃口,也只能装着胃口大开,一筷接一筷地往嘴里送大鱼大肉。

薛母和薛当家从前都在商海里混过,嘴皮子利索,饭桌上没有闭嘴规矩,常是嘴里含着饭菜便开了口。

“昨儿有山他托人捎信回家,说他估摸着很快便到家了。邻家媳妇都说他这小子贼拉机灵,专程看黄历跑回家来过生辰!混小子!”薛母欢喜说着,瞥看戚檐一眼后又无端有些哀怨。

戚檐见状忙道:“什么?大哥要回家了?好久没见他了,可想死我了!他的生辰可不得好好置办么!”

薛母闻言抿唇笑起来,细指轻轻戳在他额侧:“你这鬼机灵的!你俩本就是双生子,说得像是为你哥好,实际还不是为了自个儿。”

“哈哈……”戚檐干笑两声,垂眸想了想又说,“妈,你同我讲讲嫂子他呗?”

薛当家闻言忙叉腿去撞他,面上五官全被他拿来挤动,匆忙指示他闭嘴。

一点儿用也没。

薛母耳朵好,方闻言便将筷子摔在桌上,忿忿道:“我、我真——!你可知我辛苦将你们仨拉扯大废了多少心血?!有山他……他一个男人……竟、竟能看上个与他一般的男人!”

闻言,薛当家忙推椅起身,摸住薛母的肩,说:“嗳!有山他生来阴阳失调,大病小病皆不断。为治这阴盛阳衰,他把药当水喝了多少年!都是为了孩子好,就别计较这般多了啊……”

薛母并未流出眼泪,手上却也没握回筷子。她吸了吸鼻子,攥住戚檐的两只手,苦口婆心地说:“也不是妈心眼小,对那姓文的孩子有啥偏见,只是他家里的状况你也知道……”

戚檐打断她:“我不知道啊。”

薛母嗔怪似的瞥他一眼,才说:“你不知道?你是忘了,可不是我们没同你说过!那嫁进咱家的男人,是他们家第二大的儿子。他妈今儿同他一道住进咱家的,大家都唤他妈‘苗嫂’,虽说咱看不上那般人,但你下回撞见她可千万要打声招呼!他们家再怎么落魄,也终究是咱亲家!”

薛母扭身去要下人舀汤给戚檐,回头接着说:“他爸上山当土匪去了,可不是抛妻弃子么!那家母子三人日子本就难过,偏偏那读书忒厉害的大儿子到山上干活,给毒虫叮死了!唉——真是造的什么孽哟!”

戚檐担心那二老唠叨,此时还在硬往嘴里塞饭菜,只抬手拦着嘴,有些含糊不清地问她:“死了那么能干的大儿子,苗嫂她心里很难受吧?”

“可不是嘛!”薛母将盛肉的盘子托去掌心,要下人拿来个干净调羹,一股脑往戚檐碗里拨去,“那大儿子真是懂事,又养家又念书的,他弟的字都是他一个个教着认的。唉,你多吃些啊!——苗嫂她跑了男人后,精神就变得不大好了,死了大儿子后精神更坏了,听说近来对他那小儿子不怎么搭理,觉得这小的不比那个大的。”

“村里男人那么多,怎么偏偏看上他家?”戚檐抬手捂住碗,“妈您多吃些,我都给吃撑了。”

薛当家正喝酒,闻言差些喷出口去,呛得脖子红了才咽下去:“哎呦,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

薛母瞪了那老爷一眼,要他别说话,自个儿皱着眉头看向戚檐:“还能因为什么?你哥他喜欢呗!哎呦!前年村里拜城隍爷,他在庙里撞见那文家小子,夜里便回来同我说他一见倾心了,他非那男人不娶了!哎呦!那会儿你外地念书呢,妈也不愿意叫你忧心,生生叫他气得病了半月!”

戚檐见那对夫妻泫然欲泣模样,也不留情,只笑了笑,追问道:“那您二位今儿咋答应了呢?”

那夫妇二人的神情倏然变得呆滞冷漠。

他们没有回答。

***

老宅的夜黑漆漆的,文侪的目光从左扫到右,寻不到星点亮。

用完晚饭后,苗嫂将他安排在这门前坐下后就不见了影。他依那人的话坐在阶上等时辰,不知是在等哪一时辰,也不知时辰到了后自己又要去做什么。

苗嫂有意将话说至一半,任他怎么问也不把话讲全,只着意叮嘱几句拎煤油灯去拜薛府祖宗的时候需得虔诚,千万莫要冲撞了鬼神。

他就这么坐了近一个小时,当下也只是木木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宅院瞧。凉丝丝的冷风顺着袖管往里钻,直冻到他心口去,叫他心底有些发毛。

他不知戚檐在哪儿,却也不似先前那么心焦,这宅子宽绰,左右丢不了。

正寻思着屋里那几封薛大少的信,寂静的昏晦间忽然响起了一脚轻一脚重的步子声。文侪伸长颈子朝四周张望,很快瞅见一团红雾似的男人。

实话说,那男人深更半夜穿了一身艳红,能轻而易举吓死起夜的小孩,但文侪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瞅见那人走近,单不慌不忙拍拍膝上雪,站起身。

来人手里没提灯,单一跛一跛地拖着雪往前。他腿不灵便,走起路来很慢,纵使文侪提高音量问了几声来人是谁,他也不答,照旧慢腾腾地过来。

待终于停在阶前时,烂雪已在他一双红布鞋头堆满了。算得上清秀的脸钻入昏黄的油灯光线范围,文侪却先看见他左脸一条颇醒目的刀疤。

文侪想起自个儿的身份,于是略微弯腰卖笑问:“您是?”

男人显然不急着回答,单盯着文侪笑,一对黑洞洞的瞳子将文侪扫了又扫,好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来,只不过那话说得极虚,气又薄又短,好似很快便要撒手去了:“我花弘,有山他表哥。”

“啊,弘哥……”文侪不敢轻易得罪薛家人,只装着低眉顺眼的模样,“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知道你不懂才来的。”花弘用没坏的那条腿抵着石墩子,又冲那煤油灯努努嘴,“今夜我先领你走一回祠堂路,规矩给你讲明白了,明儿你便自己去。”

文侪应得很快,麻溜地提起煤油灯便跟在已经往外走的花弘身后。

“咱们薛家每夜都要轮流去拜祖宗,这是定死的规矩。一个个入祠堂,烧三根香,再恭恭敬敬拜上三拜。”花弘斜眼瞧了文侪的神情,大概是见文侪听得仔细,竟莫名其妙笑起来,“怕么?”

怕?

文侪当然不怕,残肢断臂都不会让他怕,稀奇古怪的民俗又怎可能吓得着他?但他觉着眼下他应该点头,故苦笑着点了几下脑袋。

“我也是读书人,看不太惯这等死封建的传统,但我没得选,你到底和我不一样。”花弘的瘸腿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凹痕。

“我要怎么选才对呢?”文侪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花弘将刀疤脸转向文侪,略微眯起那一对爬满血丝的眼:“离鬼越近,越没好下场。”

文侪被他说得一怔,还在发愣时候却被花弘一掌推进了祠堂中。

“你动脑想仔细了,我也不是总能和你讲这心窝子话。”

***

祠堂里落针可闻,烛光将乌木制的祖宗牌位照得流出红浊。文侪自案台取了三根香,正欲凑去烛间点上,却听祭坛与神龛后头的贮藏间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据那花弘所言,这儿祭拜是轮次进行的,论常理那儿不该有人,该是钻了什么鼠虫。

就算藏了什么东西吧,他也非先点柱香戳进香炉里不可,省的坏了规矩受薛家人刁难。想罢,便伸香进火焰正中。

待燃着了,又将三根香恭恭敬敬捏进掌心,跪去蒲团上阖眼拜了三拜。

再睁眼时,神龛旁已歪上个穿着一身时兴中山装的男人。一对狐狸眼似笑非笑,薄唇在轻快一声哨吹罢,慢腾腾飘出轻佻两声——

“晚上好啊,我亲爱的……”

“嫂子。”

第180章

堂屋的老钟正正敲了十二下,外头大雪又落了,院中偶尔响起不知谁人走动的声响。

“哈……”文侪先是冲那位在祖宗牌位侧旁卖弄风骚的二少笑了声,继而把眼睛挪回去,从容往香炉里插香。

由于薛家小辈祭祖在前,炉子里香插得歪斜,一不当心就要烫着皮肉,文侪也不干什么有利后来者的事,猛然将手一甩,便把香抛进里头。眼瞧着三根香斜入土中,半分不摇晃了,他才转眸去同戚檐算账。

“你刚才叫我什么?!”

戚檐不知悔改,照旧笑嘻嘻:“嫂、子。”

一掌于是飞去他背上,啪——

戚檐被打了还在笑,说:“打轻点儿,声小点儿,这还没进门呢,若被人发现与小叔子同处一室,可不是要落人口舌么?”

“谁给你的胆子再说一回?”文侪仰首瞪他一眼,“你还不给老子正经些么?”

戚檐终于直起歪倚神龛的身子,说:“嗐,怪我入戏太深。”

“谁理你!”文侪说着,将里头陈设看了个大概,又问,“这祠堂里外你翻过没有?”

“翻了。”戚檐顿了顿,“翻着个宝贝。”

“有屁快放,再吊人胃口浪费时间我真削你。”文侪拿拳头在他面边比划了一下。

“别气嘛。喏!”戚檐将他往神龛后头扯了扯,指着那一面实木屏风说,“四谜题就刻在上头。”

文侪这才松了眉头看去——

【壹、我放跑了一条没有脸的野魂。】

【贰、我供佛法僧,拜了杀身仇。】

【参、我得了一只怕火的金貔貅。】

【肆、左眼只看棍,右眼只见鞭,我两眼昏昏。】

“不知所云……”文侪念罢,跑去揭了薛家供桌上铺着的黄纸,抓了个炭块把四谜题完完整整誊了一遭,顺口问戚檐,“你前头干嘛去了?”

“没干啥,就同薛家人谈谈天,聊聊你同我哥的喜事。”

“成吧。”文侪将黄纸叠好收进口袋里,说,“既然这儿没啥线索,咱们看看外头还有哪里能去翻找翻找。”

“当然得先去你的婚房瞧瞧。”戚檐说完瞥了眼文侪的脸色,迅速改口说,“去薛有山的屋吧。”

***

薛家老宅的夜晦暗压抑,偶尔浮着步子飘过去之人的精神也昏沉沉,临近的屋子里都没点灯,活像一个个被压实的黑木棺椁。

实话说,同兄长未过门的新娘子并肩走,在那年头大抵还是有些不妥,只不过换作俩个男人便无人在意了。

戚檐走路没个正经,一盏煤油灯在他手里颤悠悠地晃动。文侪觉得他有意讨骂,也没分心去搭理他,只暗自琢磨手里那张四谜题。

宅中太静,风吹草动的沙沙声都显得嘈杂,戚檐因着那般氛围,没能开口说话,憋得慌了,手上动作就忙起来。他一会儿揉揉文侪的头发,一会儿摸摸文侪的耳垂,文侪甩苍蝇似的晃脑袋,却得来他几句“可爱”。

挨了文侪一拳头后,戚檐也没多老实,一路骚扰过来,直到他将煤油灯往前一伸,抵在了漏光的屋门前。

“嫂子,入婚房吧?”戚檐眉开眼笑,一对狐狸目弯起后更显狡黠,“没和我哥入洞房,先和我一块了。”

“你是最近挨揍挨得不够,皮痒得不行了?”文侪抬手将戚檐一撞,随即跨入屋中。

说是薛有山的屋,实际眼下已布置成婚房的样子了,当初戚檐就是在这地方醒来的。大红的双喜无规律地贴在四面墙上,空气中飘着香烛燃烧的气味,米白蜡泪已经从瓷盘中满出去了。

文侪摸了摸摆烛台的几案,很干净,半点灰尘也没,于是说:“薛大少还没回来,怎么就急着筹备婚房了?这屋里也没什么灰,真没人住吗?”

“我问过了,眼下确实是没人住的,但下人每日都要来打扫,大概薛家是真的疼爱那薛大少吧。”戚檐扯开袖口的纽扣,冲文侪展示一道很快就要消掉的红痕,“好疼。”

“疼就对了,你的嘴要是再不带把,还会更疼。”文侪边说边在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摆满了笔墨纸砚,小山似的笔架上还搁着一支狼毫,那笔上沾了点红墨,没洗干净,笔洗中却仅仅盛着泛黑的清水。文侪将近旁的柜子翻了个遍也没找着红墨,反倒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大沓空白信纸与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一见倾心原来是这等滋味,没成想竟在城隍爷面前动了凡心。”戚檐贴在文侪耳边声情并茂地念,“我爱……”

文侪当即给了戚檐一脚:“谁要你念了?”

戚檐只是笑:“弟弟给嫂嫂念大哥写的情书,不觉得有意思么?”

他弯指沿着文侪的手臂攀上肩膀,在他颈间留下点暧昧的烫意:“你说我分明是薛有山的弟弟,可这爱你的是薛有山,要娶你的也是薛有山,我又是以什么身份待在你身边的呢?”

“你特么问我?问郑槐去!”文侪将眉毛一扬,旋即将手中日记本往后连翻几页,一通看下来,不由感慨,“什么日记本,情书集吧……”

薛有山字里行间的爱意一点不假,那爱意显然要比看上去无动于衷的郑槐本人浓烈得多。

戚檐嬉皮笑脸地够到柜顶一个木箱,轻松将东西搬了下来。

“郑槐不会是被他妈卖过来的吧?怎么瞧都不像你情我愿。”戚檐将自木箱里取出的几个下拉条在文侪面前铺开,每一张都是文侪的画像。那薛有山画技不错,因而瞧上去更是逼真,盯久了恐怖谷效应又开始作怪。

“不好说,照郑槐屋里那几封来往的信件看来,最开始起意的的确是薛有山,但郑槐他应该也有些好感,大概算两情相悦?”

“我们算两情相悦吗?”戚檐见缝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