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25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好在他除了对戚檐的生死过分在意之外,下其他决定时,他都鲜少担忧后果,从来雷厉风行。

他于是很快又落了笔:

【解:赵衡与裴宁互生好感,确定恋爱关系。在交往期间,裴宁发现了赵衡存在人格分裂,并逐渐对其副人格产生极强的恋慕心理,此为‘最爱’;而赵衡主人格在发觉副人格的存在后,对副人格产生强烈敌意,并积极参与到有关消灭副人格的治疗中,最终导致了副人格的消失,也引发了爱人裴宁对自己的剧烈怨愤,此为‘最恨’。】

笔尖随着长指的摁动,缩回了尖细脑袋。面对这道谜题的最后一次审判,文侪连眼也没合。

他不信神,前些日子又刚骂过祖宗,他没有可以祈求的对象,他只能信自个儿。

不消片刻,一个艳艳红圈就那么一点一点漫入他的眸底。

***

解完一谜,文侪也没闲着,又凭记忆逐一去翻了病院中置放镜子的房间,然他忙活了半天却依旧两手空空,最终只能瘫在了院长办公室里那一张软背的半转椅上。

他并非是觉得这屋中镜子指向更明确,才在此处停留,而纯粹是因为同事们这会儿都歇在医护办公室里,不容他出去,他才只能在里头瞎耗光阴。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有规律性地敲着木桌,将脑袋一偏,又不禁盯着那摆在窗前的大镜子失了神。

【肆、我面对镜子坐着,镜子中的我身后有另一个我。】

这病院中镜子的确不少,可每一个瞧来都很是普通,要说特别的话,就属这屋中搭在窗前的镜子与一楼诊疗室里刻着古怪文本的镜子最让人在意。

“镜子中的我身后……”

他赫然想起了戚檐当初问的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镜子的后边有什么?”

不是镜子中的人身后,单单是镜子之后。

文侪实际上多少能理解戚檐的想法。

“我面对镜子坐着”仅是一个基本前提,而“镜子中的我身后”一方面强调的可能是“镜子中的”,即我身后的东西也是同我处于一个图层的,与我同时被镜子完整装进去,就比如现下他身后一大排书架。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个谜底强调的也可能只是“身后”,那么镜子中的我的身后,既能指真正存在于照镜子之人身后的东西,也可能是“镜子”后边的东西。因为镜子的后边也恰好位于“镜子中的我的身后”。

戚檐当初那么问,估摸着就是生了那样一种想法。

文侪有尝试过卸下各个房间的镜子,但多半卸不下来,而能卸下来的镜子后边,多半只是一堵单调的白墙而已,惟有院长办公室中的这一面,后边是个可容人打开的窗子。

若照戚檐那种想法,身后的“另一个我”所指应是一个具有“我”自身形象特质的东西。可经过这么些个日子的翻找,文侪自然也清楚,窗子对“我””来说,显然是个不具有特殊意义的物件。

那么就该从窗外找到一个可以称作“我”的东西。

手被文侪放在了窗前,可他正要抹去窗上尘灰以便观察外部景象时却猝然一愣。

当初也是在第六日,他在这儿撞见了一跳楼的病患,那双血丝密布的眼他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从这儿往上攀,恰对着三楼未设防护栏之处,院长关了那窗子,还专门往那窗前挂镜子的用意,多半是为了不再瞧见那些个跳楼的患者。

文侪歪着脑袋想了想,若非院长去世得早、窗子也封得好,否则他在8月末还能看见自家大夫跳楼身亡的模样。

搭在窗沿的手忽然被文侪收了回去。

跳楼?自杀?

他的身子因兴奋而有些微微的颤动——与“我”相似的特质么?这儿不正有现成的吗?

院长办公室窗外,乃无数跳楼者因精神崩溃而寻死之处,而“我”后来不也同样也寻了死么?

不同的肉|体,同样的自杀倾向。

文侪又在转椅上坐了下来,他最后瞧了眼那西窗前的镜子,旋即匆忙从院长办公桌上抽了张打印纸,抓起笔便往上头写:

【肆、我面对镜子坐着,镜子中的我身后有另一个我。】

【解:镜子指悬挂于院长办公室西窗前的镜子。“镜子中的我身后”指的是窗外;“另一个我”指的是从三楼天台往下跳的自杀者,暗示原主有自杀倾向。】

红圈顺利出现在了白纸上,可文侪却没如所料那般的高兴。他明白,这四谜问题虽怪异,却皆是赵衡痛苦心理的缩影。

第一谜指向血缘与父子,对于赵衡来说,那是长久的家庭暴力和无止境的债务折磨。

第二谜指向人格与自我,背后是赵衡对自我医患身份认知的混淆以及对于人格之间有违常理的依恋心理的困惑。

第三谜指向爱情与分裂,是赵衡对爱人对于主副人格爱恨有别的两极态度的绝望剖白。

第四谜则是赵衡心理崩溃与妄图终结自我生命的倾向自叙。

亲情爱情,自尊自爱,四不得,最终做出自杀那般决定好似也是情理之中,如今他变作那藏尸的“九郎”也无人会问一句“至于吗”。

“总算都解完了。”文侪深深舒出一口气,又伸了个大懒腰,嘟囔几声后,忽又伸出指头掰着算,“解四谜、查清宿怨都完成了,那便只剩‘还原死况’了。”

他其实对这步也熟,上一回他在办公室遭裴宁砍死,未能完成死况,可他第一回确乎是完成了的。

他用手蹭着办公桌上凹陷的小坑,回忆起那赵衡诡异的死况描述——08年有个穿红大褂的医生跳楼死了,听说是从那扇贴了囍字的大窗跳下去的。

红大褂,囍字大窗。

裴宁屋里大窗上正贴着“囍”,而第一轮文侪又被那家夥捅得满身血,“红大褂”自然也符合。不难想像,他第一回误打误撞在裴宁手底下死了,方得了个“还原死况:已完成”。

那这回只要照做,便成了吧?

文侪想着,把手里三张存盘纸拿到眼前看了又看,舍不得似的。

他到底是个谨小慎微的,纵然清楚这局不出意外能通过,却还是谨慎地烧了那俩张第四日的存盘纸。——用不用得着他不清楚,有用时候自然有用。

他仔细再将当时死后看清的完成标准又默了一遭,喃喃自语:

“解四谜完成了……查清宿怨也完成了……现在就差还原死况……”

要他直入虎穴,再被那疯子砍一遭,心情自然说不上好,但他一想到这叫人憋屈的委托终于能够结束了,他便不禁觉着心情愉悦。

***

委托第六日,晚上11:30。

文侪在臂间挎着饭菜保温桶,弯指叩响了裴宁的房门。

门很快就开了。

午夜12:00钟声甫一敲响,文侪便带着满身血迹从贴了“囍”字的窗口坠落。

坠落时他嘴角上扬。

——委托该完成了。

***

————[ !!!委托失败!!!]————

————【存盘点加载中……】————

第25章

————[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3】

【解四谜:已完成】

【查清宿怨:已完成】

【还原死况:已完成】

【重生时间:2008.04.31】

————【存盘点加载中……】————

***

文侪又回到了第四日。

“又……失败了?”

跳楼的余韵未消,文侪的脑子还似灌了泥浆般发沉。叫人发懵的昏沉中,他可悲地意识到,随着失败次数的累加,痛感正变得愈发清晰。

痛啊,痛得他无法清醒,痛得他绝望,这生理上的剧痛根本不是骂几嘴薛无平能够缓解的。

奈何叫他最是迷茫的不是刺激性的痛苦,而是——

全部完成的面板任务,与依旧失败的委托。

究竟还有什么他遗忘的东西,在暗中张着大嘴叫唤请君入瓮?

愠恼的情绪有如铁鎯头击打着他的脑袋,他怔愣瞧着窗子上斜滑的雨珠,心中的憋闷俨然已咆哮成了外头的震天雷。

为什么?

他不停地问为什么。

然而他只是敛了眉睫,再干脆地挽了袖,当着小玲的面儿不慌不忙地拔下扎入手背泛紫血管中的细针,不容置否甚至于冷漠地同她说:

“我去看看戚檐。”

陆琴被他的态度揉皱了眉,却依旧帮着拦住了小玲,说:“嗐、你就让他走。”

***

消毒水的气味充溢了整间病房,文侪娴熟地略过屋内惊愕瞅他的裴宁,自顾自拖了把椅子到床边,这才不紧不慢开口:“裴大夫,您先回避一下如何?到底是我爸动的手,您好歹给个机会叫我赔赔罪。”

文侪此刻面无表情,可说实话,他并不恨裴宁,甚至能对裴宁这一包容男友精神疾病的宽厚男人感到钦佩。

但是,太痛苦了。

他这身体的原主,为不承认副人格存在的赵衡,那人的心理压力太大,大得仿若吹气球似的,用赤|裸|裸的恨意将他的身子的孔隙灌满,绷紧,叫他见着裴宁都难免要将其恨上一恨。

裴宁闻言明显愣了愣,最终却还是点头,说:“行,阿侪你也别太勉强,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得多注意照顾自个儿的身体才行。”

唇舌碰触出了啧声,文侪头也不回,只就着裴宁合门的吱呀声,在椅上坐了下来。

戚檐瞧着门势敛去傻笑,抬手用手背轻轻蹭过文侪脸上的伤口,说:“不过是又输了一轮,怎么就烦成这样了?”

“任务分明都已完成了,怎么又要叫我白白跳一回楼?!”

“疼吧?”戚檐看他,那人罕见的没躲开他手上动作。

文侪不说话,耷拉着脑袋,好一会儿才挪那尾端上挑的眼朝向他,问:“生剖和跳楼,哪个更疼?”

戚檐哑然失笑:“你说这话可要让我误会。”

“滚你的。”

“没一点精气神。”戚檐将指尖插入他发卷的黑褐发里一顿搓,笑说,“哎呀,真跟猫儿似的。”

文侪攥住戚檐不安分的手,硬生生把他的手从发中扯了出来:“你给我想方法,别一直说些疯的傻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