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拆
“别乱使性子……把你头顶那贴着董枝签名条的箱子搬下来,推给我。”
“成。”
箱子很快从戚檐手底下藉着地上雨水滑至文侪面前,那是个算得上制作精良的皮箱子。文侪从前干过帮人擦皮包的兼职,只一摸便知道是个好货。
箱子没上锁,文侪稍微摇晃了几下,也没做什么心理准备便速速开了箱。
里头仅摆着个被什么液体灌满的大红气球,气球里边似乎还装着什么固体,那些东西向外凸出,在气球的表面上形成几个略有弧度的尖角。
文侪咽了口唾沫,从房客名录上取下个别针掰直,手猛然一落,那红气球登时便炸开来。
从其中飞溅而出的液体是稀化了的血液,文侪若是后退的晚些,那血液便能把他染作血人一个。
破开的气球皮恹恹地瘫于箱底,浓重的腥臭逼得文侪抬袖掩鼻。
然而,赶工,他是专业的。
他把脸拧得皱巴巴的,步子却迈得很大,仅用一步就走回了箱前。
里头盛放的东西就这么明晃晃地刺进文侪的眸子。
——那是两只惨白的、已然被泡肿发烂的人脚。
文侪被惊得险些没喘上来气,屋外却忽然响起了那醉乎乎的掌柜老西自成一派的唱腔,小曲儿就这么悠悠从门缝里荡进来。
“那人儿哟,砍了双脚变人鱼。”
“那人鱼哟,将人脚藏进血里。”
“那怪物哟,爬上岸成了蛇哩。”
第34章
文侪迅速把那装了人腿的箱子合上,一脚踹回了柜底。
“戚檐。”文侪在扶住门把手的瞬间回了头,他看向那较往日要憔悴不少的人,又见那人尤其艰难地冲他挤出抹苦笑。
他松了门把,朝他走去,换来戚檐抗拒的一个贴墙后仰。
戚檐见文侪双眼微微睁大,连忙摆手说:“不、不……我是怕伤着你,不是因为嫌恶……”
文侪定定看了他一眼,才说:“我们得走了,你脚踝上那绳子得快些解了。——还晕么?还……想杀我么?”
戚檐眉间皱意被他强压下去,他笑了笑:“现在没什么感觉了,估摸着是那张碎掉的照片太邪了!”
“成。”文侪快步走去,单膝下跪替他松开绳子,还不忘指挥道,“缓过来了就快些帮忙……啧,你这是打了几个死结?”
“有备无患嘛!”
戚檐见文侪在他身前低头,又蠢蠢欲动起来,笑着摸上了他软而可折的毛耳朵。
见戚檐呼吸如常,不知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还是怎么,总之文侪没有抬手阻拦他,只含糊念了声:
“轻点儿。”
他是没反抗,可又怎么能知道那乐得眉眼弯弯的戚檐此刻抚着他狐耳的手,像是握在玫瑰茎刺上滑动。
常言十指连心,被他强行遏制住的颤抖疼得戚檐差些呜咽出声,可他的眉目间仍旧只有笑意,没让文侪看出半分异样。
***
从那憋闷的行李房出来后,文侪本打算上楼的,却被那戚檐伸手压墙拦了路:
“眼下外头大雨不停,那些怪物现在都待在一二楼。”
“你想说什么?”
戚檐将文侪转了个面,打开通往后院那扇窄门:“看见院角那木屋了么?我先前好几回都想往那走,可总有怪物拦道。”
文侪觑了眼,说:“那样的屋子多半上了锁。”
“总得看看锁头长什么样,才好找钥匙不是吗?”
文侪盯着院子里坑坑洼洼的泥坑犹豫了两秒,又瞅了瞅自个儿的尾巴和衣裳,随即抬手拦雨踏入了院中。
自个儿跑还不够,还要扯着那戚檐一道没入潮湿的墨绿中。
雨没完没了地下,他们每向前一步,鞋底便会在松软的泥土中下陷几寸。
不同于青翠新叶的生机,他们浸没于一片沉闷浓浓的灰绿间,身遭是烟熏色的屋板与自带颓意的朽木。
二人在草地上奔跑之时,为冷调的色彩所笼罩。
被拽着腕在雨水中向前,戚檐总觉着他们正奔逃于万物湮灭的末世,他看不清灰蒙蒙的天,只看得见眼前跃动的人儿。
在那叫他错愕迷乱的氛围之中,他忽然想——若是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似乎也不错。
***
木屋门果真上了锁,还不是那类常见的锁,而是泛黄的老旧横式锁。
雨水在文侪带着卷度的发梢凝得珠圆,被森林和苍草染上绿意后往下砸,在戚檐耐不住用袍子给他擦去面上雨水之际,文侪已伸手抬起那锁头端详,说:
“啧,上锁就罢了,偏还是个‘吉’字形的双开锁,钥匙一找就得找两把。”
“这种锁头的钥匙多半挨一块儿放。”远处林中飞鸟乍起,戚檐瞧着被栅栏围在外头的丛丛浓绿,双眼陡然眯了眯,半晌才又接道,“掌柜那屋咱们还没翻过,如今那人还能哼歌,多半还没多醉,咱们隔日再去翻。”
文侪左右转了转脑袋,甩去脸上的雨水,顺便在那木屋的屋檐下绕着走了一圈。那屋子有两扇窗,只是内侧窗子都被粘贴了绝缘黑胶布,叫人没法望见里头。
“我可以砸窗吗?”
“不,你不能。——噢,亲爱的,你听我说,那店主就是个装水的罐子结了冰,是个糊涂又谨慎的家夥,愚蠢又该死!”
戚檐那翻译腔才刚冒了个头便被文侪一脚踢没了。
“嘶……”戚檐吃痛正要哼唧一声,垂眸见文侪仰头看他,又把腿利索放下,只笑说,“雨水好凉。”
“成了,不管那东西了。”文侪说,“我们去你崇拜得发疯的梁桉那儿找找吧,钱柏对他反应那般大,他又是谜题一所指的‘新房客’,说不准是个像‘裴宁’一般的灵魂人物。”
***
那二人带着一身雨水钻进了梁桉房中,合上梁桉房门的刹那,左手边忽然响起了滋滋的电流声。那电流声好似被埋于水泥墙内,先是从近处响起,而后逐渐向远处扩散,最后从右手边回来。
“像什么东西激活了似的。”戚檐没开灯,只用手电筒往屋内随意照了照,见屋中物什摆放齐整,又感慨了一声,“还挺干净。”
文侪没等他用手电筒照,只抱着几条尾巴往屋子深处去。这会他的眼睛尚未适应屋内昏黑,纵使眯着眼也只能隐约瞧见大块深色物体模糊的轮廓线。
然而待能看清东西了,他才发现这屋中东西均带着病态的规整,家具的摆放与其余摆饰皆强迫症似的呈直线排列。
他正沉思梁桉的这一习惯意味什么,忽然听得戚檐带着些许迟疑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文侪闻言噤声,果然听见了细微的声响,那动静好若白蚁挠心,尖细且接续不断。
“滋滋滋——嘀嗒——嘀嗒——”
“听着像是什么仪器运作的声音,或者是钟表一类的东西。”
文侪讷讷,鬼使神差将手摸上了眼前一堵墙,随后将耳朵也贴了过去。不曾想,他还没听到声音,先看见那戚檐在距他不过两个拳头的地方,也把脸贴在了墙上。
四目相对,两张脸近在咫尺之间,挨得最近的当是两人的鼻尖,再挨近些就碰到一块去了。
“……”
文侪察觉戚檐在盯着自个鼻尖上那颗痣瞧,更是无言。
大哥,屋里这么宽,非要和我挤一块做什么?
奈何他是个心思还算缜密的,担心刺激到那情绪不稳定的家夥,于是硬生生把话都憋了回去。
然而即便他像是要把墙纸都给吃了似的将脸贴过去,却再没能听见先前的声响,反而戚檐格外清晰的心跳声尤其吵闹。
“喂……你能不能克制些,听不着什么别的,光听你心跳声了……”
戚檐委屈巴巴地蹙起眉头:“我总不能叫它不跳了吧?”
文侪又将耳朵贴过去,只听见——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文侪抬起眼,看向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瞧的戚檐,“这屋里有什么东西吓着你了吗?怎么心跳那么快?”
戚檐笑吟吟地回答:“可能是心动了吧。”
经过戚檐一次又一次的嘴炮洗礼,那戚檐吃错药似的回答已经不能让文侪为之暴跳如雷了,仅仅抬手拦住了戚檐滚烫的气息。
自打成了一只狐狸,他总觉着戚檐的体温比他高不少,因而每当戚檐的手像条热毛巾似的缠上他的腕时,他总觉着自个要被灼伤似的想抽回手去。
可依照现实的生理指标,狐狸的体温应该要略高于人才对。
碰见弄不明白的问题时,文侪惯常的做法是拚命搜索解答的技巧与线索,然而,现下他只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同戚檐拉开了距离。
“你身上老冒热气,烧得我头晕眼花的,少挨我那么近!”
“嗯?”戚檐瞪大眼,往身上摸了摸,“没有吧?更何况天这般冷,暖些御寒呢!正巧,你若冷……”
文侪不听他胡扯,走别处翻东西去了。
戚檐余光瞧见那平日里恨不能手脚开工的文侪忽然愣在原地,便跟着走过去问:
“怎么了?”
文侪没有说话,只将手盖在戚檐握着手电筒的左手上,将那手电筒握稳,抬了起来。
微弱的光从发潮的木地板一路向上,直至顺着床头柜停在了一盏旧式台灯上。
戚檐不解其意,然而刚要开口问,眼神向旁侧一瞥,竟赫然瞧见一浑身惨白的怪物。
——不是别的,正是那万人迷梁桉。
戚檐一怔,赶忙纵着手电筒往地上照。
“哈、文大哥你倒是张嘴说啊……”戚檐揉了揉眉心,“幸好那梁桉醉得不清醒了,大概一时半会醒不了,哪怕是醒了,多半也迷迷糊糊,不会将咱们放在心上。”
文侪自动忽略了戚檐瞧见梁桉后越发清晰的心跳声,只埋头翻找起梁桉的衣柜。那衣柜中叠着许多被熨烫得尤其平整、没有一丝皱褶的黑色长衫。
他办事单追求一字“快”,把那些长衫口袋都翻一回耗不了多长时间,此番为了保证搜查质量,他还反覆翻了几回。可是那梁桉似乎没有使用口袋的习惯,文侪忙活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另一边,察觉心中扑向梁桉的欲望指数膨胀,戚檐咬牙挑了个离梁桉远的地方蹲下身去,正巧,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置物架。
架上尘灰多,那厚厚一沓杂志与报纸却是一尘不染,他单手翻动,从当中抽出了个密封的纯黑文件袋。
黑暗中的翻找持续了好一阵,然而就在戚檐将文件袋启封的刹那,天幕上的一道闪电,将屋内一切都无差别地映照成莹白色。
文侪在雷声炸响的那一瞬间看向戚檐,却忽然瞧见了戚檐面上极不寻常的神情,他将手拍上了戚檐正发颤的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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